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岭南后的发家日常》苏禹舟

9、第 9 章

　　“第一步成功了。”桑沃拍了拍手，露出了笑容。

　　陆骞负手而立，看看那干枯的黑草，再看着桑沃胸有成竹的样子，轻叹道，“莫要逞强，失败了也无妨。”

　　“且等着瞧。”

　　桑沃挽起袖子，先是把家里一个木盆、一个陶罐、两个木碗都拾掇出来，放置院中，准备好制作仙草冻需要的器具。

　　又去外面寻了些稻草秸秆，生上火，将秸秆放入火架中燃烧，直至它们被烧为黑灰色的草木灰。

　　等着草木灰散热冷却后，桑沃在表面上抓了一把，轻手轻脚地放置在木碗中，又用木勺舀了水缸中的清水，倒入碗中与草木灰一起搅拌。

　　然后她甩了甩手上的残灰，自言自语道，“需得静置一会儿。”

　　草木灰带有碱性，是在这物资匮乏的条件下，是制做仙草冻最合适的配料。

　　陆骞看着这黑黢黢的一碗草木灰水，已经懒得多费唇舌再劝阻她了，这女子除了奇思妙想，莫不是还有些疯癫，吃干树叶就够夸张了，居然还想着吃灰烬。

　　估摸着柳宛凝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桑沃又开始腾出功夫，去处理那堆被晒干的仙人草，她一边将干仙人草悉数抓入木盆里，一边用陶罐烧了一锅水。

　　待到水沸后，将盆中的干草放入陶罐中煮，可惜陶罐容量太小，一次只能放一部分进去，干草在陶罐中一点点被烫成了树渣，变成了一锅黑漆漆的草渣水。

　　要是能有个大锅，或者再多个灶台就好了。

　　正在这时，柳宛凝提着洗干净的被衾和衣物回来了，她手上还多了两块白色的布巾，边进门边说道，“阿沃，我跟村东头的吴婶换了几块布斤回来，你来看看用不用得上。”

　　“大家都这么早就去浆洗衣物吗？”桑沃迎上去，接过布斤，仔细看了看，比自己家的质量好多了，看来这吴婶是个厚道人，“太好了阿嫂，正是我想要的。”

　　“那就好”，柳宛凝撑起竹竿，准备晾晒衣物，“她们都是天不亮就去河边洗衣服，这样才赶得及回来做早饭，去田里干活。”

　　“原来如此，以后有了钱买种子，我们也可以种些田地。”

　　桑沃将两块布斤放置开水下来回浇烫，用最原始的办法消毒，毕竟是要做吃食，卫生安全还是要注意。

　　紧接着，一块布斤被放置于木碗上，桑沃端起了陶罐，小心翼翼地将树叶碎渣倒入布斤之中，渐渐过滤出一碗漆黑透亮的树叶汁水。

　　“这能喝？”陆骞凑过来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还得再等等”，桑沃将先前静置好的草木灰水拿过来，一点点倒入这碗黑色树枝水汁水中，黑上加黑，碗里的树枝汁变得更加暗黑浑浊。

　　陆骞看桑沃如此坚持又笃定的样子，疑惑之余，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好奇之心，难道真的有什么用树叶和草灰做食物的偏方？

　　他看桑沃又拿来一根木筷，在碗里沿着一个方向反复搅动，神奇的是，这碗黑乎乎的不明液体居然开始凝结，变得粘稠，逐渐有了形。

　　桑沃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把这碗做好的仙草膏放置一旁，用另一个装了草木灰的碗如法炮制，制作了第二碗。

　　她还想多做点，但是没办法，家里就这几个容器，只能反复用。

　　“过一会儿就能吃？”陆骞全程目睹这一系列操作，甚至开始对这黢黑又奇怪的树汁水有了一点期待。

　　最后盖上盖子，桑沃笑着说，“再等一下。”

　　~

　　响午时分。

　　桑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先从榕树下取了昨日做好的糖水，又把两碗仙草膏端了出来，放在石桌上。

　　虽然是有制作的经验，但毕竟此处条件简陋，还是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桑沃咽了咽口水，掀开了两个木碗上的盖子，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很好，仙草汁和草木灰水比例拿捏的正好，两碗仙草汁都已经成功凝固。

　　“来吃仙草膏啦！”桑沃向着茅草屋喊道，又冲着院子里的陆骞招了招手。

　　听到有吃的，最先冲出来的是桑吉安，紧接着是柳宛凝。

　　“去洗手”，桑沃冲桑吉安指了指，“再去洗点芭蕉叶来。”

　　陆骞放下手中的树枝，抹去了画在地上的舆图，也向着桑沃走了过来。

　　倒要看看这两碗树叶汁能变出什么花样。

　　走近一看，陆骞不自觉睁大了眼睛，愣在了当场。

　　那两个木碗中装的，哪里还是什么令人不适的黑树汁水，分明就是两块晶莹剔透的黑玉冰膏，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美则美矣，当真能吃吗？

　　柳宛凝也有着同样的疑惑，“阿沃，这么黑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待我切一下”，桑沃用刀将木碗中的仙草膏切成了大小相同的小块，又取来竹筒中的糖水，用木勺均匀地淋了上去。

　　她舀出一小块放在桑吉安取来的芭蕉叶上，“吉哥儿，尝一尝。”

　　桑吉安看着眼前这又黑又亮晶晶的东西，有点不敢下口，他皱着一张小脸，有点犹豫地抬头看了一眼桑沃，“小姑。”

　　“相信小姑。”桑沃将仙草膏喂到了小孩的嘴巴里。

　　这丝滑！这爽口！这清甜！

　　只见桑吉安突然睁大了眼睛，兴奋地跳了起来，惊喜道，“小姑，这是什么神仙好吃的！”

　　陆骞也接过了桑沃递过来的食物，一口放入口中。

　　仙草膏滑溜冰凉的口感，伴随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混合着糖水的清甜，在他口中一点点蔓延开来。

　　细品之下，还有丝丝凉意沁人心脾，仿佛让人置身于自然之中。

　　陆骞忍不住惊叹，“此物丝滑爽口，弹而不腻，实乃绝佳解暑圣品，不亚于我在宫中....家中吃过的甜食。”

　　他眼眸中闪烁着惊艳的光芒，“尤其是在这岭南地区，实属稀罕吃食。”

　　“阿沃，你从哪里习得的方子”，柳宛凝也被这清清爽爽的美食征服，不禁赞叹起来，“从未想过树叶可以做成如此美味，果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都是书上看到的。”桑沃自己也吃了一口，仙草膏爽滑的口感，配合着糖水的甘甜，一下子让人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

　　几人很快分食完了两碗仙草膏，等吃完了，柳宛凝对着桑沃问道，“阿沃，你是打算拿这仙草膏去集市上卖？”

　　“对的，明早我们一同来做，天亮了去镇里集市上看看。”

　　得赶紧赚点银钱买粮食，才是当务之急。

　　~

　　鸡还未鸣，几人就起了床。

　　前日摘回来的仙人草足够多，也都晒出了好成色。

　　在柳宛凝和陆骞的协作下，桑沃很顺利就做出了一陶罐的仙草膏，又用刀切成小块状，分别用竹筒装了起来，而竹筒又分大小份，大的装了六块，小的装了三块。

　　就这样，二十余个大大小小大的竹筒被放置在了木桶中。

　　陆骞挑起木桶上了路，桑沃背着采来的草药野果，紧随其后。

　　去往集市的路是柳宛凝问来的。

　　寻常情况下，从村口去镇里，要十里路，而桑沃他们住的偏远，此行一去，大约要走二十里路。

　　本来从村里去镇上，也是有牛车可以搭乘的，但是要一文钱。

　　除了那块绢帛，全家实在是找不出半文钱，就只好更早出发靠两条腿走去了。

　　走到十里路的时候，陆骞还算轻松，桑沃早已气喘吁吁，脚步虚无。

　　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体力这东西，真不是有热情就能克服的。

　　“还能走么？”陆骞接过桑沃背上的背篓，用手给她扇了扇。

　　这天也实在是热，又热又闷，让人透不起气来。

　　桑沃摆了摆手，“让我喘会儿。”

　　幸好没让柳宛凝母子一并跟来，不然更是麻烦。

　　突然这时，一辆牛车从后面赶了上来，赶着牛车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农夫，他从后面扬声喊道，“坐车吗？”

　　桑沃实在撑不住了，总不好叫陆骞再背自己，她招了招手。

　　农夫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两口子长的够水灵的，新来的吧，看样子是要去集市，我也正巧要去，两个人，只算你们一文钱。”

　　陆骞瞧了他一眼，并未言语，等着看桑沃怎么说。

　　被称两口子，桑沃也未打算反驳，两人身份需要遮掩，迟早要跟村子里人打交道，假扮夫妇是最好的法子。

　　她摸了摸头上的汗，轻声道，“叔，听你口音也是北方来的，我们刚逃荒至此就遭了劫，家里没有半分钱，做了些吃食拿去集市卖，现下实在是走不动了。

　　“你看，能不能先欠着，卖了吃食再还予你。”

　　这小娘子口舌倒是挺伶俐的。

　　老农看他们可怜，想到自己家也是逃荒至此，不忍心道，“罢了，就依你说的，上车吧。”

　　~

　　到达集市时，天色尚早，但集市上已经人声鼎沸。

　　路上与这老农聊了不少，桑沃也对自己居住的村子有个更多了解，此村叫千陵村，位于岭南十水郡清川县，村里人大约有三十来户人，分为了两派。

　　一派是岭南的原住民，称作“土人”，住在资源条件更好的村西头，另一派，是北边各地逃荒流放来的百姓，称作“北人”，住在条件略差的村东头。

　　两派多有矛盾，时有争执斗殴发生。

　　而这农夫名唤刘大田，就是地道的“北人”。

　　下车之时，桑沃拿出一块竹筒递给农夫，道，“田叔，这是我们做的新鲜吃食，叫仙草膏，送予你尝尝看。”

　　倒是个有良心的。

　　“我的摊位就在那块儿，”刘大田接下竹筒，指了指前方一处方位，想了想，又小声嘱咐道，“你们初来乍到，要小心那些“土人”。

　　桑沃点点头，而陆骞在一旁，则是若有所思。

　　告别刘大田后，他们找了一个显眼的位置，桑沃将装有仙草膏的竹筒摆放在木桶上，桑沃还特意用芭蕉叶铺底，让这些竹筒看起来更加吸引人。

　　得想点引人注意的法子。

　　桑沃清了清嗓子，开始吆喝起来，“新鲜的仙草膏，清凉解暑，甜而不腻，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可以免费试吃。”

　　从未听说过还有免费吃的！

　　不一会儿，就有好奇的村民们围了上来，他们看着竹筒里黑黝黝、亮晶晶的新鲜漂亮玩意儿，不禁产生了兴趣。

　　“这黑黑亮亮的东西真的好吃吗？”一个拽着妇人的小孩好奇地问道。

　　“好吃啊，不信你尝尝。”桑沃用芭蕉叶装了一小块边角料，笑着把仙草膏递给了小孩。

　　“这个不收钱吧？”妇人赶忙谨慎地问道。

　　“免费试吃的。”桑沃笑笑，看向小孩，“怎么样，好吃吗？”

　　“哇，真的好吃”，小孩尝了一口，立刻闪起了星星眼，高兴地跳了起来，他拉着妇人的裙摆，反复摇摆，“娘，给我买！”

　　“姑娘，怎么卖？”妇人无奈道。

　　“大竹筒六块糖水仙草膏，小竹筒三块，一块只需一文钱。”

　　“来个小的吧”，妇人掏出三个铜板，看着那仙草膏在竹筒里颤巍巍抖动的样子，也是被勾起了馋虫。

　　她接过后，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块，随即被那清凉爽滑的口感给征服了，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仿佛四肢百骸里的暑气，都被这仙草膏给挤了出去，别提多惬意了！

　　“小娘子，再来一份小的”，妇人想着，也得让家里人尝尝这新鲜美味。

　　“好嘞，您拿好”，桑沃很是欣喜，又给这第一个客人送了点边角料。

　　“姑娘，给我也试试！”看这妇人的行为，围观的村民都对这仙草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纷纷抢着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