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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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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泽桉喝了太多酒,正想找地方躲躲,就收到了徐冬约他见面的短信。
露台上风很大,可能是要下雨,乌云在黯夜里游走,顾泽桉站在风里,冷风拍在滚烫的脸上,吹散了酒气,脑袋还是昏昏沉沉。
徐冬从身后过来,顾泽桉听见脚步声,转过身,露出微笑。
“徐冬,你找我有事吗?”顾泽桉问。
徐冬走近了几步,灯光从身后照来,他站在阴影里,顾泽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能够感觉到他浑身的情绪很紧绷。
顾泽桉笑了起来:“有话你就说吧。”徐冬这个样子,倒是和当年给他递情书的时候一模一样,但顾泽桉显然不认为,今天的徐冬是来对他表白的。
徐冬的声音向来很小,今天也一样,嘴唇嗫嚅着,声音被风吹走。
肆虐的风里,顾泽桉听见了那道微弱的声音,“对不起。”
顾泽桉嘴角笑得很酸,笑容缓缓收了起来。
徐冬大声了一点,“当年的事情,对不起。”
“为什么呢?”顾泽桉疑惑看着他,“为了什么要道歉呢?”
徐冬讶然看着他,时间明明走得很快,却不断被拉回十年前的那一天。
他仿佛看见十年前的顾泽桉站在他面前,他捂住了脸,难堪地说:“为了那封情书,我不该给你写情书。”
徐冬的那封情书是一切的开始,顾泽桉的那封是故事的收尾。
徐冬始终认为,只要他不送出那封情书,不向顾泽桉表白,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偏偏那是顾泽桉最认为无错的事情,他可以原谅徐冬逃跑,原谅徐冬懦弱,可以原谅所有的一切,唯独那份情书,顾泽桉耿耿于怀。
徐冬试图否定他十年来的坚持,否定他的青春。
可顾泽桉还是会原谅他,人就是那么奇怪,没有爱恨的时候,什么都不重要,徐冬早已成为了茫茫人海里随时擦身而过的路人,多一句争执都是消耗氧气。
“我接受你的道歉。”顾泽桉用温和的口吻说。
徐冬松开捂住眼睛的手,抬头看向顾泽桉。
顾泽桉笑说:“现在大家都过得很好,以前的事情不要提了。”
徐冬茫然地点头。
顾泽桉又说:“以后有空再联系,老同学一场,没必要有芥蒂。”
徐冬脸色涨得通红,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涌上心头,眼神很复杂,“你这个人...你要是打我一顿就好了。”
顾泽桉哑然失笑:“那就不是我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打人?”
徐冬苦笑:“我先回去了,你......”
“我再吹会儿风。”顾泽桉背过身,走到阳台边上,穿着单薄的衬衫,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听见脚步声离去,心中很是感慨。
这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在今天正式告别,可笑的是,这场恋爱里,只有他自己。
他搓了一下手,正觉得有点冷,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拥了上来,柯宴将外套披在他身上,顺势抱住他,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轻声问:“你俩聊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顾泽桉掰开他的脑袋,“公众场合注意点儿!”
柯宴搂紧他的腰,闷声说:“我吃醋了。”
“轮得到你吃醋吗?赶紧松开,待会儿被人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呗,我抱抱你怎么了?”柯宴蹭了一下他的耳垂,低声说,“这次又没强吻你。”
“亏你说得出口!”顾泽桉的脸颊越来越烫,刚被风吹散的酒精又聚拢回来,令他整张脸通红。
“哥,咱们回家吧,这儿待得没意思,还不如回家看电视。”
“行吧,我进去说一声,你先去拿车。”顾泽桉把车钥匙递给他。
两人在电梯口分别,顾泽桉若无其事地走进包厢,找到柯盛凡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回头聚。”
柯盛凡眯起眼睛看着他,提了一下他的衣领。
顾泽桉看着自己身上那件皮衣,愣住。
柯盛凡沉默了几秒后,咧嘴一笑:“你跟我家臭小子现在处的挺好啊。”
顾泽桉讪讪点头,捋了一把脸。
他去拿自己的外套,柯盛凡又跟了上去,“席政南下月回国,你到时候也不忙了,咱们聚一聚。”
顾泽桉敷衍点头。
李程在旁听见了,扯着柯盛凡的衣袖,醉醺醺说:“我席哥回来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柯盛凡拍拍他的肩膀:“下月,叫上你,一起喝顿酒。”
李程点头:“必须的呀。”他转头又看顾泽桉,嚷嚷道,“班长,你也必须来,你都不知道,那会儿......嗝......你那会儿退学,差点......席哥还为你打过架,你都不知道......”
柯盛凡捂住他嘴,“老掉牙的事情甭说了。”
顾泽桉和柯盛凡在高中那会儿算是相爱相杀,其乐无穷,和席政南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席政南父母在国外发展事业,他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从小就爱撒野,学校里总有那么一些人,爱惹是生非,又一呼百应,席政南就是这类人,抄了顾泽桉两年半的作业,口口声声要罩他,可本来也没人欺负他。
后来他被关在家里,席政南还爬墙来看过他,再后来,高中毕业,就出国去了。
顾泽桉和几个相熟的打了声招呼,拿起手机和衣服匆匆下楼。
柯宴已经把车开到了酒店门口,见顾泽桉出来,伸长手臂开了副驾驶的门。
顾泽桉刚坐到车里,就听他嚷嚷:“怎么去了这么久?又和徐冬聊上了?”
“聊你个头,开车。”顾泽桉系上安全带,“我还没问你,你住我家这事儿,怎么跟你小叔说的?”
“我这么大人了,住哪儿还要跟家里交代?”
“那要是他们问呢?”
正好碰上红灯,柯宴踩下刹车,慢慢把头转过来,脸色显得很深沉,“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顾泽桉沉默地看着他。
绿灯亮起,汽车继续行驶。
顾泽桉臂弯里挂着自己的风衣外套,身上穿着柯宴的衣服,他把手肘撑在车窗上,夜色下的窗玻璃反射出他的脸,街市车水马龙,景色光怪陆离,繁华闹市下,车内却极其安静。
顾泽桉觉得他和柯宴的关系太过于不清不楚了,柯宴就像快牛皮糖,赶他走就跟你闹,有时候撒泼耍赖,有时候生闷气,再有时候把顾泽桉一通数落,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负心汉渣男。
顾泽桉向来觉得自己逻辑思维缜密,但也被柯宴绕进去过好几次,就像上回邓霖那事儿,柯宴指责他,对邓霖比对他好,顾泽桉当时挺愧疚的,事后想想,这有什么可比性,邓霖是他相亲对象,柯宴是他朋友的侄子,八竿子打不着。
顾泽桉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今晚还是得跟柯宴再谈谈。
车停好后,柯宴一声不吭下了车,还把两兜核桃给提上了,顾泽桉去后备箱里提了个纸袋,给柯宴买的钢笔在里面。
两人上楼,柯宴开门先进去,打开灯,还没等顾泽桉开口,他率先说道:“你先去洗个澡,一股酒味。”
顾泽桉闻自己身上的衣服,闻完又想起衣服不是自己的,“那什么,衣服我来洗吧。”
柯宴闷闷点头,自顾自回房间,神情萧条。
顾泽桉回房后,拿着毛巾进浴室,还在想,这小子不会是躲起来哭鼻子了吧。
洗完澡出来,又听见客厅有动静,顾泽桉把耳朵贴在门框上听了一会儿,正常的脚步声,椅子拖动的声音,没听见哭声。
他稍微安心了一点,打开门出去,定了定心神,准备和他谈话。
“柯宴,咱们还是谈一谈。”
柯宴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玻璃杯,见顾泽桉睡衣纽扣扣到最顶上,撇了一下嘴,走过来把玻璃杯塞给他,“来,先喝杯蜂蜜水,醒酒的。”
顾泽桉‘哦’了一声,拿着玻璃杯往沙发那走。
柯宴又给他端来水果,去了皮的手剥橙,掰成一囊囊装在精致的果盘里,还洗了一把蓝莓,另外装了个小碗。
顾泽桉看着那两盘水果,真可谓是坐立不安,十分心虚。
“柯宴,我有话跟你说。”顾泽桉压住愧疚感,决定快刀斩乱麻。
“我也去洗个澡,身上都是烟味儿,难闻死了。”柯宴笑得一派轻松,“你先吃着,我马上来。”
“哦,那你先去吧。”顾泽桉心想,柯宴不抽烟不喝酒,平时也不应酬,肯定不习惯那种场合。
顾泽桉吃了几口水果,喝了半杯蜂蜜水,等了十几分钟,稍许有点累,肩背弯了下来,屈腰坐在沙发里。
柯宴洗澡用得是次卫,在走廊尽头,开关门能听见声音。
顾泽桉听见他出来,立刻坐直了身体,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板着脸,加上那系得工工整整的纽扣,一身普通男士睡衣穿出了面试的味道。
“柯宴,时间不早了,我们长话短说。”
柯宴往他边上一坐,头发还湿漉漉滴着水,放下毛巾,猛地环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亲热地问:“哥,你要说什么?”
温热的潮气弥漫在顾泽桉周身,一转头,就蹭到柯宴潮湿的头发,“头发怎么不擦干一点儿?”他拿过柯宴膝盖上的毛巾,往他脑袋上盖,帮他擦头发的同时,将他往外推一点。
柯宴享受着他的服务,把脑袋往上凑,拱他的下巴。顾泽桉被他拱得倒在沙发上,柯宴顺势压住他,埋怨地问:“你今天跟徐冬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
“我跟你说正经事,你说什么徐冬?起来,别压着我。”顾泽桉搡了他两把。
柯宴不情不愿坐起来,见他水果没吃几口,又把果盘端起来,叉了块橙子喂他吃,“你说吧,要跟我说什么。”
顾泽桉嘴里含着他喂来的橙子,用了极大的决心与毅力,轻声说:“你还是搬走吧。”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柯宴手腕发抖,他把盘子放回茶几上,发出一声嗤笑,像是体力不支,捂着腹部弯下腰,脑袋低垂下去,几近哽咽:“是因为徐冬吗?你还喜欢他,是吗?”
他停顿了三秒,又说:“哥,我就一点都比不上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