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剑逢楚》逢捌

32、白云苍狗（二）

　　季疏的剑极快，强大的灵力灌注剑招之中，剑尖接触地面的瞬间灵力四散开来，将那三个人狠狠地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烟雾散去，为首的那人躺在地上侧首死死地盯着翩然落地的季疏，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从外貌上看，这三人都是平平无奇的长相，没有什么记忆点，为首的那人个子最高，被季疏的剑气击伤，躺在地上吐了口血。
　　之前曾经出言讥讽过季疏的那人体型微胖，肚子圆滚滚的一圈，另外一个话少的人最矮最瘦，他们被季疏的剑气击飞，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趴在地上吐血。

　　季疏冷眼扫过躺在地上的三人——五官都是刚才见过的模样，但是此时没了刻意伪装出来的温顺，凶相毕露，眉眼间都是厉色，一看就知道他们手下亡魂无数，而且身上透露出来的气息与大多数修士所修行的正统道法并不一样，倒是更像……
　　死气。

　　修士修仙是为了飞升，气清则升，气浊则沉，因此各大仙门的修炼心法虽然不同，但本质上都是纳清排浊，以清气滋养自身灵脉以达到化灵气为自身灵力的效果，这些功法也被认定为正统道法。

　　与之相反的是妖修魔修之类的修士，虽说大道三千，只要不无事生非，逞凶害人做出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大多数修士都是各自修炼自己的道，互不干涉，正统道家修士与妖修的关系便是如此。

　　而妖修大多都是非人修炼而来，它们的修炼功法与机缘与仙门道法之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不强求清气浊气之分，更在乎的是内丹修炼，内丹力量越强的妖修术法自然也越强，甚至对于某些特殊地方出身的妖修而言，浊气更适合他们修炼。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有其用，因此无论是清气、浊气还是灵气对于修士而言，只要达到引气入体那一步便是有用的，唯独死气不一样。

　　死气只会出现在死人或者魔修身上。

　　这世上大多数魔修都是修士走了岔路后堕魔的，他们与杀为伍，因此手上杀孽极重，死气环身。

　　思及此，季疏便也不再手下留情，以真元释放出强大的威压压制这三人，对躲在石板后看戏的那两个小弟子吩咐：“去找缚魂锁来，顺便通知你们的掌门，有三个魔修混进了你们门派。”

　　两个小弟子闻言忙不迭地对着自己的令牌传送灵力，瞬间消失在原地。

　　“你！”
　　那三人中个子最矮最瘦的那人趴在地上，听见季疏的话便想要挣扎，可面对季疏的真元压制根本动弹不得。

　　为首的那人面向最为沉稳，尽管被季疏的真元压制动弹不得，眼神依旧锐利如钩。

　　季疏一看就知道这人还在想办法挣扎，也不拆穿他，只是走到看起来刚才对她态度最差那人身旁，对着他的肚子轻轻踢了一脚，“你怎么不说话了？”

　　之前自己只是问句话这人就忍不住言语讥讽，看起来是脾气最直的一个，这时候反倒一个字都没说话，实在有些不对劲。

　　那人翻了个白眼，躺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之意，忽然，他咧嘴笑道：“臭娘儿们，你等着，等到老子功力恢复那天，一定把你关进笼子里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至死……啊——！”

　　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是银光一闪，伴随着痛苦的惊呼，鲜血飞溅，长剑穿透他的小腹又被瞬间拔出——

　　季疏轻轻地瞥了一眼，笑了：“你的金丹果然是黑的。”

　　为首的那人见状怒骂：“不是说你们正道不会虐待俘虏吗？”
　　“他先骂我的啊。”季疏坦然道，“再说了，他威胁我，我只是查看一下他的金丹，算不上虐待。”
　　“你他妈——”这回是矮瘦的那人忍不住了，“臭婆娘，有本事就报上名来，日后老子一定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季疏恍若未闻，走到那人身旁蹲下淡定地问：“苍阳派那两个小弟子是你们杀的吗？”
　　“你猜……啊！”

　　季疏拎起矮瘦的那人的头狠狠砸到地上，给他的脑袋开了个瓢，直接晕死过去。

　　如果是平常的季疏，即便这几个魔修嘴巴再不干不净最多一笑置之，可是不巧的是季疏此时心情极差，因此出手又狠又凶。

　　“我没有太多的耐心听你们废话，你们几个是魔修吧，为什么要混进苍阳派？”

　　没人回答。
　　他们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弱柳扶风的女修下手这么凶残，偏偏灵力还如此强横，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苍阳派今天早上闹出来的乱子是不是你们所为？”
　　“不、不是。”为首的那人虚弱地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为首的那人主动交代了他们的来意：“我们兄弟三人被……咳，仇家追杀，听闻苍阳派有掌门继任仪式，想着趁着人多浑水摸鱼才混进苍阳派，只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

　　因为上门道贺的人多，彼此之间也不完全相识，非常方便他们潜伏。
　　他们三人最开始面对苍阳派的人就装上门道贺的修士，面对外来修士就隐藏修为装苍阳派的刚入门的小弟子，后来这边的院子被打塌了没人愿意来收拾这些烂摊子，于是他们三人就这边骗一下，那边也糊弄一下，成功顶替了原本被安排来这里收拾的弟子。

　　季疏完全不信：“你们刚刚还想杀了那两个小弟子。”
　　“那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们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就想着干脆杀人易容顶替嘛……”
　　“你们身上魔修的戾气和死气是如何隐藏的？”
　　魔修因为所修的功法本质上就是为了掠夺，因此身上的杀气根本无法隐藏，季疏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话。
　　为首的那人眼睛一转，一脸无奈地道：“唉……不瞒你说，我们兄弟就是因为得了这个可以隐藏身上气息的宝贝才被仇家追杀，这可是我们的护身宝贝……”

　　*

　　那两个小弟子跑得快，回来得也快，其中一个小弟子回来时还扛着一箱缚魂锁，结结巴巴地问季疏够不够捆这三个魔修？
　　季疏：“……”

　　杜飞羽与楚鸩也跟着御剑而来。

　　忽略掉杜飞羽惊诧的神色，楚鸩一脸好奇地绕着那三个魔修走了一圈，最后拍手称奇：“他们怎么惹着你了？”

　　不管是相识之前还是相识之后，季疏在楚鸩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待人疏离却温和的人，身上有着绝对上位者的从容与大度，即便要伤谁也只会选择一招制敌的方式，下手这么重更像是在泄愤。

　　季疏面无表情地将剑收起来，若有所思朝杜飞羽看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道：“嘴巴有些不干不净罢了，你怎么跟杜掌门一块来了？”
　　“这不是公主您吩咐的吗？那两小胖墩来报信时我正跟杜掌门看地图呢，刚看出点门道一听消息赶紧来护驾了，生怕来晚了这仨都被公主您一剑砍了。”
　　季疏瞪楚鸩，“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鸩哈哈大笑，对杜飞羽道：“我先带我师妹回去收拾一下，这满手血看起来就吓人灵力肯定消耗了不少，剩下的事杜掌门应该能处理吧？”

　　杜飞羽已经用缚魂锁将那三个魔修捆好，顺便因为嫌缚魂时那三个魔修发出的噪声太吵还不忘给他们施了禁言咒，听楚鸩这么一说，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道：“稍后我会吩咐弟子送几套合身的法衣表达谢意，两位请便。”
　　楚鸩还想做做样子推让一下，季疏直接拒绝：“不必了，只是顺手。”
　　楚鸩连忙道：“要的要的，最好多来几套，这三个魔修少不得三套吧……”

　　季疏嫌丢人，拉着还在试图讲价的楚鸩御剑离开。
　　回到小院楚鸩还不忘唠叨：“一看你就不会过日子，一套法衣就值要上千颗上品灵石，怎么能不要呢？就算你不喜欢穿，咱们还能拿出去卖不是？你听我的，等会儿杜飞羽让人送来可不能拒绝了！”

　　季疏双手捂着耳朵权当没听见。

　　楚鸩不干了，非得让她听自己念叨，伸手去拉季疏的手腕，被季疏轻而易举地躲开。

　　季疏冷冷地看着楚鸩道：“我心情不好，你别闹了。”

　　楚鸩这才收敛了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去看扶光门的人了吗？发生了什么让你心情不好？”
　　季疏放下双手，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青山，沉默不语。
　　楚鸩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古怪地追问：“你是不是想回扶光门了？”

　　毕竟扶光门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好，或许季疏回去能改变这一局面。

　　季疏摇头，莫名想到了前世记忆中扶光门被围攻的事。

　　季疏只是偶尔在梦中能看见前世的记忆。

　　第一次渡劫失败时季疏第一次接收了有关“前世”的记忆，在心中愤懑、委屈、痛苦多种消极情绪交织下，策划了离开扶光门的计划——因为她不能接受被自己宗门背弃剖婴的未来，更是厌倦了扶光门内部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想要找一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待着。
　　可后来成功离开扶光门之后季疏还是会时不时在入睡后接收更多“前世”的记忆，其中就包括了扶光门被围攻的原因。

　　季疏渡劫失败，境界后退，无力再支撑扶光门位于“上仙门”的地位。

　　当时的修真界也是像如今这般先是对扶光门冷嘲热讽，可不到五年的时间就有同为“上仙门”的门派对扶光门发难，不但在仙门比试大会上要求扶光门退出“上仙门”，还要求扶光门交出这些年来积攒的宝物。
　　和阳真人自然不允，于是在那次仙门比试大会上扶光门被查出跟魔修勾结，试图颠覆整个修真界。

　　——魔修？

　　仿佛一切的开始都跟魔修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