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江山》动力萨摩耶

4、长宁有疑

　　一弯新月低低地垂在角楼边上，给高墙内洒下朦胧的柔光。
　　夜很深了，空旷的宫殿内没有一丝响动，守夜的宫人把守在大红朱漆雕龙刻凤的寝宫门前，头一点点的将要睡着。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死寂，惊醒了睡在外殿的清秋。
　　她一个翻身跳下榻来就急匆匆冲进内殿，内殿未点灯，黑乎乎地只能隐约看到公主床头端坐着的黑影。
　　清秋心中一阵惶惶，颤声喝道：“大胆贼人！不想掉脑袋就快滚下来！”
　　“啪”的一声轻响，殿内顿时灯火通明，清秋下意识捂住眼睛，待她适应后放下手看清了那人是谁后，她心中大惊，扑通跪倒在地。
　　满脸惊惧道：“奴婢方才眼拙，未能认出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责罚！”
　　湛弘祯此时此刻顾不上她，只冷声叫人速速滚出去。他轻声哄着受了惊正躲在床角不出来的湛弘姝，“姝儿是我，你莫怕，莫怕……”
　　好一阵子，湛弘姝才压下心中的惧意抬起头来，湛弘祯的表情十分温柔，向着她伸出手。
　　“祯哥哥！”湛弘姝哀哀地唤了一声，径直扑到他怀中去，她恍惚的想那发生的种种也许就是一场寻常噩梦。
　　湛弘祯一手揽住她一手轻拍着她的背，“皇兄在这里，皇兄在这里呢……”
　　湛弘姝心情逐渐平复，她突然想起了一些没注意的细节，祯哥哥为何大半夜出现在自己的寝宫？
　　衣衫接触的地方传递着暖意，湛弘姝又想起了宫墙边未消融的残雪，她似是无意间道：“祯哥哥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差点把我吓死了！”
　　湛弘姝表情嗔怨，抬脸去看湛弘祯的脸色。注意到她的目光，湛弘祯自她脸庞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她的眼眸处。
　　“今日是皇兄疏忽了，本想来给你送药膏，但宴会结束的晚，到现在才得了闲，没想到还吓到了你……”
　　他眼神幽深，看的人心中惶惶，湛弘姝慌乱地避开眼，推了推他手臂催促道：“那祯哥哥你快回去早些休息明日还要上朝呢，我也要休息了。”
　　说罢不管不顾地钻进被褥中，闭上眼装睡。
　　湛弘祯看着她眼皮下咕噜咕噜乱转的眼珠，好笑道：“姝儿好好休息，改日皇兄再来看你。”
　　湛弘姝没有回话，脚步声渐远，随着一声门轻响，殿内恢复了一片宁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湛弘姝才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她终于有时间好好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前世短暂一生如同一场梦，可形色各异的人与事偏偏又那么清晰。春日宴刚过，离国破还有一年，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找到与叛军里应外合的人，到底是谁最想灭了秦国呢？
　　惠妃？常贵妃？
　　湛弘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人的身影，突然，昨日御花园中挡路的那个男人浮现出来。
　　她心头一跳，会有他的手笔吗？那个看起来凶恶无比的安定王？春日宴前后也只有晋国那帮人能出入皇宫，不知是来商议什么。
　　她隐约记得应该是没能谈妥，一行人很快离去。
　　思来想去，湛弘姝看谁都有嫌疑，细想却又毫无证据，不由心中搅成一团乱麻，烦躁异常。
　　半年内自己找不出凶手怕是难逃一死，还有皇兄…
　　湛弘姝叹了一口气，但随即她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脑中灵光一闪。
　　对啊！她手中还有湛长宁的秘密呢！
　　湛弘姝回忆起多出的那段记忆，那明显不是她的记忆，画面是暴怒中的湛弘祯一把掐住湛长宁的脖子，嘴里还说着什么穿书者。
　　穿书者？湛弘姝默念了一遍，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什么刺客组织的代号吗？那皇兄的死怕是跟她脱不了干系。
　　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又想到自己意识恍惚间掴过去的一掌，湛弘姝更是一颗心拔凉。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要怎么从她口中骗出来消息呢？新仇加上旧怨，湛长宁心中怕不是早就将她扒皮拆骨多少次了，定不会轻易告诉自己她知道什么。
　　湛弘姝好一阵头痛，她绞尽脑汁想着对策，那记忆画面只有短短的一段，除此之外湛弘姝一点证据也找不出。
　　她知道若自己直接质问她，绝对什么也问不出来。在心底盘算片刻，湛弘姝终于打定主意，决意天亮后找机会见湛长宁试上一试。
　　她在心底细细想着对策，不知不觉中又昏睡了过去。
　　……
　　长信宫地处偏僻，只虚虚的占了一小块地皮，比起其他宫来小的可怜，院中半死不活的栽了颗银杏。
　　湛长宁就在此处居住，平时宫中只有零星几个宫人伺候。
　　来传信的宫女多是眼高于顶，丢下口信便匆匆离开，仿佛多站一会会得什么疫症。
　　待湛长宁赶到凤阳宫时，不出所料地被拦在门口，长相清秀的小宫女客气地让她先在外等候，称公主还在用膳，生怕被她打扰了雅兴。
　　“外面是什么动静？”湛弘姝打发着怜春让她去看。
　　“是十三公主到了。”怜春腿脚麻利，顷刻就立在门口回了信。她未着急回来，等门口听湛弘姝下一步吩咐。
　　清秋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自己附在湛弘姝耳边悄声说着早上听来的信。
　　“十三公主昨儿晚上自缢了，也不知是装给谁看，半截香灰还没断她仔细挑的白绫倒先断了，人摔晕过去了，还是今早宫里的小侍女去传信给人喊醒的。
　　公主您还要见她吗？不如隔两天散了晦气？”
　　湛弘姝讶然，怎么她记忆中未有此事？难不成是因为昨天那一掌？
　　“不必，让她进来罢。”湛弘姝放下一双象牙玉筷，还是决定要会会自己这位皇妹。
　　怜春得了令打开门出去，迎着湛长宁进了殿内。湛长宁今日一身杏色软缎长裙，头上仅用一根白玉簪松松的挽了起来。
　　她进门先是环视一圈，嘴里嘀咕着什么，见了湛弘姝更是两眼放光，张着嘴巴，呆愣愣的连寻常礼节都抛之脑后。
　　湛弘姝不由蹙起眉头，自己这个皇妹不会把脑子摔傻了吧？
　　“十三皇妹你还好吗？”她试探性的问道。
　　“啊，美…啊不，姐姐我在。”听到是问候自己，底下原本称得上一句温婉的美人瞬间满脸谄媚，乐颠颠凑上前来。
　　不料被清秋一手拦住，眼中满是戒备的看着十分反常的湛长宁。
　　“无事，清秋放她过来。”湛弘姝掩下探究，笑容和煦的道。
　　那张艳丽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引人注目，只是下巴处突兀的一片血痂让湛长宁不由多看了一眼。
　　“呀！姐姐的脸这是怎么了？”她状若惊讶态，“这么大一片怕不是要留疤了。”
　　此言一出，清秋横眉冷对，“十三公主慎言！”
　　“清秋。”湛弘姝却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清秋退下。待怜春关上门，殿内只剩湛弘姝与湛长宁两人。
　　湛长宁一时之间拘束起来，踌躇着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湛弘姝笑了笑，率先开口，“不知何故，皇妹似乎对我怨气颇重了些。今日邀你相见，无非就是想姐妹间谈谈心，现下无人，你放轻松些。”
　　湛长宁也冲着她傻傻笑起来，嘴里不住的说着好，耿直的挨着她坐下，一只手还不老实的摸上堆在一边的衣摆。
　　“天啊，真丝滑…”
　　“皇妹在嘀咕些什么？”湛弘姝看着她那副傻样，心中不免有些急切，十三如果真傻了，消息还会记得吗？
　　“没，没什么，哈哈，姐姐你喊我有什么事吗？”湛长宁依依不舍的收回手，眼神瞅着湛弘姝的脸逐渐诡异。“姐姐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垂涎，许久湛弘姝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面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湛长宁，湛弘姝想也不想便摇头。
　　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也许湛长宁不是傻了，而是换了个人！
　　不管心中如何惊涛骇浪，湛弘姝面上仍旧保持着镇静，自己都可以重生，现在就是再惊世骇俗的事她也相信。
　　她软下口气，握住湛长宁无处安放的双手，看似关切的问道：“你可用过早膳？昨日的事皇姐还要给你赔个不是，你的脸好些了吗？待会让怜春给你带上一瓶玉肌芙蓉膏。”
　　说着，湛弘姝细看湛长宁的神情，见她没什么变化又道：“我脸上的伤你也不必介怀，毕竟你不是有意的。”
　　此话一出，湛长宁愣住，片刻后，反握住她的手，脸上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哎呦，真该死，瞧瞧这小脸给人家弄的…”
　　湛弘姝听着她碎碎念，忽地道：“你不是湛长宁吧。”
　　“对啊。”面前人答的爽利。
　　湛弘姝浑身一冷，旋即一脚将人踹倒，回身抽剑直抵她脖颈要害之处，没有丝毫犹豫。
　　“说！你到底何方妖孽？湛长宁又去了何处？”
　　被刀剑割破皮，假的湛长宁终于慌张起来，她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眼中直冒泪花，“卧槽卧槽，竟然不是梦！”
　　“当然不是梦！你这人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本宫送你入天牢。”湛弘姝将剑往前送了送，低声恐吓道。
　　她能看出这个冒牌货胆子不大，也不知她是谁派来的，好生愚蠢。
　　“别别别，我说我都说，我不是妖怪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