《国师 别笑》儒七南

7、第六章

　　“这饼真好吃，再来一个。”杜西乔一手拿着裹了油的葱油饼，一手拎着个不断在她铁爪下挣扎的土拨鼠，咕哝着道：“老板，总共多少钱。”
　　摊葱油饼的老板刚想习惯性的开口，说三个葱油饼只要十文钱，眼角余光瞟到那绣工雅致的银袋子，张开的口又闭回去了，满面春风道：“客官，三十文。”
　　杜西乔擦了擦自己油滋滋的嘴巴，拽起手中肥嘟嘟的土拨鼠左看右看，对着呲牙的土拨鼠道：“你是觉得它蠢，还是我蠢。”
　　老板手中揉面的动作不停，面上讪讪道：“客官，这葱油饼确实这个价钱，童叟无欺。”他顿了顿，抬头皮笑肉不笑道：“客官，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
　　“当然不会，我现在付钱。”杜西乔将手上方才买土拨鼠剩下的铜币数了数，找了三十文钱一一摆放在老板面前，清脆的铜板声让老板喜笑颜开，遇到傻子了，他一边收起钱，一边擦了擦满是面粉的手，暗道，自己刚才怎么不说要60文钱。
　　“老板，等下。”杜西乔死死摁住了饼铺老板收起铜钱的手，转头巡视了一圈路过的人，呲着牙杯被拽住耳朵的土拨鼠在她手下
　　死命踢着小短腿，杜西乔从衣袖里掏出【小倌欢戏图】，朝着天仪轩十四房秋雁的方向叹息一声，毫不犹豫的将其卷成了一个扩音喇叭，洪亮的声音震动着路人颤抖的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饼铺特价促销，葱油饼降价了，先到先得！”
　　饼铺老板慌忙想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杜西乔松开摁住他的手，对着围过来的大爷大妈，小男孩，小女孩，未出阁的，已出阁的路人道：“葱油饼，好吃的葱油饼，快来买啊！”
　　经常来买葱油饼的老妇人挤入围观的人中，满眼欣喜道：“今日降价了？好，多少钱一个，我买十个，带回去给我老头子尝尝。”此话一出，不少以前来买过葱油饼的回头客都齐刷刷涌上来，还有新客纷纷抢着要买。饼铺老板有口难辩，对着杜西乔低声骂道：“小子，你敢阴我！”他不停的摆手赔笑，结结巴巴解释的声音被淹没在围堵上来的人群中。
　　眼见抢购葱油饼的客人越来越多，被堵的水泄不通的杜西乔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拿着纸做的喇叭声音洪亮道：“葱油饼十文钱一个，三十文钱三个。”尾音重在三十文钱上。
　　一片死寂，原本聚集在最前面的妇人孩子都面面相觑，忽然心有灵犀的齐声道：“骗子！坐地起价！”常来买葱油饼的老大爷浑浊着眼睛道：“什么！十文钱一个！还降价促销！这不是耍我们吗！以前四文钱不到，现在要十文，看我们老眼昏花想骗钱啊！”又有站在前排的幼童口无遮拦的点评道道：“卖葱油饼的叔叔真是衣冠禽兽，道德沦丧。”
　　饼铺老板打断道：“别听这小子胡说！十文钱三个葱油饼，价钱没变！”他解释的声音再一次苍白无力的被愤怒的抗议声淹没了，“是十文钱三个啊！”前排的人终于有几个听见了，质疑道：“小子，你说是三十文钱，三个，饼铺老板说是十文钱三个，怕不是你们起了什么冲突，为了报复饼铺老板，你故意做戏给我们看吧。”
　　杜西乔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排说话的人，眉梢挑了挑，“你看这是什么。”她扬起手上的三个葱油饼纸袋，其中一袋还有半块饼，她又伸出细长的食指，指了指饼铺老板手下正欲藏起来的三十个铜板，“小哥，你看，这又是什么？”
　　不言而喻了，杜西乔看着脸色灰败的饼铺老板认真严肃道：“童叟无欺，老板退二十文给我吧。”她将事情由来添油加醋的向众人解释了一遍，围观的路人听后一片死寂，这貌比张飞的小子把他们大家都耍了，饼铺老板咬牙切齿道：“下次，可别让我再看见你。”他恶狠狠的退了二十文钱给杜西乔，忽然堆了肉的脸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清脆的掌掴声让人为之一震。
　　“咱家脸都让你丢尽了！你居然敢骗人家小子的钱！你不怕他报官抓你吗，啊！”约莫两百多斤的粉面妇人拽住饼铺老板的耳朵，又是一记清脆的掌掴声，“我算是明白了，明明钱都上缴了，你居然还有钱去给隔壁家李小娘买胭脂，原来是你背着我有小金库！”“哎哟，老婆，没有的事，别打脸！好好，我承认，我承认，我这就都交上去。”
　　争吵的声音回响着耳畔，愈来愈远，杜西乔拽着刚买的土拨鼠，将二十文钱收在袋子里，走到一处偏僻的拐角，突然耳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无奈的转头，年约七岁的男孩面无表情的盯着她道：“怪叔叔，你已经第二十次走错路了。”
　　杜西乔抬头看着这堵熟悉的墙，又低头看了看画的简明要义却看不懂的地图，她痛苦的拍了拍额头道：“你如果能带我去目的地，我就给你一贯钱。”男孩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她道：“怪叔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在她第十五次走错路时，她便和小男孩说明了来意，但被小男孩义正严辞的拒绝了，理由是他虽然小小年纪，却有一颗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心灵，他说，怪叔叔，我不会让你去荼毒那里的小哥哥的。
　　“小破孩，你知道什么是苦海吗？”杜西乔双手叉腰气呼呼的俯视着这个满脸正义的小男孩，小男孩面无表情抬头盯着她的眼睛，杀人诛心道：“怪叔叔，那里的小哥哥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被戳中痛点，从小到大没有被任何男生表白过的杜西乔沉默了，她觉得她弱小的心灵被狠狠伤到了，她长吁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青黑胡茬，阔气的指了指扣在腰带上的银袋子，胡须也跟着抖了抖，她眯着眼道：“小破孩，你知道醉雀楼的小哥哥最喜欢什么样的吗？”她顿了顿，自信的指了指自己，小男孩露出鄙夷，她的手指不争气下滑，痛苦的指着自己的钱袋子。小男孩义正严辞道：“小哥哥们不喜欢怪叔叔，小姐姐们也不会喜欢怪叔叔，怪叔叔你还是出家吧。”他双手合十，一脸看破红尘的佛性，又被二度伤害的杜西乔不堪的低下了头，她不死心的扬了扬手上的银袋子，“小破孩，你不要不识抬举。”
　　一阵无名的风吹过，手上的银袋子不见了，杜西乔盯着前方箭一样飞奔的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小男孩好心道：“怪叔叔，你钱没了。”
　　小男孩和他的声音被丢失在风里，杜西乔拔腿就去追道：“站住！你给我站住！我的钱！救命我的钱！”追逃的过程中，她不时被一堆放置在墙角的竹竿给绊倒，又或者是一堆散学吃午饭的孩童给挡住了脚步，平时四肢不勤的她，眼看着身手矫健的中年女人愈逃愈远，杜西乔声嘶力竭道：“再跑，我就，我就。。。”她沙哑着嗓子咳了咳，她不能报官。
　　中年女人逃到一处拐角时忽然停下脚步，杜西乔欣慰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前方有闻声而来见义勇为的英雄，正围堵而来。
　　“英雄！英雄快来！”惊天动地的哭声传遍了四周，杜西乔沉默了，她晚了一步，发出声音的是那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一边哭喊着围堵的见义勇为的英雄们，一边扭头飞速解着自己的衣裳，丹红的外衣顺势脱下一半松松落在手腕上，中年女人突然面无表情道：“你这什么表情。”杜西乔惊愕的看着中年女人平坦的仿似空无一物的胸脯，接口道：“男人应该有的表情。”两个人面面相对：“。。。。。。。”一片死寂。
　　“你特么的是男人！”“闭嘴！救命！英雄救命！”从洪钟到尖细的嗓音中年男人切换的游刃有余，杜西乔爆发的质问声淹没在中年男人的求救声中，“英雄，快来救命！”中年男人尖细着嗓音一边柔若无骨的扶着自己刚刚解开的衣裳，一边恐惧的指着不停靠近的杜西乔，杜西乔看着那个被中年男人遮挡起来的平坦胸脯沉默了，她该怎么向前来的英雄解释呢。
　　“他，他要劫色！”中年男人对着终于赶到的英雄们隐忍着哭腔道，杜西乔不禁赞道：“不愧是老手，梨花带雨啊。”中年男人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杜西乔石化了，围堵的英雄们忽然全都散开在两侧了，从英雄们的身后走出一个长身玉立，清贵玉骨的人，他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你敢劫色？”
　　杜西乔觉得此话颠倒黑白，愤懑的狠狠抬起头，狠狠盯着来者，只见印入眼眸的是一袭雪色的衣袍，柳眉，玉容，远山勾勒不出的轮廓，他是，小倌欢戏图里的头牌啊，杜西乔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仿佛冬雪溶消，天地失色，她暗想，话本里的一见钟情原来是这样的，只见他冷着一张玉容，声音清灵道：“将这个劫色的男人送去衙门。”
　　尚未反应过来的杜西乔一脸茫然的被其他英雄们架起胳膊就往外拖，她只来得及闻到那个人身上的清冽香气，便被绑了手脚，扔在了坚硬的地上，她倒下时压在胸间的土拨鼠死命的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