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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互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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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挂在墙上的小怪物相安无事几天,小金眼不挑食,游然给什么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还会特别捧场地用翅膀拍拍,大概是在表示鼓掌的意味。
或许真是看久了它这幅宠物般的模样,有时站在笼子边走神,脑子里会突兀地想,它似乎并不危险?
可以放出来吗?
好在游然虽然看起来万事皆空,实际意志出奇的坚定,每每都只是敲敲脑袋,暗骂自己大概是昏了头。
今天阴雨连绵,游然往笼子里丢了几块苹果,同小怪物道:“去医院拿药。”
至于为什么要跟它交代一声,游然试过了,出门前要是不跟它打声招呼,它能带着整个鸟笼一块儿飞到游然面前,随后开始哭。
很离谱,又莫名有些喜感。
它又长大了一圈,鸟笼已经显得有些逼仄,游然撑着伞走在路上,大半张脸都缩在围巾里,面无表情地想:是不是要买个大些的笼子。
去医院照例复查,按部就班,医生说情况很稳定,虽说没有更进一步的好转,但也没有恶化的迹象。
游然捏着单子从肿瘤科下楼,经过急诊的时候似乎瞧见了两个熟悉的人。
一个拄着拐杖,另一个吊着条手臂,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破皮结痂的地方似乎也不少。
伤情看起来颇为惨烈。
游然没忍住多打量了两眼,等站在拿药的队伍里才想起来,那两人似乎是五大倭瓜里的成员。
身为A大的附属医院,在这里实习的大都是A大的学生,游然光是站在医院里,稍稍动动耳朵,便凑出来了个大概——五只倭瓜互殴,四残一死。
竟然死了一个,说是送到医院来没能救活。
直到现在还有一个躺在ICU。
游然眉头紧蹙,只觉得世事无常,不可思议。
多大仇多大恨能打成这样子?
回肿瘤科的时候,游然顺路去急诊看了两眼。
两只倭瓜依旧呆愣地坐在椅子上,嘴巴微张,双目无神,像是痴傻了。
游然皱着眉,略弯腰伸手去他们眼前晃了晃,却见他们的瞳孔跟着那只手的轨迹转动,又分明很灵活。
两个浑身是伤的绷带人,此刻的模样只能用行尸走肉来形容。
游然心下唏嘘,听见身后有护士在喊他:“同学,别去招惹他们。”
“别看他们现在呆愣愣的,要是被刺激到了可是会打人的。”
游然:“什么?”
他上下打量眼前的人,怎么也不觉得像是还有力气打人的样子。
护士摇了摇头:“别不信,他们主治医师昨儿才被他俩围殴了,现在还躺家里呢。”
游然半信半疑,同护士道了谢便离开了。
等他再下楼路过急诊科准备回家时,余光瞥见那两个浑身绷带的人依旧雕塑似的坐在长椅上,身边是时而投去些许目光的行人。
一只脚踏出医院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霎那间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跳了一下,游然迅速转身,正好看见坐着的绷带人身手敏捷地朝着路人扑去,医院里响起皮肉撞在地板上的声音,人群乱成一团。
游然没怎么犹豫,立刻向骚乱处跑去。
就在他抬脚的一刹,那两个本来无差别攻击人的绷带人忽然顿住,旋即像是被抽了脊椎似的软倒在地。
就算视觉神经偶尔被肿瘤压制,游然却觉得,刚才转身的瞬间,他真切在绷带人眼里看见了一星金色的瞳孔。
哪怕只有一秒钟,但那抹过于熟悉的金色还是让游然转身返回了医院里。
他拨开人群,蹲下去伸手扒拉开其中一个人的眼皮,只见满眼的血丝和上翻的眼珠,哪儿有一点其他的颜色。
护士和保安已经赶到,游然拍拍手站起身,重新撑开伞走入了雨幕中。
他心思沉沉,竟然还是绕道去花鸟市场买了个大些的鸟笼,买完也没急着走,坐在老板店门口拿出手机打开了家里的监控——本来是父母以前安的,怕奶奶出什么事,但老人嫌没隐私,最后还是拆了。
游然前两天重新去顶楼仓库里给翻出来,装在了小怪物的鸟笼对面。
毕竟是几年前买的,画面很糊,但确实能清楚地记录到那坨金色的东西。
自从进了笼子里便再没移动过位置。
遑论出现在医院里。
游然提了半天的心蓦然回到胸膛。
也是,一只除了吃就是哭的小怪物,能干出什么事来。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那只他以为干不出什么事情的小怪物,此刻只有一粒米大小,正偷偷扒拉在他肩膀上,心虚地拿触手抹了抹眼睛。
得跟着妈妈,要保护妈妈。
妈妈好香……比苹果还香。
妈妈给自己买了新笼子,妈妈真好。
自它从壳里诞生后,再没有一个瞬间离开过游然的身边。
它的学习模仿能力几乎是令人咂舌的,短短几天已经快要摸清人类的生存说话方式,如今只需要一个契机……或许它就可以堂堂正正跟在妈妈身边。
这里的人类,除了妈妈以外,都是自己可以轻易操控的对象。
小怪物很得意,这意味着它可以轻易除掉任何对妈妈不利的对象。
它是这么想的。
三天后,一个身穿制服的人敲响了游然家的房门。
彼时小怪物正没心没肺趴在新笼子里玩触手,游然起身去开门,见到来人时愣了愣:“云大哥?”
来人名叫云之铖,是游父游母的徒弟兼同事。
以前父母健在时,他没少来家中拜访,后来父母生病,去世,游然和奶奶没少受云之铖的照顾。
只是云之铖半年前因工作调度离开了A市,今日不知怎么突然来了。
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门口有些失礼,游然忙侧身让云之铖进屋:“你……怎么来了?”
云之铖身量很高,进屋也没拘束,他把手里的牛奶保健品放在茶几上,自然地坐在沙发上,随口道:“到A市来办些事,正好来看看你们。”
游然笑起来:“嗯,好。”
“奶奶在楼下跟老姐妹打牌,要我去叫她回来吗?”
云之铖笑着摇头:“不用,我待不了多久就得走。”
“这边最近出了些事,我是被紧急征用回来的。”
游然总是敏锐的:“我们学校那事?”
云之铖也没否认:“是。”
“你最近小心些,出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两人没寒暄上几句,云之铖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游然拆了两瓶他带来的奶,自己喝了一瓶,另一瓶丢给了小怪物。
他坐在床上画器材结构图,听着小怪物欢快的扑腾声,没忍住想:已经定性为互殴,为什么还会把云之铖从边境调回来?
父母是在国家某研究所工作的科研人员,保密级别高到他连父母工作的地点都不知道,云之铖似乎是级别较高的武职而非文职,此时回到A市,很难不让人多想。
何况他还养了只……
游然叹口气,瞥了眼笼子里已经钻进空奶瓶里的傻东西,无声叹气。
——————
云之铖一路飙车到了A大附属医院,冲进大门时,正撞见围殴事件里最后一个清醒的幸存者,浑身是血地从天而降摔到自己面前。
摔得四分五裂,脑浆迸出几米远,两只眼珠一左一右地弹射开去,在医院又投下一片尖叫。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围殴事件开始得莫名其妙,当事人都以各种方式接连死去。
就在游然从医院离开那天。
第一个死者在护士查房时不见踪影,摄像头拍到他一瘸一拐走去了后院草坪,在月光下手脚并用把自己埋进了土里。
挖出来的时候早已没了气息,只剩下满肚子的蜈蚣蚯蚓。
第二个死者和第三个死者被医院紧急转移到隔离室,二十四小时专人监控。
当天夜里,第三名死者在监控前所有人的注视下,生挖了第二名死者的心脏,随后对着摄像头,一口一口吃掉了那颗尚且跳动的,冒着热气的心脏。
监控外的三名控制人员无一发出警告,只眼神空洞地盯着监控画面,嘴角扭曲上扬。
先清醒过来的是amb组织派去的后勤协助人员,她忍着极致的眩晕与恶心,几乎是从监控室里爬出去报告了上级——整个隔离室连带监控室,都像是被屏蔽的虚无空间。
云之铖在凌晨四点接到秘密调令,以最快速度到达A市控制了第三名死者。
医护人员和amb组织多名专家连夜协商,将昏厥的第三名死者从生理物理方面进行了冷冻处理。
然而他不过离开了几个小时,再回来时这个几乎被冰封在冰川条件下的男生,在自己眼前烂成了一摊泥。
云之铖额角青筋狠狠跳了两根,睁着眼看那滩血肉骨泥,对向他跑来的amb后勤人员道:“收拾了。”
“尸体带回总部给科研组。”
那两个身着幽绿制服的队员行动迅速,大楼里转眼涌出更多身着同款制服的身影,开始有序疏散周遭人员。
云之铖扯松领带清了清嗓子,上到ICU去挨着医院地板上的人坐下,声儿终于透出点疲惫:“怎么回事?”
ICU外边守着的是个寸头女人,闻言点了支烟叼在嘴角,乌黑色的口红把白色的烟卷染紫,她狠狠吸了口气,恨声道:“老娘就眨下眼的功夫。”
“那家伙人影都没了,就留下一地血和冰里的人皮。”
云之铖额角又是一跳:“剥皮脱身?”
他深吸了口气,从女人耳尖顺了支烟点燃。
“嗯,剥皮。”
“后面的事你就知道了。”
“我们也是刚刚才找到他。”
云之铖吐了口烟:“为什么没阻止他?”
女人叹气:“对,就他跳下去那一声让我找到他的。”
云之铖:“……”
他把被几口吸干净的烟撵灭,无语喊她:“张橙——”
张橙把烟夹回手里,默了半晌才道:“这次这个,有点麻烦。”
“是。”
如今只剩下ICU里这一个植物人,医生说基本没有醒来的可能,能不能保住最后那点微弱的心跳都还是问题,遑论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橙整个人已经在冰冷的地板上摊开了,吐了个烟圈后换了话题:“小然和奶奶,过得怎么样?”
云之铖:“还不错。”
张橙:“小然和奶奶的身体没出问题吧?”
云之铖摇头。
张橙松口气,线条冷硬的脸上终于挤出点土匪似的笑容:“那就好。”
云之铖持续摇头:“不知道。”
张橙:“你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