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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苍阳沉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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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送走了纠缠不休的画扇,满头大汗的楚鸩又拉着季疏的手腕回到房里关上门,毫不讲究地用他那身新衣裳的衣袖擦汗。
莫名当了一回挡箭牌的季疏摘下面具,盯着莫名心虚的楚鸩冷冷地道:“解释。”
楚鸩长长地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才铁青着脸道:“她是逍遥宗的弟子,纯阴之体,多年以前我为了给老爷子寻药碰见她,她被一条蛇妖追了两天两夜,我看不过眼就出手救了她,方才在外面散步恰好遇见,她非缠着我说要跟我双修。”
纯阴之体是指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时的女子,这种体质在修真界是天生的炉鼎,最受邪道的追捧,通过炉鼎能轻而易举地达到他们想要的成果,只是炉鼎作为一个媒介往往会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季疏蹙眉,“纯阴之体?”
一般有这种体质的女子要么活不久,要么就拼命隐藏这个特殊的体质,楚鸩如果与画扇关系真的毫无关系,他又如何得知这个秘密?
季疏越想越不悦,就连楚鸩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在她眼里也越看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要是问她为什么不悦?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楚鸩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救她那会儿那条蛇妖兴高采烈地说的,毕竟深山老林里冒出一个纯阴之体追了两天两夜终于追上了,把它可得意坏了,加上纯阴之体太过特殊我才记得她。”
言下之意就是原本就是顺手而为的做好事不留名,只不过因为对方体质太过特殊才会记得这么一个人。
“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还有这种体质,送上门来的好事,你为何不要?”
“你可别被她那无辜的外表给骗了,她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娇花,”楚鸩摇了摇头,“她可是逍遥宗的弟子,借着逍遥宗的心法修炼到了金丹境界,外号黑蜘蛛。”
黑蜘蛛,一种□□后,雌性就会把雄性吃了的蜘蛛,能用这种外号的人想来不简单。
“别听她嘴上说着什么喜欢,我方才撞见她时,她正在碧海阁那以风流闻名的长老怀里笑呢。”说着楚鸩还假装打了一个寒战,苦笑道,“结果她一看见我就硬是拉着我的胳膊要跟我走,说什么不想被那长老缠上,我心说她体质特殊给她解个围罢了,谁知道都走出八百里地了,她套我话说要跟我双修?这我能接受吗?老子给未来媳妇儿守了两百多年的童子身哪能说破就破,这不赶紧跑了,结果她就是不肯罢休,硬是跟了上来,这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又不能随便动手,万一闹大了还是我丢人。”
楚鸩越说越是激动,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守身如玉、待字闺中两百多年的黄花大少爷,恨不得刻块贞节牌坊背在身上。
季疏忍俊不禁调侃道:“你方才说,你师父给你跟你师妹订了婚约,蔓蔓知道这回事吗?”
季疏很少这么开怀的笑,她平日里总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即便笑也大多是疏离有礼的那种笑,笑意从来不达眼底。可当她真的发自内心地笑时,柳眉舒展,眼角微微上挑略带一丝撩人而不自知的柔情,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两颗若隐若现的长圆形兔牙,显得更为平易近人。
楚鸩耳根子又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他咳了一声,结结巴巴道:“谁、谁说师妹是蔓蔓了,我这不是跟人介绍了是你吗?”
季疏见状挑眉,感觉十分有趣,嘴角轻轻挑起靠近:“师兄这不是毁人清誉吗?”
楚鸩眨眨眼,干巴巴地道:“这,这就是个借口,师妹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师兄英雄救美惹了桃花债,没道理最后是师妹招人恼吧?”季疏指着门口道,“方才那美人儿离开时瞪我的眼神,可是记恨上我了,师兄,你可得补偿我。”
季疏毫不掩饰的揶揄让楚鸩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于是语气也跟着轻松了起来,又恢复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道:“师兄我啊,一穷二白还欠了这地主家债,为了报答师妹这份恩情只能以身相许了。”
“你……”
季疏没想到这人耍起赖来毫不在乎脸皮,干脆偏过头不搭理他了。
楚鸩凑到季疏面前,抓着季疏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脸,循循善诱道:“我既能洗衣做饭,又能打能看,师妹怎么看都不吃亏!”
季疏对楚鸩这种自卖自夸的行为很是无语,但是美色当前,季疏也不想拒绝,于是伸出手捏着楚鸩的下巴左右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尽管之前季疏一直知道楚鸩的模样好看,但是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还是头一遭,楚鸩也很配合,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季疏,眼里仿佛闪着细碎的光。
良久,季疏才缓缓道:“……虽然师兄的美色丨诱人,但是师兄今日一整天不见人就带回来一个美人儿,还记恨上了我,要是师兄消失个把月,怕不是得集齐后宫佳丽三千扎我小人儿了?”
“啧啧啧,师妹这话说得可冤枉我了,”楚鸩将季疏捏着他下巴的手掌心朝上摊开,将自己下巴放上去,“我的头都在师妹手上捏着了,哪能干这种事儿?”
这话说得有种自己项上人头已经在季疏手上的感觉。
掌心肌肤相接的地方传来微凉的触感,季疏垂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师兄。”
“嗯?”
“我好像想起来四阳秘境发生过什么事了。”
楚鸩呼吸一滞,旋即莞尔道:“那你岂不是想起我很狼狈的模样了?”
季疏点头,“你那个时候被火燎得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全被脏兮兮的污泥盖住了,只有这双桃花眼还算得上漂亮。”
楚鸩失笑,他那个时候确实模样狼狈,因为四个太阳挂在天上晒得人实在难受,为了避免皮肤被灼伤,进入四阳秘境的人都会用一层专门调制的冰山泥糊在裸丨露在外的皮肤上,并且每隔半个时辰将自己浑身用水浸湿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因为缺水而失去行动力。
可楚鸩那会在四阳秘境中待了一个月,身上带的法宝早就耗尽,冰山泥早就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楚鸩的皮肤因为缺水干裂脱皮,整个人也变得干巴巴的,如果不是季疏恰好将蠃鱼引到四阳秘境中封印,只怕真要交待在秘境中。
“我只记得那个时候有个人温柔地将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我扶起,然后给我喂了水和药,把我带出四阳秘境,我才有命把药带回灵籁山救老爷子。”楚鸩十分认真地看着季疏,“这份救命之恩我好像一直没跟你道谢。”
夕阳的余晖穿过窗户的缝隙洒进屋里,金橙色的阳光没有带来一丝令人不适的闷热之感,反而带着丝丝泛着甜意的桂花香气,令人心头微动。
季疏清了一下嗓子,收回手,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倒了杯茶,“师兄也救了我,算扯平了。”
“那可不能扯平,扯平了我怎么借口以身相许?”
“……”
二人你一句师兄,我一句师妹地扯了半天皮,最后季疏实在自觉脸皮没有楚鸩的厚,做了个求饶的手势,并且试图转移话题:“所以师兄你这一整天就都去哪儿了?”
楚鸩见好就收,敛了散漫调笑的神色朝门口瞥了一眼,指尖在桌面轻叩了几下,将自己出门就遇见杜飞羽的事说了一遍。
“杜飞羽跟灵源真人住一个山头,拿了东西之后他又给我引到了灵源真人那闲聊了几句,你还记得灵源真人让我们留下来暂住的理由是什么吗?”
“有东西要准备两日,让我们带回去给逢春前辈。”季疏不假思索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理由没什么问题,可是这留在苍阳派的修士可不止几人。”
季疏歪头略微想了一下,很快便道:“逍遥宗和碧海阁?”
画扇是逍遥宗弟子,逍遥宗的功法以双修为主,门派宗旨就是人生在世,逍遥为先,故而行事乖张、大胆,修真界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因此一开始季疏听说画扇是逍遥宗弟子还在苍阳派逗留也不曾多想。
但是碧海阁不一样,碧海阁位于北境水云天,门规森严,据说因为功法特殊,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在水云天中特有的碧海灵芝周围涤清一次经脉才能避免走火入魔,为此碧海阁中徒弟鲜少出门,即便出门也不会在外逗留超过七日。
按理说这种秘辛不该让外人知道,可碧海阁这一代弟子出了一个风流人物,样貌过于出众且多情,不守门规四处留情,每次都用这个借口去搪塞与他有情的女子,久而久之便流传开了。
对此楚鸩嗤之以鼻:“没听说过有这种奇怪的功法,有这么明显的隐患不怕仇家把碧海灵芝全毁了让他们灭门吗?我看就是那风流长老自己不愿意负责瞎编的,他们门派弟子觉得丢他人才不澄清的。”
但是不管这个理由是否真实,碧海阁的除了参加仙门试炼或者秘境历炼时,基本都是当天来回,如今苍阳派能让碧海阁弟子留宿,难免透露出了些许不寻常之处。
季疏犹豫了一会道:“你说的那个长老莫非是……”
“我不认识,”楚鸩摊手,“不过我听画扇叫他周郎,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周垣吧。怎么,你认识?”
季疏摇头,“只是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修为很高也很风流,如果只是他一人留下应该也不算什么问题。”
“不止是逍遥宗和碧海阁,我路过时扫了一眼,这山上住着起码还有十几家仙门的修士没有离开,包括扶光门。”
提到扶光门时楚鸩仍不由自主地去看季疏的脸色,但季疏只是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起来,昨夜我们听到容亭和宫黎淼的谈话,当时我没去细想,现在才想起他们也留宿苍阳派了。”
楚鸩摸着下巴思考道:“只是留宿的话今天一大早就能走了,又不是人人都像我们是被留下的,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咳,纠正一下,是你被留下,不是我。”季疏撇清关系,随即真诚地猜测道,“没准也都是欠了苍阳派钱呢。”
楚鸩:“……”
你当苍阳派是钱庄吗?
楚鸩刚想开口就看见季疏眼底闪着戏谑的光,又气又好笑道:“你……”
此时院外传来迅速移动的脚步声,紧接着有稚嫩清脆的童声从院外传来:“两位前辈,我家掌门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