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怪物》一轮满月

5、出门

　　12.24晚，平安夜。

　　牟钰和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表白终于在这天夜里盛大进行。

　　这期间下的雨已经把先前缠在树枝上的字条浸得看不出原型，游然还为这东西被大傻个狠狠砸了一下，如今已经被换成一树的彩灯，五光十色。

　　游然看着在树底下摆玫瑰和蜡烛的牟钰和，远程指导：“那边，心凹了。”
　　牟钰和是体育生，为人粗糙，胜在听话，闻言立刻把白蜡烛往外挪了挪。

　　他这阵仗不小，这会儿已经吸引了好大一圈路人里里外外地围着。

　　大学生八卦的心是很强的，人群壮大起来，游然被挤到了最前面，眉梢带点笑看着牟钰和跟心仪的女生打电话。

　　牟钰和今天穿着大衣，发型专门去理发店里花了400做的，一米八几的身高很是亮眼。
　　手里捧着一束粉白的玫瑰，紧张得站在原地来回踱步。

　　今天的女主角来得很快，或许是感应到什么，全妆和刚洗完的蓬松头发，一席白色长裙。
　　还带着一整个宿舍的女孩子，拍照的，起哄的。

　　她笑着接受了牟钰和的表白，两人拥抱在一起，接受整个广场上的祝福。
　　现场满是欢笑。

　　女生却忽然站在圆的中心看着游然，用一种无敌激动的声音喊：“同学们！”
　　“趁着这个欢乐的时候！今天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想向自己喜欢了四年的人表白！”

　　游然被盯得莫名，眼角一抽。

　　却听牟钰和的女友已经喊道：“接下来将舞台，交给她！”
　　她欢乐地蹦开，身后是另一个穿着红裙女生，娇娇小小，满脸红晕地捏着一封信，被宿舍几人推到了游然面前。

　　游然心尖猛地一跳：“！”

　　红裙女孩子小声道：“学长，我……我喜欢你，希望你可以考虑和我在一起！”
　　她鼓足勇气把信封递给游然，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游然内心都快麻了，他听着周遭“在一起！”“在一起！”的起哄声，只能尽力维持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咬牙切齿地接下了那封信。

　　他在一片尖叫声中低头对那个女孩说：“跟我过来。”

　　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游然带着女孩拐进一间空教室，把信递还给女生。
　　“我不能接受你的表白。”

　　女生脸上没有太多难过，开口时依然带着些喜悦：“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啦，不过，还是想问一问为什么？”
　　或许也只是想为自己的青春勇敢一次，毕竟游然快毕业了，如今这话说出来，就已经算是圆满，她并不觉得遗憾。

　　游然心道，总不能说我压根不认识你，他默了一瞬，选择了最有效的拒绝方式：“我脑癌晚期，还剩两个月，不想耽误你。”

　　真·最有效的·拒绝方式。
　　好绝一男的。

　　表白那女生显然是被惊讶得说不出话，表情都还没调整好，就听游然留下一句“帮我保密”后潇洒离开。
　　她张着嘴在空教室里愣了好久才追出去，但校园偌大，哪里又还有游然的影子。

　　她捏着那封信，眼里终于还是漫起点泪花。

　　游然双手插兜，手机里是牟钰和疯狂轰炸的消息，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今天压根就不该陪牟钰和来这一趟。

　　在小区楼下的水果摊上称了几斤苹果，游然拎回家，同奶奶道过晚安后去喂小怪物。

　　只是今天小怪物看起来无精打采，趴在笼子里不怎么理他，甚至连平日里最喜欢的苹果也只吃了一小块，一直保持着一种翅膀捂眼睛的状态窝在角落里。

　　游然心里纳罕，却也没过分在意，做完手上的事就熄灯睡下了。

　　半夜他翻了个身，忽然觉得这一侧的枕头有些润——像谁夜里睡觉流口水的质感。
　　这个恶心的猜想在游然梦里实现，硬把他膈应醒了。

　　他支起身摸那片枕角，摸到了满手湿润。
　　游然不可置信地拿另一只手摸自己嘴角，触到一片干燥时狠狠松了口气，随后又猛地吊起来。

　　灯光在卧室里亮起，游然眯着眼睛去看，只见枕头那边已经漆黑一片，小怪物保持着翅膀捂眼睛的状态，哭得一抖一抖地趴在游然枕头一角。

　　游然：“……”
　　他闭眼抬手：“回去。”

　　小怪物大概是默了一瞬，随即发出一声“嘤”，哭得更凶了。

　　游然看着开始以cm为单位蔓延开来的那片黑色，毫不动摇：“没得商量。”

　　可能是见哭竟然也没用了，小怪物果然停了下来，展开翅膀起身用那只巨大的金色眼睛期期艾艾地看着游然。

　　金色的漩涡转啊转，游然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看出来的一丝可怜兮兮。
　　他正思考，就见着小怪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身体拉长融化，千丝万缕的金线黑丝缓慢重塑成了一只狗——一条连颜色都完全正确的阿拉，尺寸只有奶狗大小。

　　游然眨了眨眼：“……”
　　他木然地抬手“嗙”了一声。

　　小怪物牌狗狗朝游然狂摇尾巴，豆豆眼里是明晃晃的巴巴。

　　他能说他觉得渗人吗？
　　自己这到底是捡了个什么东西。

　　狗狗摇着的尾巴一点点耷拉下来，整个又趴到了床上。
　　妈妈不喜欢狗。
　　它想。

　　不对，那天妈妈摸着狗明明很开心。
　　可是为什么妈妈会那样想？

　　是不是，妈妈只是不喜欢我。
　　哦不，光是这样想想，都令怪物心碎。

　　趴在床上的狗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只伤心欲绝的小怪物。
　　这次不管游然说什么，它都像坨牛皮糖似的趴在床上，哭得呕哑嘲哳。

　　游然脑仁疼。
　　顾忌到这样下去可能会把对门的奶奶吵醒，游然只能退一步道：“行行，你就待这儿吧。”

　　小怪物瞬间静音，抬起一只已经哭得有点发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游然，翅膀舞舞。

　　游然：“把床收拾了。”

　　小怪物舞翅膀，随后伸出一小截眼睫毛，把哭出去的黑色泪水重新吸回来了。

　　游然：“……”
　　算了。

　　他挣扎了半秒钟，还是重新换了个三件套。

　　小怪物安静地看着他，瘪瘪眼睛，心道自己又给妈妈添乱了。

　　重新睡下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游然头昏得很，没来得及对今晚上的事情做出什么想法就睡死了，再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

　　奶奶估计是没能敲醒他，留了张字条在门上骂他，自己出门遛弯去了。

　　游然揉着太阳穴爬起来，就对上飞在半空中的小怪物直勾勾的眼。
　　小怪物轻快地“wer”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某种小孩玩具被捏的时候会发出的动静。

　　它心情肉眼可见的好，游然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差。毕竟做了一晚上梦，甚至梦到早上起来和婴儿版的自己面对面。

　　世界观都快碎了，真切的san值狂掉。

　　纵然他不是一个科学怪人，某些时候也真挺想把小金眼带去实验室研究研究。
　　多么牛逼哄哄的物种。

　　他起床，还没忘和小金眼交代两句：“不许变成人。”
　　“任何人都不可以。”

　　小怪物“Ong”了一声，游然叹口气，当它答应了。

　　不然能怎么办。
　　他游然区区一个脆皮大学生，他尽力了。

　　刚打开房门，小怪物振翅的声儿在身后传来，游然顿住，感觉小怪物轻轻落到了自己肩膀上。

　　他瞬间浑身僵硬。

　　小怪物失落地“嘤”。

　　游然深知自己其实拗不过这小玩意，本着随便吧的心态，他叹口气：“想跟着我？”
　　甚至已经是陈述句。

　　“那就变成狗。”

　　于是从这以后，游然宽大的衣兜里揣上了热乎乎的怪物。
　　有时候是狗，或者鸟，甚至可以变成暖手宝的样子。

　　游然也从一开始的惊吓变成了如今接受良好的状态。
　　左右这小东西每天出来就是睡，本分得不行，他已经把它类比成了自己的移动热源，接受度霎时高了不少。

　　非说它什么时候会闹，大概是在那个向游然表白过的女生接近游然时。
　　如今游然凭一句话把女生的爱慕变成了怜爱，女孩子每天给游然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落在旁人人或者某些怪物眼里，跟继续追求没差。

　　所以只要女孩子一出现，各种形态的小怪物都会在兜里咬游然的手指。
　　如果手不在兜里，它就咬衣服。

　　被游然教训了两句也不顶用，横竖造不成什么威胁，游然干脆由它去了，只是奶奶缝衣服的时候会狐疑地捏着游然的指尖：“你这指甲也不长啊。”
　　“咋把兜整了个稀巴烂？”

　　游然默默无语，转头克扣小怪物的苹果份额——从一天一个变成了两天一个。

　　幸好这学期没剩下几天，不然游然还真没剩几件衣服可以被小怪物嚯嚯。
　　考完最后一科出来时，游然插在兜里的手拍了把狗头，心说终于可以消停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