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和大流氓》老鼠爱吃柚酱

4、救你是我的选择

　　林空从没想过自己会在某一天做出如此热心肠的事，不但救了企图自/杀的小可怜，还大发慈悲把人带回了家。

　　将何柳推进浴室，他指了指头顶的浴霸，“会用吧？”

　　顺着动作战战兢兢看过去，带泪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何柳又默不作声低下了头。

　　林空看得心里头窝火，他的性子火爆，活脱脱一煤气罐。现在看到面前的人跟温水里煮的青蛙一样，那股积在胸口的气就噗的一下涌了出来。

　　“不会说话总能给点反应吧？”他走近几步，身体些许前倾，高挺的鼻尖几乎快要戳到何柳的额头，“到底会不会用？给点反应成吗？”

　　视线中，那瘦削的下巴藏在阴影里，连带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也给掩去了踪影，唯有根根分明的卷翘睫毛淌着水珠。

　　就在林空快要被何柳的沉默气得忍不住骂娘时，指尖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很轻柔，很熟悉，还夹杂着小心翼翼……

　　这感觉就像在炎热的夏季咬了口冰糕，那股透心凉的快意瞬间浇灭了心口子熊熊燃烧的大火。

　　他啧了啧嘴，趁机抓住落在他指腹上的手，接着又伸出自己的左手，还专门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样，“合着摸我我就能懂你在说什么？你倒是写我手上啊。”

　　凸起的肩胛骨微微动了动，何柳慢慢抬起了脑袋，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面颊上。

　　他依旧垂着眸子，好似刚刚的动作已然费尽了他所有的勇气。现在，他只能畏缩着身体，拿手指在覆了薄茧的手掌上轻轻滑动。

　　掌心处痒痒的，林空舔了舔嘴，目光落到何柳的手上。这双手并不完美，虽然细长，但布满了口子，仔细看还能瞧见不少泛白的疤痕。

　　也不知作何想，他竟鬼使神差握了上去。心口子突觉热热的，可当他对上何柳惊恐的表情，他一下子又平复了。

　　非常自然地松开手，也没作任何解释，他把人往开关的方向推了推，“看见这个没？往左是热水，往右是冷水。上面这个是调节浴霸的，现在出水的是小浴霸，往上后出水的是大花洒。”

　　何柳听得仔细，丝毫没注意到林空看他的眼神有多么晦涩。正待他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水“啪”的一下冲了下来。

　　毫无预警，冰凉的触感瞬间席卷身体。嘴鼻处仿佛蒙了上一层水膜，短暂的窒息也烧得胸腔发烫发疼。

　　“啊……啊……”何柳扑腾着手，下意识想要逃离，却直直撞上了结实的胸膛。

　　林空也趁势禁锢住他，“觉得冷吗？”

　　“啊、啊……”

　　“湖里的水比这冷多了。”林空凝视他片刻，手上用力又将人推到了浴霸下。

　　冷水不停冲刷下来，胸腔仅剩的空气也在时间流逝中散尽。何柳呛了水，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跳湖的时候不是很干脆么？这点水算得了什么。”林空话说得阴阳怪气，可他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何柳的脸。

　　他其实非常不爽对方的举动，他也不认为轻生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要知道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何柳也想不明白，明明他跳进湖里的那一刻，湖水涌过来包裹挤压他时，他是从未有过的解脱。可现在……

　　他害怕了。

　　胸腔仿佛烧了团火，就连喉咙也僵硬得无法张开，唯有冰凉的水，不遗余力地想将他的意志磨灭。

　　好难受……

　　不能呼吸了……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模糊身影。

　　眼看他快撑不住了，一只手及时将他扯了出来。

　　猛然呼吸到新鲜空气，何柳忍不住咳起来。那从胸腔传来的震动，足以证明他此时有多难受。随着不间断的咳嗽声起起伏伏，苍白的脸也浮上了红晕。

　　林空一手半抱住何柳，另一只手忙帮拍打着背心。直到呛进气管的水给咳了出来，怀里的人才慢慢静下来。

　　两人抱着站了会儿，气氛开始有些微妙，至少林空个人是这样认为的。

　　而且何柳不说话，只是靠着他的肩膀。他要是再不开口说点什么，他就真无法保证今晚仅仅是救济救济小可怜，而不做点其他事了。

　　“咳……你现在感觉好、好……”林空表情一滞，陡然上挑的眉毛以及睁大的眼无疑说着他的震惊。

　　卧卧槽——！

　　他又把人弄哭了？？！

　　我靠！

　　“我……我这人就这样，你别太把我当回事……”他低着头，看着逐渐因抽泣而颤抖的肩胛骨，略微头疼地叹了叹气，“我真不是欺负你，我就想给你说寻死不是个好法子，只是我这个方法用得确实有那么点粗暴，但是吧，我…我……操！”

　　林空捂住了下巴，他是真没料到何柳会突然抬起头。这一撞，他咔嚓一下咬到了舌头。

　　何柳额头也疼，但他被林空的反应给吓着了。

　　“啊……啊！”他比划着，急忙凑过，慌乱地摸上了林空的唇。

　　“啊……啊……”

　　林空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大约能猜到是在关心他。当然，他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我没事……就是那什么，你哭了，我也痛了，咱俩扯平了哈……”

　　何柳怔怔看着他，然后摇了摇脑袋。

　　“你别得寸进尺啊！老子今天脾气好那是让着你，你别以为我很热心肠，我发起火来我自个……”他熄了声，心里头又冒出怪异的感觉。

　　妈的，他最受不的就是这招！这人怎么老喜欢用手堵人的嘴？不让说就不让说，干什么要摸他嘴皮啊！他又不是大圣人，这摸来摸去的，不是叫他走火吗？！

　　见他沉默不语，何柳握上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轻轻写道：“我哭不是因为你欺负我……我……其实很高兴的……”

　　他顿了顿，抬头对着林空笑了笑，又继续写道：“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我活着就是累赘，总会惹人不高兴……”

　　“那也没必要寻死。”林空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何柳勉强露出了笑，继续写道：“你不明白……我的存在就像灾星，总会来带不幸……以前是，现在也是……而且我还差点害死了你，如果不是因为你还有余力，可能就和我一同……”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林空打断他的话，“跳下来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一没逼我，二没求我，怎么就和你扯上关系了？”

　　细长的手指写得很快，“可是……我……我如果继续那么任性，很可能……”

　　“我不是爬上岸了吗，还带着你呢。”林空皱了皱眉，“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干什么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根本不是你的错，你别想这么多。而且就算我死那儿了，那也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过嘛……”

　　他咧嘴一哂，“你倒是蛮听话，吼一句就不闹腾了。”

　　指尖停在那，一滴水落到了肉上，夹带着温热。

　　林空顿时哑了声。他挠了挠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些啥。他不清楚何柳经历过什么，但有一点他能感觉到，何柳很脆弱，内心很敏感。

　　叹了叹气，垂眸看着湿润的发顶，他麻烦地啧了一声，将人拉进怀里，没有过分拥抱，只是单手轻轻搭在何柳的后脑勺上。

　　心下莫名有些感概……

　　照以前，敢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早让人滚蛋了。他完全不认为自己需要对其他人抱有耐心，或是绝对善意，但现在这个情况有些复杂……

　　想了想，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有那么丝丝良心发现，懂得理解关爱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