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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   弃子这个词,经常出现在梁颂的耳边。

      昔年在冷宫挨饿受冻时,皇后的人会时不时过来添堵,她们每个人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辱骂言辞,都会带上几个“孽种”“弃子”“贱人”等等诸如此类。

      梁颂思及,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双手,福来在对面忍不住地叹气,他时常对于梁颂的聪慧有着过极的担忧。

      “殿下,弃子这个词不能提起。陛下已有决心让您充当第一把刀,便是不会给您留下退路。”

      福来在昭武帝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他的秉性不说摸得一清二楚,至少七分是有的。

      昭武帝年幼时生性就多疑多忌,如今年岁上来了,多疑的性子更甚。

      甚至对自己的儿女都忍不住去猜测,究竟是哪个想取代他,坐在那个位子上。

      梁颂轻轻收拢手指,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这是她一贯思考时的习惯,福来看见这个动作,便明白了梁颂心里的决策。

      “他想让我对抗杨微,扳倒他背后的庞然大族。”梁颂抬眼,眼睛里闪过暗芒,“我可以做他的刀,前提是他愿意给我一人之下的权力。”

      福来直起背来,马车已经进入宫门,径直朝着昭武帝如今的栖息之所。

      他听见对面的人斩钉截铁的声音,穿过耳膜直入脑海。

      “我要金令,可斩百官而不报的金令。”

      *

      天突降瓢泼大雨,梁颂缓缓走在宫道上,她的掌心被金令硌出一道血痕,被雨水冲刷滴落在衣袍上,顺着纹理藏在里面。

      幽长阴暗的宫道,脚下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地干干净净,脚印落上去溅落一片细微的水花。

      梁颂竖起的长发被打湿,凌乱的沾在脸上、脖子,如同一道道蜿蜒的伤疤,异常的刺眼。

      她落下的每一步都异常的坚决,身后犹如站满了看不见的神灵,保佑着梁颂在危机四伏中安全度过。

      大雨落势太过凶猛,梁颂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泛着微痛,她募地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自己的行为太过幼稚。

      她微微侧头,头顶悄无声息地落下一层阴影。

      傅桑半身湿透,打着伞站在梁颂的身后,他浑身的血腥气在雨水的冲刷下逐渐散去味道。

      “殿下,属下来迟了。”

      “不迟。”梁颂开口,抬脚朝着宫门外走去,“事情都办妥了?”

      傅桑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打伞的手没有任何抖动,他沉声回道:“办妥了,除了杨家,其他几家已经查清楚了,杨微是这一代的话事人,除去一个顾景,没人脱离世家的桎梏。”

      顾景。
      梁颂嘴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付雲在自己面前说外面都传自己要养顾景为自己的面首。

      “杨家后院的东西查清楚是什么了吗?”

      傅桑沉默几瞬,而后开口:“还未,杨家的守卫比我们想象中的森严,梁五刚刚混进去,若想查清还得一些时间。”

      梁颂微眯着眼,默默在心里算了下时间,“已有半月过去,柔溪告诉我这件事,也会告诉其他人。传信让梁五小心行事,务必安全回来。”

      她当年与伍歌相识后,由于在宫中不便行事,伍歌便帮她训练了一批暗卫。

      三十个人,按照从小到大排名,活到现在的只剩下十几个。
      所以梁颂对于手底下暗卫的安危有过明确的命令,凡事行动,安全为上。

      傅桑也知道这些年折损了不少暗卫,他曾经也与他们同吃同住,有着过命的交情,“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北疆那边似乎已经传开了,说您给侯爷留下了一份休书。”

      他小心觑着梁颂的脸色,不长不短的宫道已经走了快一刻钟,前面门口停留的马车已经准备就绪,傅桑在这间隙赶紧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而且,侯爷也知道您要养面首的事了。”

      梁颂猛然停下脚步,她扭头盯着傅桑,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养面首?你们哪只眼睛瞧见了本宫的面首?”

      “本宫”两个字一出来,傅桑就知道面前的人动了怒,他头皮发麻,赶紧解释:“殿下,这段时间京中已经传遍了,恐怕连陛下都知道了。”

      梁颂微微倒吸一口凉气,她挤出一个阴森的笑,扔下一句话,转身快步上了马车,留下傅桑一个人站在那里。

      而看着马车遥遥而去的傅桑正沉浸在惊愕之中,他脑子里不断回响方才梁颂的那句话。

      “既然他们传开了,那就别歇着,日落之时我要见到传说中的那位面首。”

      傅桑苦着脸看向马车的屁股,喃喃自语:“我的老天爷,这我从哪给您弄出来个面首啊。”

      *

      公主府此刻热闹极了,虽说这场大雨扰了些兴致,但府里的人都还是笑闹着打理面前的一切。

      福和拍着自己圆润的肚子,笑呵呵看着面前的布置,对着旁边的人说:“还是七娘有法子,这样一看真是好看极了。”

      七娘:“还要多谢福叔和嬷嬷们,没有你们的帮忙,这些也布置不起来。”

      旁边拿着彩色纸鸢的月萤坐在椅子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遭的一切,她入京之后便一直和七娘在一起生活,最近刚学会了如何写字。

      桌上摆着的纸墨笔砚还在凌乱的放着,占据了整个桌子的宣纸上写满了祝寿的句子,其中最大的几个字歪歪扭扭,但能看得出端正。
      其他的那些话都是七娘和伍歌还有傅桑、梁一他们写的,就连去杨府做探子的梁五都抽空回来写了一句祝语。

      福和看着众人忙里忙外,叹气:“殿下已经许久未过诞辰了,也不知她待会儿回来,看见这些会不会高兴。”

      七娘宽慰着这位上了年纪就喜欢胡思乱想的老管家,“福叔宽心,殿下这一年变化挺大,会放下来的。”

      “但愿如此吧。”福叔晃着脑袋,小跑着过去扶着巨大的花瓶,差点被从椅子上蹦下来的月萤蹭倒打碎。

      “七姐姐,三姐姐还不回来吗?”月萤拿着纸鸢跑到七娘面前,仰着脑袋问着。

      她最近学到了很多,手上的纸鸢是月萤自己亲手做的,就等着三娘回京送给她,可惜等了这么久都没能等到人。

      七娘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月再等等吧,三娘还在回程的路上。”

      说时迟那时快,府门口传来马蹄嘶鸣声,所有人扭过头去看,原来是伍歌带着人过来了,他们这么大的人也没穿蓑衣,都淋了个半湿进门。

      “七娘,快快快!哪有火盆,让我们暖暖。”伍歌的大嗓门瞬间让整个院子都活了起来,福和乐呵呵笑看着,身边的嬷嬷匆忙去厨房里烧炭起火盆。

      “你这从哪来的,一身的土。”

      伍歌没搭理一脸嫌弃的七娘,弯下腰捏了把月萤的脸,“哟,小月这脸蛋是真软和,捏着真好玩。”

      她手下没个轻重,一把就给小姑娘的脸捏了个通红,小丫头呲着牙也没喊一声,七娘看见直接打掉伍歌的手,搂着小丫头坐着去了。

      “你就欺负小月吧,这小丫头可是三娘救回来,等她回来一告状,你就惨咯。”

      伍歌一听这话瞬间沉默,她虽为馆主,但还是对武力值最高的三娘有点惧怕的心理,主要原因是当年三娘一拳把醉酒的伍歌掼倒在地。

      至此伍歌从未在三娘面前流露过混混的行径。

      “她还没回来?十八个暗卫被她带走五个,最近京中不太平,让她赶紧回来,别在外面浪了。”

      七娘拧眉,她放开月萤让她去桌边写字玩,跟伍歌走到另一边说话:“三娘前几日传来消息,说已经在路上了,今日能赶到,但是——”

      她的未尽之言,伍歌瞬间就明白了,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到齐了,今日是梁颂二十诞辰,她们这些人说什么都要在场。

      快到午时了,方才的大雨现在小了许多,伍歌皱眉看着面前淅沥的雨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呼,“殿下回来啦!”

      瞬间整个院子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冲过来整整齐齐站在大厅里,从府门口走在大厅不过百步,大门后还伫立着石雕屏风。

      梁颂身上披着披风,裹着湿漉漉的朝服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门口拴着的几匹马有些疑惑,她今日似乎并没有传信让赋歌馆的人过来。

      这群人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在梁颂抬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大厅里的人正在紧张得整理自己的衣物,就连淋着雨过来的那几个都紧急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下人衣装。

      跨过门槛,便是要绕过长达三丈的石雕屏风,除去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便只有梁颂的脚步声,和大厅里明显紧张起来的呼吸声。

      就在鲜红朝服在拐角处露出时,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福和已经紧张得开始手抖起来,哆哆嗦嗦拿着写好的祝语联。

      梁颂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袖,她还未发现面前不远处的异样,而是拍去衣袖上沾染的青苔碎片后抬头,一片鲜艳的颜色撞进了她的眼底。

      “赋歌馆伍歌——”

      “七娘——”

      “月萤——”

      “梁一、梁三、梁七、梁十……”

      “公主府管事福和携府中十一位下人——”

      他们各自念着自己的名字,举起自己早已写好的祝语,脸上挂着温柔、开心的笑容,以自己最好、最大的笑脸迎接着他们等待的人。

      梁颂被面前出现的一切惊到,她怔愣在原地,看着那些穿着整齐的故友和亲人,站在那里,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

      “我等恭祝殿下千岁万安,岁岁今朝。”

      梁颂眉眼柔和,眼底如春水融化,眼睛笑着看着他们。

      她本以为是平日普通的会面,不料是故友突至,前来向她贺一句生辰祝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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