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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读书了 ...

  •     下沙村是杂姓村,全村九十多户人家算下来有十来个姓,房屋稀疏,排布歪歪扭扭,从上往下看就像条弯弯曲曲的河流。

      魏家是村子东边的最后一户人家,何家则坐落在“河”中部位。何溪和魏谦之一路走走停停,不断应付那些上来搭话的叔婶哥嫂们。

      好不容易突破重围走到何家门口,何溪觉得自己嘴巴都说干了。

      何家人知道何溪今日回门,也没去下地,只在家做些活计。

      何溪到时何家的二哥何渊正在院里摊晒草药,他的大儿子何明言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何渊幼年时被村里寡居的老大夫看上,将他那身识草看病的手艺传给了他,何家也仁义不是那种白捡人家便宜的,不仅平日里时时时上门帮村,就连身后事也是他们帮着料理的。

      那之后何渊就彻底接了老大夫的班,成了村里唯一的一位大夫。

      “二哥。”何溪出声叫他。

      熟悉的声音入耳,何渊抬头,满脸欣喜,“来了?快快,早等着你呢。”他边朝外走边转头大声通知屋里的众人,“阿溪和他夫君回来了!”

      其他人还没应声,堂屋里率先跑出几个小孩,连带着先到一步的何明言,一群高矮不一的崽子们围着何溪,个个仰起小脸,眼神亮晶晶的,在他身边叽叽喳喳。

      “小叔你回来了!”

      “小叔,你看我又长高了!”

      “小叔小叔我好想你啊!”

      何溪一一摸过这些小脑袋瓜子,心里挺高兴,就是觉得耳朵有些疼。

      何渊接过二人手中的回门礼,看着这群娃娃只顾着黏何溪,一点没注意到他身后魏谦之,怕这个弟婿多心,提醒道:“还没和阿叔见礼呢!”

      大家一时高兴,差点忘了今日小叔是和他夫君一起回来的,于是纷纷探头叫人:“阿叔”,倒是齐整。

      魏谦之负手点头淡淡嗯了一声,只有那背后紧捏的拳头才知晓主人内心的局促和拘谨。

      这样的场合他并擅长应对。

      其实算下来魏家的亲戚并不少,魏家本家两个伯伯,一个姑姑,外家两个舅舅,只是他和这些人都不算太亲厚,平日里一应的人情往来都是魏父魏母出面。

      何家小子们这是第二次见他,第一次还是在成亲那天,双方态度自然都算不得多热络。

      稍后出来的何父何母见魏谦之和何溪两人脸色通红地站在太阳底下,两个人都不是强壮的身子,怕人出个好歹,开口疏通这支停滞不前的队伍。

      “快别堵着你们阿叔和小叔了,先让他们进来。”

      何溪亲热地叫了声爹娘,上辈子他没有父母缘,虽然爷爷对他也很好,但偶尔见同学的父母去开家长会,他还是会羡慕。原身的记忆他都有,也清楚知道这两人有多爱原身,既然现在他顶了他们疼爱的小儿子的身份,今后自也会好好孝敬他们。

      堂屋的正中放着一张老式八仙桌,是何溪的大哥何江打的,做得比一般此寸的要大,他家男人除了何溪个个都生得魁梧,上了桌占地。

      一家人坐下说了番亲热话,多是询问何溪这几天过得怎样,心口有没有再痛过云云,偶尔关心下魏谦之的学业,只是魏谦之嘴笨,又有心事,总是一问一答便结束了对话。

      所谓入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魏,魏谦之捧着竹杯默默喝水,思忖着一会儿的话该怎么说出口——魏母让他今日把束脩费拿回去。

      欢时易过,日头高升,临近中午何大嫂和何二嫂起身要去做饭,何大哥随着一道去杀鸡,何二哥中途便被人叫去看病,说在午饭时回来。

      屋子里只剩何父何母还有魏家夫夫二人。

      魏谦之知道现下是最好的开口时机,他放下竹杯起身拱手,恭敬道:“岳父、岳母大人,小婿今日还有一事相求……”

      岂料何溪像是知道他要说些什么,突然截断了他的话头,“爹,娘,谦之今年不预备去赵夫子那儿读书了。”

      这话宛如一道惊雷炸在魏谦之头顶,他满脸震惊地转头看向何溪,问道:“我何时说过这话!”

      “溪哥儿,你别说胡话!”

      见是自家儿子擅作主张,何母语气稍重。明明儿子在家时挺听话懂事的,怎么如今说话没个分寸,村里人谁不知道这读书科举是魏家母子俩的依仗,他一个刚进门的新夫郎,这般置喙魏家的大事,不是成心讨他们母子俩的嫌是什么,以后还如何过安生日子。

      “我是说真的娘,我预备今后做个小生意,家里人手不够,娘要顾着地里,谦之要是不帮忙,怎么忙得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没个轻重!科举重要还是生意重要?再说了你能做什么生意。”虽然孩子有上进心是好事,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如何是个做生意的料。而且做生意哪有不累的,何溪就是个娇养的身子,家里怕他发病,从小到大柴都没让他捡过一捆,平时只在家里烧个饭做个针线活儿。

      魏谦之也想知道何溪能做个什么生意,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要自己休学一年帮他。

      “就是吃食生意,反正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知道轻飘飘几句话没着落的话劝不动这三人,何溪决定再来一番“动之以情”。

      “爹,娘,我知道你们之前说好了会借谦之两年的束脩费,可俗话说得好,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你们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谦之这次院试考过还好说,万一没过,再借两年?眼看明朗明言他们都大了,家里用钱的地方也多,大嫂二嫂一开始不会多说什么,可时间久了难保不会有怨言。”

      见说到了何父何母心坎上,二人都在低头深思,何溪又转头开始攻略魏谦之,一幅委屈为难的样子,“再说我也不是要谦之你一直帮忙,等到时生意稳定下来了,我和娘也做顺手了,家里有了稳定可观的进账,你再去赵夫子那儿,岂不是更能安心读书?就连家里欠的那些外债也能早早还了,娘也能轻松些。”

      见惯了何溪这两天目中无人的态度,这突如其来的柔弱姿态,一时让魏谦之有些起鸡皮疙瘩,明明早上都还对他呼来喝去的。

      不过何溪说得也有理,之前还好说,但自从自己秀才落第后,亲戚们总是明里暗里催着还钱,可他们确实拿不出多的了。

      魏家平日的进账基本是魏母卖粮卖菜赚来的,魏谦之虽也有帮镇上的书馆抄书,但是因为钱少费时,他一个月最多也不过抄个一两本,挣个八九十文都算多的,一年下来只堪堪凑个束脩费,根本入不敷出,以至于外债越来越多。

      但魏谦之更大的顾虑在于:“你如何确定你这吃食生意就一定赚钱?”

      “是啊,溪哥儿要不算了吧,莫要到时候钱没赚到还耽搁了谦之读书。”孩子有上进心为他们着想是好事,但何父其实更怕到时候没成何溪被魏家母子埋怨。

      何溪当然不确定这生意一定成功,但要是因为担心失败而不去做,那就一定会失败。

      不过这话他不能这样对魏谦之说,只能徐徐图之。

      “既然大家担心,不若这样,我们以三个月为期,谦之之前院试已准备了一年半,往后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咱们拿出三个月来试上一试,要是不行就及时止损,也不会耽误太多,可要是成功了,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魏谦之又被何溪说动几分,说起来他上次院士落第自觉并非因学识不佳,主要是因为在复试时突发严重的风寒感冒,事后再回想题目其实发觉并不难,只是当时头痛欲裂以致于无法思考,胡写了一通凑数。

      现在家里已无以为继,难道自己真要一味躲避在那些四书五经中吗,就连这新婚夫郎都知道为家里谋划,自己反倒畏畏缩缩像什么男人。

      凭着一时冲动下定了决心,魏谦之同意何溪的提议,只是他让何溪回家不要对他娘说这件事,到时他去说。

      何父何母见魏谦之都没意见,他们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让他们以后有事一定开口。也让何溪别累着身体,别钱没赚到还把身体弄坏了,要是不成就趁早放手,还是让魏谦之好好读书。自己在家里洗衣做饭勤快点儿,你有那个帮衬的心想必魏母会体谅。

      当然后半句是说给魏谦之听的,虽然婚前都晓得何溪的情况,但时间长了难免怨怼,只求魏家是个有良心的记着人好的。

      不过他们见现下魏谦之这般知道为何溪考虑自是高兴,午饭过后二人要回家时,何父何母特地又拿出二两银子让二人拿回去用,他们也不知道何溪到底准备做个什么吃食,只是既然做生意,那前期要花钱的地方肯定多。

      何溪身上还有十两的彩礼没花,哪里肯要,来回拉扯一番左推又拒不掉,便把银子扔在了院里拉着魏谦之就疾步出了门,余留身后何父何母一一片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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