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同人]洁癖——终身误续篇》pool

46、44.抉择

　　龙文章的失控从一个被炸毁的民舍开始，焦土中的两具尸体是中国人的，而两个绝对难民装束的死人手边是早已停止生产的老汉阳造步枪，驳壳枪，和一部半毁的简陋发报机。
　　孟烦了在看到发报机的时候几乎已经可以判定这两人的身份。
　　“啧！添乱的家伙！”孟烦了阴着脸，还是让两个士兵把尸体从焦木下搬出来，并肩放好，向那两人鞠了一躬。他做完这一切回身，看见蹲在坍塌墙角的龙文章正瞪着从瓦砾中扒拉出的半张地图纸，脸色煞白。
　　他们的收网行动顺利，几个集中日本溃兵作乱的地带已经一举歼灭日军百余人。在清理尸体中，也发现了一些也许主动和鬼子交火战死，也许被动卷入不幸中流弹的中国人尸体。这些都是战争难免的误伤，孟烦了很少看见龙文章如此失色。
　　“怎么了？走啦，团长！邻防已经干上了，张立宪那小子等急了没准就先动了！”孟烦了拍拍龙文章的肩膀。张立宪的先锋队已经到达旗城，而邻防友军已经打响了旗城战役，捡软柿子抢功劳的好事他们倒是积极非常。张立宪和会师的川军团两路人马堵死了南门和西门，只等龙文章率剩下的两队到来，便发起强势攻城。
　　“妈的巴子，这城攻不得！命令张立宪不许妄动！”龙文章声音像是咬到黄连，跳起来便向外走。孟烦了追上黑着脸集合队伍出发的龙文章，压低声音，“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攻不得？！”
　　龙文章转头瞪他，拉过他脖颈根，“城里集结的部队不是日本鬼子……是红脑壳！”
　　孟烦了被迎面一口凉风噎住了。
　　“老子一开始就觉得不对，这路线不像是要扑虞师，倒更像绕道鬼子大后方！沿途的流寇是他们干掉的——我们不能抢了他们的功劳还要他们的命！”龙文章憋着气低吼。

　　龙文章部队四个小时后赶到旗城，但眼前情景却让人几乎傻眼，残门断墙，炮火喧天，原本命令只围不攻的人马早已激烈交火！
　　“张立宪——”龙文章响彻战壕的怒吼倒有了几分虞啸卿的霸气。张立宪跳起来，看着挟带寒气窜过来的龙文章。
　　“他们先开火的！邻防的笨蛋们在耀武扬威地报歼敌数——总不能功劳都被那些不劳而获的家伙们白占了吧！明明是我们一路赶狗入穷巷……”张立宪的报告没有说完，龙文章已经抢了他手中的望远镜。
　　“那个，张团长，旗城集结的有可能不是日本鬼子！”孟烦了把张立宪拉到一边，压低了嗓门，看着对方的一脸茫然，便只得说得更清楚些，“——是从对岸偷渡过来的红脑壳游击队！”
　　“别开玩笑！”张立宪明显抖了一下，但马上言辞凿凿道，“你他妈的竖耳朵听听，全是日本武器——那些破烂游击队有这火力吗？”
　　举着望远镜巡视的龙文章脸上也露出一丝诧然，城墙边堆积的确是日军尸体。
　　在暂停的火力中，城墙头支出了一支大喇叭，“国军兄弟，城里已经没有鬼子残余了，是我们干掉的，我们是中国人，一起抗日的好兄弟——”
　　土得掉渣的方言国语让战壕里的张立宪孟烦了差点一个趔趄。
　　“我们不会打扰各位，我们要北上去沦陷区打鬼子，只是借个道。一场误会，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听着高音喇叭里卜啦卜啦的宣传口号，战壕里一脸茫然的士兵有些已经忍不住乐起来。
　　“直接说让咱们放他们走不行吗？废话一箩筐！”孟烦了没好气掏了掏耳朵，望向一点也没乐的龙文章，“怎么办，团座，邻防的家伙可是把他们照鬼子在打！”
　　“当心有诈，为什么是日械？也许是伪军！”张立宪仍然执着于这死结。
　　“好，我来告诉你——这群破烂除了发热的脑袋一颗，啥也没有！所以他们袭击鬼子溃兵，抢武器，扩军需，结果一路上被我们一起网进了兜里，赶到了这旗城！”孟烦了已然明了眼前局势。
　　大喇叭还在呱呱响着，所有人都盯住了龙文章。龙文章黑云密布的脸上闪过一瞬怒气，突然俯身抢过一个士兵的步枪，拉栓，瞄准——“哐当”一声，准确打中了那聒噪不休的大喇叭！
　　这突袭让城墙哑声几秒后响起一阵明显受惊的散乱枪声，但因为这边并无后续攻击，便也很快安静下来。远处还有枪炮声此起彼伏，但这一隅却诡异地静悄悄对峙起来。
　　“咳，这些家伙是不是脑壳烧坏了，他们在这怒江边混这么久还不知道咱虞师对□□的态度？难不成他们会掐指算命，算准咱这块有个刚从烂泥里爬出来的同命团长？”孟烦了最后一句话是瞥着龙文章小声嘀咕的。
　　龙文章在发神，事实上，两月前他在街头撞见胡一丸的膏药摊，便已发现游击队正从各路集合，而胡一丸的摊子正是他们的联络点。他很清楚赤色分子在虞师意味着什么，所以每日游荡街头的他，几乎是半保护半威胁地通过各种示警手段把这批杂色驱离了虞师防区。可是，没料到鬼子流寇的战火，让这群破烂家伙玩起了虎口夺食的惊险游戏。
　　现在那边的大喇叭这么一表明身份，这边倒没有一个敢放他们了。谁都知道那后果，更何况现在虞师还盘踞着一只中央直属，随时择人而噬的老蛟蟒。
　　“要不，我们请示师座？”张立宪干涩着声音打破了僵局。
　　“你没断奶呢？想让你师座死就去请示！”孟烦了没好气堵了回去。
　　龙文章冷冷刮了他们一眼，突然猛回身指着身后不远的两个士兵，“把这两个人绑起来，离老子远一点！”他的突然发飙让所有人都怔住，而被他指住的两个三十来岁的士兵扭身想逃，被回过神的川军团亲兵摁住了。
　　“老子忍你家主子很久了！因为他是师座的老师，老子才一直忍着——再跟老子玩阴招使绊子，我立马毙了你们这不干正事的狗腿子！前线打仗，生杀予夺，伤亡报告就一张纸！”龙文章对那两个混进队伍的宪兵喝道。两人在吃了一顿痛揍后被拖到远远角落看押起来了。
　　“你到底打算怎样？”孟烦了张立宪一伙显然无计可施。这不能打不能放的局面让他们面临从未有的艰难抉择。
　　“埋锅造饭，吃饱再说。”龙文章一屁股在战壕里坐了下来。

　　何云麾把一本小册子扔在了虞啸卿办公桌上，“小虞，看看你的神棍是什么人！”
　　扔在面前的是一本绘着半裸仕女的古代□□，虞啸卿从卷宗堆中抬起头，愣愣瞪着何云麾笼罩黑云的脸。
　　“看里面。”何云麾对他的反应有点哭笑不得。
　　虞啸卿翻开册子，印进眼中的一行字让他的手指猛抖了一下——被粘上艳情封面伪装的内页，是绝对禁忌的内容。
　　“陈主任早就怀疑他是赤党内奸，但碍于你的阻挠和对他的维护，一直未能顺利调查清楚——这是在他的床板下找到的，很了不得的人，这种书敢放在那样的地方！”何云麾手指敲在桌上，阴鸷眼睛寒彻如冰，“还是说，其实他的上司一直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他有恃无恐？！小虞，说实话，我绝不想用这个罪名治你，所以不必怀疑我栽赃——你是我何云麾的学生，党国的嫡系精英，这罪名太呕心太无聊！只会让陈秀钦那样钻营的无能蠢物兴奋不已！”
　　“这不能证明任何事，我当年彻查过他的背景，只是神汉，绝非赤党！”虞啸卿扔开那本册子，寒意却骤然蔓延全身。他不相信龙文章会是共产党的潜伏人员，可是这本刻意伪装的书至少证明龙文章对那个世界是感兴趣的，一个披着下流外皮的赤心人！
　　“虞师座，这是原则问题！我相信你是被蒙蔽，不过我看你最好在陈主任往上报之前派人缉拿龙文章归案，以免祸及虞师！”从头顶落下的声音中是毫无回旋的杀机，何云麾在办公桌边的椅子坐下，“小楚，你先出去等我，我有几句话和小虞说。”楚柏沉默地看了虞啸卿和桌上的小书一眼，走出了门槛。
　　“你知道国和家的区别在哪里吗？小虞。”何云麾四顾这间笼罩在前线硝烟中的办公室，瞧着门楣上的雕花，“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区别。在学校时我教你们民族大义，国家利益，但我从来没有教你有国无家，变成一个无血无泪的怪物！”
　　何云麾的白手套抚过桌上的文件堆，淡淡笑道，“当年让你对我心存芥蒂的不是我私生活的淫靡，也不是我操了男人——是我在学校的办公室里乱搞。我颠扑了你的秩序感，让你心生厌恶而情绪逆反，所以这么多年你把自己活成机器，就是为了不失去控制。我曾经怀疑过，可我现在很确信，我在你心目中的重量，时至今日，也不比那位神棍在你心里的分量轻……因为你其实很清楚，你是我的一部分，你在我之中——是我庇佑着你！”
　　何云麾拿起那本禁书，“这位神棍，用他身上的无序迷惑了你，你羡慕他骨子里的野气，但我告诉你，你需要规矩来支撑，天地君亲，忠孝信悌，没有人比你更加需要这个牢笼，所以我这里才是你的世界……”何云麾沉沉笑一声，站起身，拿起了绿玉杖，“你知道我的房间在哪里，我的房门为你敞开。”
　　他的手指敲了敲红木书桌，“来拜访时，记得带上我喜欢的小礼物。不耽误你办公，我走了，虞师座。”
　　虞啸卿没有起身相送，光线因高大身影的阻挡，一暗之后又恢复，踢踏远去的脚步声传进耳膜更像是迎面而来。

　　刚入夜，李冰和他的特务营小队旋风般扑进了战壕。和城墙内的赤军队伍对峙又已经过去了两小时，显然双方都还没想出办法打破这诡异的平衡。
　　李冰几乎是毫无上下级规矩地揪着龙文章的衣领把他从战壕提了起来，同时不着痕迹地把一张纸塞进了龙文章手里，“师座急电！”压到最低的声音说出这几个字后，马上又回头对弹跳起来的孟烦了张立宪大声道，“师座有令，龙文章暂停指挥官职务，即刻回师部听命，这里由我和张立宪全权代理前线指挥！”
　　“哎，李营长，什么意思啊，咱团座这不打得挺好的，临阵换帅算什么？”孟烦了满脸疑云，忍不住吵吵。
　　李冰没有理他，脸上在一贯的阴郁中带上了肃严冰冷，“整队！今晚突袭——全歼城中鬼子！”
　　“哎，现在情况有点变化，这城里不是鬼子，是……”孟烦了正待拉过李冰解释，却被李冰挥手格开，狠狠打断了他，“我是指挥官，我命令马上准备，一小时后攻城！”
　　在这边成功吸引所有眼光之后，靠在壕沟的龙文章就着月光展开手中的字条，皱巴巴的纸上只有一个字，“逃。”

　　2010-05-18／01:25
　　池塘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