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后》夜醉风间

3、·二

　　“每日于洪崖河畔的【风铃】日渐枯萎，可要想个法子恢复原貌？”
　　洪崖境东方遥远的土地深处，太子长琴又忆起昨日红崖河畔那位忧心忡忡的女仙。风铃乃洪崖境内一件瑰宝，只需风过便可奏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加之木神句芒的神力，借由天地生灵传达对诸神的感激之情，曲曲悠扬不绝于耳，反倒省了他这个琴仙的功夫。诸神听久了习惯了，最近发觉那株翠色生灵竟然枯了枝叶，好不可惜。
　　“莫非……”
　　女仙欲言又止，太子长琴心如明镜，亲赴句芒居所一解愁惑。
　　洪崖境众管这个性张扬却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木神的居所，叫木森境。
　　万木成森。
　　只是木森的景况并非往日那般深邃静谧，诡异的浓雾环绕四周，早不见参天大树之冠，其他飞禽走兽一概销声匿迹。太子长琴走进不久，就发现窸窣流窜的妖气之主，团团围住了什么。
　　发生何事？
　　凤来来去兮，妖化生灵灰飞烟灭。太子长琴趋步上前，才看清被困之人的容貌。
　　“多谢。”
　　蓝衣白袂，俊容清音，幽幽其雅，烁烁其华。
　　“木森境怎会有妖物入侵？木神句芒大人何在？吾乃洪崖境太子长琴，不得已有事相求。”
　　“真是失礼，我叫幽兰，句芒大人坐下一个普通的兰仙而已。”
　　虽然与之交谈兰香扑鼻，沁人心脾，可当听到木森境的异变时，淡然如太子长琴者，也不免蹙眉不语。
　　“兴许木森境异变只是个始端，这大地之上的种种，叫这些孩子伤透了心。”幽兰轻抚古木，枝叶沙沙作响。“伏羲大人……很早前已来质问句芒大人风铃因果，大人此刻不在木森境，想必是四下探查寻觅诱因去了。”
　　“伏羲大人？”倒是没听说，那位高高在上的神祗居然会关心一株风铃。
　　幽兰苦苦一笑，目光移向森林深处。
　　“想来你或多或少听言伏羲大人对句芒大人的不满了吧？句芒大人的随性引起诸神反感，却无可奈何。司四季之春与生机的神祗，何等重要的存在，嗔怒间荡平一座巍峨入云之山中生灵易如反掌，因此无人敢欺，到让句芒大人越发清高起来。”
　　“可却是视生灵如至宝的善良之神，不惜躬身劳心彻查天地异变，也要求得芸芸众生一世安稳。即便如此，只怕伏羲大人心意已决，句芒大人也仅剩心中叹气的份。”
　　和猜测无二，太子长琴当下即问：“那风铃之劫尚有可解余地？”
　　“然也，不过其中重重艰难，怕是逆不得天意。”
　　谢过幽兰，太子长琴离开木森境，意料之外的有些心烦意乱。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老地方小憩，待静下心思再返回洪崖境。

　　“你怎么今天来了？”
　　半身湿透的悭臾一脸不快，若非他冒冒失失闯进来，自己也不用慌忙在水里化成人形。
　　“你的修为不过尔尔，切勿频繁化形示人，有害无益。”
　　“哼……你笑什么？”
　　“我笑先前的烦恼，见了你后竟悉数消散。”太子长琴席地而坐，照常抚琴，不给悭臾反驳使气的机会。好在悭臾一如往日那般静静坐在一旁聆听，隐约看到，抚琴仙人姣好的眉间还有些心忧的痕。
　　“……？”
　　连忙抽手也晚了。太子长琴惊诧，乐曲戛然而止。
　　“看、看什么看！还不都因为你皱眉头不好看，才情不自禁想帮你抚平的……”
　　“悭臾之意，我还不够通透喽？”
　　“通透什么？”
　　“……世间。”
　　复又继续，不再多言。
　　假如永远这般宁静致远，也是件快事。
　　不如就此放下洪崖境中琐事，隐居榣山，友者悭臾也，夫复何求？
　　“悭臾，今日之曲如何？”
　　“你做的曲子……总是好听的。”
　　得到迷迷糊糊的答复，太子长琴正想探视，不料肩头一沉，悭臾成功霸占他的右臂。
　　“……悭、臾？”
　　“嗯……？你天天来给我弹琴，我不能报答什么……”
　　“不对，你忘了，我弹琴给你听是因为霸占了……”
　　“等到、有一天我修炼成……通天彻地的应龙，就让你坐在我的龙角旁边吧，乘奔御风，看尽山河风光……”
　　那股韧劲上来，太子长琴可是清楚得很，只怕睡梦呓语当不得真。“山中不知岁月，待得久了心如沉水，弹琴奏乐本是为了怡情，但若无你陪伴，未免也太过孤单，何来报答之说？”
　　此话出口，就再没了声音，但觉重力一偏，悭臾直接滑进自己怀里，还十分惬意的动了几下。太子长琴不敢吱声也不敢动作，只得无奈垂首，凝视那张心安理得的睡颜。树影斑驳，落在悭臾白皙似清澈寒潭的脸庞，美的难以言喻，又是那种坚定不移的认真模样，不免使太子长琴轻叹，却笑如煦风，空灵飘逸。
　　“不过你的话我记下了，纵然悭臾尚有数千年方能修成应龙，今日之约永远不变。”
　　嗯，永远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