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庐》乔清晨

12、软语

　　怀星躺在床上，哭累了，昏昏沉沉地将要睡着，突然一阵敲门声把她惊醒。她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问道，“谁呀？”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是我”是总镖头！
　　怀星被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跳起来，稍稍整理衣物，跑过去开门。

　　厉山海看着她有些散乱的头发，笑了。她居然还有心情睡觉，枉费这么担心她。
　　“方便进去吗？我有话想跟你说。”怀星侧过身体，让厉山海进房间。他走到桌子旁坐下，认真地说道，“我刚刚的话是认真的。只要你不想走，我一定帮你。”

　　怀星觉得更加疑惑了，厉镖头这么帮她，不太可能是他通风报信，那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或者只是哥哥的朋友？
　　“厉镖头，虽然不太可能，”她快速撇了他一眼，鼓起勇气直接问，“是你告诉爹爹，我在这吗？”
　　他抿着嘴唇摇了摇头，“不是我，我也觉得很奇怪。可能是其他人也认出你来，给你哥哥写了信吧。”

　　怀星一颗心放了下来，不是他就好，“谢谢你，镖头。“她话锋一转，”你这么帮我，是因为哥哥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虽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厉山海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她明明那么爱哭，遇事却可以迅速平静下来，还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思。他朝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直到怀星移开视线，他才惊觉看得太久，于是移开目光，说道，“确实是因为三年前怀敏那件事。如果我当时也像今天这样做，或许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不过，”他顿了顿，“这件事具体还是要怀敏亲自跟你说比较好。”、

　　“谢谢镖头，如果不是镖头，今天爹一定会带我回去的。”
　　“不用谢，那也是你先表达了你的意愿，我才能出手帮你。总之，你按你自己的想法做就可以了。”
　　“谢谢！”怀星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
　　厉山海忍不住也笑了，摸了摸怀星的脑袋，“我先走了。”
　　“好”怀星目送他离开。

　　晚上，罗菁菁回来了，拉着她问东问西，十分惊讶于今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李星叫李怀星，是李怀敏的妹妹。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她和淮州的婚约，她早就说淮州对她不一般，原来竟是未婚夫妻啊。
　　不过对于哥哥的事，罗菁菁的态度和厉山海一样，这件事应该由怀敏亲自跟她说，还让她离兰岐远一些。
　　这怎么还和兰镖头有关？怀星不懂。

　　第二天，在食舍吃完早膳后，李济来找怀星，把她叫到了镖局花园。他看着也已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怀星的脸颊，“还疼吗？”
　　怀星低着头，没有看他，一字一句回答，“不疼了。”
　　“哎，爹爹也不想打你。打在你身，痛在我心。”李济见怀星没有接话，接着说道，“你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家出走了，你娘很是担心你。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你娘的感受吗？”
　　“娘，她还好吗？”怀星偷偷看了一眼李济，问道。
　　“她不好，你还是跟爹爹回去吧。回去看看她。”
　　“那我还可以回来镖局吗？”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劝呢？留在镖局到底有什么好的？江湖都是刀尖舔血的人。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喜欢这种生活。你哥和淮州也就算了。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要是伤了脸什么的，你说怎么办？”
　　怀星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该怎么办，她倔强地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刀枪无眼啊。”李济拍了拍怀星的肩膀，“你一个姑娘家到了年纪嫁人，相夫教子，就是最好的。你有什么必要过这样的日子？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我喜欢，我想尝试。”她小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现在还年轻，不晓得，一时的喜欢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等你受伤了，不可挽回了才来后悔吗？淮州不好吗？”
　　“他......，没有什么不好”怀星闷闷地说道。
　　“那就是了。你看现在，你们都已经成年了。淮州家境也好。你嫁过去，衣食无忧，相夫教子。你究竟有什么不满的呢？怎么就是不听爹的话呢？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你好’这句话如同诅咒一般，只要父亲说这句话，她就不能再说什么了，说了就是不知好歹，是不孝。

　　“我知道你现在年轻，有好奇心。”
　　“你看看，你哥三年前死活不愿意娶昭昭，可是现在呢，他在县衙谋得了一官半职，成家立业，都要当爹了，这有什么不好的。”
　　可，哥哥真的喜欢父亲安排的生活吗？自从哥哥成亲以来，笑容都少了。父亲只说是哥哥长大了，成熟了。可曾问过，哥哥过得是否开心如意？
　　每次哥哥只有教她练武的时候，才能露出真心的笑容，他是不是也在怀念镖局自由自在的生活？

　　想到这，怀星终于抬起头看向李济，带着一丝决心，“不，爹。我更喜欢镖局的生活，我不想那么早嫁人。”
　　“欸，”李济见讲不通，搬出大家长的架子，“这是什么话！你要相信爹爹。爹爹还能害你不成？”
　　又来了。
　　怀星都知道他接下来要说哪一句话了。

　　“爹爹这把年纪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爹怎么会错呢？你要相信爹爹。今天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跟爹回去吧。”
　　怀星再次沉默了。
　　“去吧，快去收拾东西吧。”

　　怀星听话地站了起来，回到了房间。她的心里很乱，被父亲这么一说，她也没有信心，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或许自己真的应该跟他回去？
　　她还没有下定决心，身体却是听话地开始收拾行李。收拾着收拾着，窒息感再次袭来，她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用力地喘气，用手抚着胸口，十分难受。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怀星突然怒从中来，撕拉一声，撕坏了一件衣服。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她真的又要听父亲的话吗？她颓废地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大腿，低着头，表情阴郁，烦躁，一动不动，似乎在和什么抗争着。

　　可过了一会，心里的声音还是催促着她收拾行李。
　　那天晚上，任罗菁菁跟她说些什么，她都不应，装睡。

　　第二天一早，李济来到了怀星的房门前，喊她，“怀星，我们回家啦。”
　　里面没有动静。
　　“听话，快点出来。你看大家都等在这里等着给你送行呢。你好意思让大家等吗？”
　　还是没有反应。

　　房间里，怀星仿佛聋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简单的行李放在旁边，触手可及。
　　她脑子很乱，没有信心，留下来真的是对的吗？万一，一段时间后，不喜欢镖局的生活了呢？有必要因为这个跟父亲闹矛盾吗？这件事好像也不是非做不可呀。
　　她这样想着，可是腿一点都动不了。
　　即使思绪矛盾重重，她的身体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接着沉默。

　　厉山海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那道门。
　　淮州也等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怀星的答案。
　　如果怀星真的回去了，他还要留在镖局吗？按照怀星以往的习惯，她应该会跟师傅回去吧。
　　他同样注视着房门，眼里尽是迷茫，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接着要干嘛。第一次思考如果没有和怀星在一起，他应该要干什么？
　　这种感觉和想法很陌生。他已经很习惯陪在她身边，带她做去她想做的事情。
　　他生活富足，没有烦恼，好似从来没有想过，他这一生到底要干些什么。难道回去结婚生子，做个二世祖就够了吗？

　　众人就这样静静等了一会，李济想要冲进去，强行将女儿带走，回头撇了一眼厉山海，忍住没有动。他对站在旁边的淮州说，“你去劝劝她。”
　　淮州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他笑着对师傅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不能进去那个房间，也不应该劝她。
　　他已经带她来，至于要不要留，她应该自己做决定。
　　李济瞪了他一眼，只能自己开口对门里喊道，“那爹只能自己进来啦。”

　　就在李济走过去的时候，厉山海抢先一步，拦在了房门前。
　　怀星心里倒是希望他进来，这样她就会乖乖跟他回去，不用想那么多了。
　　可是李济没有进来，她猜想是厉镖头拦住了他，就像他承诺的一样。
　　怀星张了张嘴巴，想说自己不想回去，想留下来，可好像被什么力量掐住了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外面安静了一会。
　　只听见李济气急败坏地说，“好呀，你个逆女！爹爹亲自来接你，你都不愿意回去。那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外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一会，敲门声响起，“怀星，是我，我能进来吗？”
　　是淮州。
　　“淮州，对不起。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想静静。”
　　怀星的脑子发涨，发疼。脑中不禁想象以后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无数次想说服自己跟爹爹回去。
　　那矛盾不会有，什么都不会有了。一切都会恢复到往日的宁静中。
　　可她还是选择了留下来！用尽了全部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