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难明》whalewhale

18、第十八章

　　宁渺终于在午夜等到了赵延禹的电话。
　　对方一声不吭，只有时不时吸鼻子的声音佐证他在默默流泪。
　　宁渺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睡不着，卸妆的时候又哭了会，现在眼睛疼到不愿再哭。
　　赵延禹声音已经嘶哑了。他强撑着回会场主持完生日宴，好悬没当场哭出来。大哥和小夏都不知所踪，手机里存着小夏发来的生日快乐——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亲朋好友们都看出他没心情纷纷告辞，盛大隆重的生日宴就这么草草结束。他不想回家，拎着一瓶酒开了房，边喝边流泪，看到宁渺的消息，想起她送来的礼物，又哭又笑，拨通了她的电话。
　　最终，还是宁渺打破宁静。
　　“我可能要走了。”她声线恢复正常，跟朋友交代自己的计划。
　　赵延禹吸住鼻子，“走去哪？”
　　“出国散散心。”这是宁渺的首选。
　　赵延禹眼泪流得更欢，“去多久？我也想去……呜，但我爸不会让我走的，那我怎么办！渺渺，你别走……”
　　不走不行，宁渺无法忍受赵修垣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无论如何都会冲上去暴打他一顿，到时候谁知道系统怎么判定？
　　“你可以来找我嘛，我去哪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宁渺安慰着好友。
　　赵延禹哭哭啼啼的接受了，又哭哭啼啼的睡了过去。
　　宁渺握着悄无声息的手机，莫名又点开赵修垣的消息。
　　上面是一大堆没营养的废话。她的烟花，她问他回来吃饭吗，他每次都认真回复，然后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亲在一起。直到最后一条，你别伤害她，你去死吧，真像极了感情破裂老死不相往来的情侣。
　　但谁又知道赵修垣真的对她产生过感情吗？
　　宁渺按熄手机，眼皮擦得生疼，也睡了过去。

　　走的那天，程予鹭来送她。
　　蒋秉奇车停在外面，他没过来。
　　程予鹭红着眼拉住宁渺的手，“渺渺，为了个男人，不值得。”
　　宁渺稳稳回握，“我是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程予鹭噎住，“忘记问了，你准备去哪？”
　　“A国。”宁渺言简意赅的回答，她准备去阳光照射的好地方过夏天，这个冬天太冷了。
　　程予鹭眼神有点奇异。
　　她说，“a国？我都没去过哎。从来没出过国，你记得给我带纪念品噢！”
　　宁渺很惊讶，程予鹭作为集团大小姐怎么从来没出过国？对方却觉得理所当然，蒋秉奇也没出过国，赵延禹也没，没听说过身边谁出国的啊？
　　实在是太奇怪了，宁渺直到走进海关都想不明白这件事。
　　直到对方拒了她的出境请求。
　　她看到海关外如同未生成的世界一般白茫混沌一片，宁渺呆住了，越过护栏往外闯，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架了回来，听见对方在call警察，“这里有人闹事。”
　　她却没力气做任何反应。
　　宁渺确实没看错，海关后面什么也没有。那是书中还未生成的世界。

　　她首次尝试与系统对话，但无论在脑中默念什么，都没有应答。
　　宁渺冷哼一声，忍着恶心拿出手机，把赵修垣从黑名单中拖出来，打字：老公，别死，我想你。
　　手指轻轻点上发送键，系统声应时响起：
　　书中世界不为除男女主外的npc生成国外地图。如需出国请跟随男女主。
　　好你个偷工减料的东西。宁渺被几个大汉围在中间，捂住脸只觉浑身脱力。

　　被送出来的时候，是折返的程予鹭接的她。
　　蒋秉奇给警察散烟，说自己朋友最近失恋，脑子不清醒。
　　程予鹭带着她走边痛心疾首，“你看你，还说什么是怕控制不住自己，为了男人这么做，哎……”
　　她被宁渺抱住了。
　　宁渺嚎啕大哭起来，哭声要震破车窗，像一个失去所有的孩子。
　　程予鹭心疼的抱住她，嘴中念念有词的安慰，眼泪也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宁渺哭着撑开她，端详了她的脸，摸了摸又捏了捏。真实的人类触感，挂在脸上是真实的担忧。她忽然什么也不想计较了。

　　程予鹭把宁渺带回了家。
　　她家氛围温馨，程父程母都很好说话，对女儿多年才带回家一位的好友很是上心。又听说她最近失恋，程母专门在花园与她晒太阳聊天开解，宁渺久违的感受到家庭温暖，几乎让她放下所有尖刺。
　　赵延禹也来程家见了她一面。
　　“我准备去x市了。”宁渺趴在冬日阳光下，脸几乎透明，鼻头红红的看起来十分脆弱。她像在对自己笑，又不像在笑。
　　赵延禹自己还没调整好，整天避着大哥走，连学校都不怎么去。但他现在更担心宁渺，她看起来有些忧郁，像失去了滋养的玫瑰一样慢慢枯萎。
　　“你爸妈给你打钱吗？”赵延禹小心开口。
　　“不给，他们两生气得要命。没事，我可以卖东西，大不了去打工，养活自己还不容易嘛。”宁渺已经盘算好将包包项链都卖给二手店，能够自己活个把月的。
　　赵延禹听不得好友说要打工才能养活自己。他当即决定要去办张副卡给好友刷，以免她一个人在外地过得不好。
　　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宁渺在太阳落山前送走了赵延禹。
　　她越来越难入睡，每晚守着繁星看月明，越看越清醒。程予鹭早已发现她的不对劲，气得偷偷跟未婚夫打电话大骂赵修垣。
　　蒋秉奇沉默的碾掉烟。据他所知，赵哥过得好好的。而且圈子里传遍了他看中个清纯穷女学生，已经玩上许久，眼看着要给人名分了。
　　他不敢跟未婚妻说，程予鹭也可能清楚。没人在宁渺面前提赵修垣三个字，但她却越来越枯萎，什么灵丹妙药都救不了她了。
　　本来不欲她去外地受苦的好友们看到她现在这幅样子，纷纷觉得去外地改换下心情也好。
　　在风和日丽的一天中午，宁渺阔别a市的好友，登上了去往x市的飞机。

　　宁渺扯下眼罩，看到自己挂着的首饰依旧没有店收。但有个id挂着一串乱码的个人买家问她，打包可以便宜点吗？
　　她回复，可以，打包便宜1w给她。
　　对方暂未回复，她继续睡。

　　私家侦探的活干到这，他也明白自己要失业了。从之前一直跟着宁小姐，到宁小姐住进老板家之后工资照拿活不用干，再到后来，自己呈上去的报告再无回复，现在宁小姐准备远走他乡，随身财物都变卖了，他还有什么不懂？
　　又是一个劳燕分飞的戏码。老板没吩咐，他还要跟到x市不成？
　　把宁小姐变卖财物放进报告，唐侦探结束一天的工作，悠哉悠哉吃夜宵去咯。
　　没曾想，老板久违的回复他，让他不要讲价，拍下宁小姐的所有财物。
　　又过了好一会，老板说，让他继续跟到x市，把宁小姐的地址发给他，这单就可以结束了。
　　唐侦探边大啖烤串边啧啧称奇，抛弃了人家又给人送钱，现在的老板泡妞都是他看不懂的路数。

　　宁渺靠变卖首饰的钱，在x市找到一处依山傍水的好房子。
　　x市气候四季如春，她推开窗就能看到阳光照射远处的海平面，波光粼粼，让她心旷神怡。
　　她租住的小区也是x市著名富人区，邻居是一对热情的年轻情侣，女生看她与自己年龄相仿，又是一个人住在这，便时不时邀请她来家中吃饭。
　　宁渺敬谢不敏，她出来住才知道衣食住行都要钱，赵延禹给的卡她准备拿来刷保姆工资，哪想到靠谱的保姆也找不来。
　　好在邻居将相熟的保姆介绍给了她，她终于能在外地吃上热乎饭了。
　　好友们都得到了她现在的地址，视频过后纷纷表示要来这边度假，风景看起来也太好了！
　　宁渺笑容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她介绍完新家，又跟朋友们说起打工计划。
　　程予鹭还很支持，赵延禹是彻底不干了，他嚷着是钱不够花吗，就要打电话给银行调高额度。
　　宁渺真是无奈，她还想着还赵延禹这笔钱呢，哪能让他再出血。
　　她赶紧制止，说自己肯定要谋生啊。
　　毕竟就算世界连地图都懒得为她生成，她也得好好的为自己活。
　　赵延禹不开心。他看不得自己的好友为生计发愁，看不得宁渺受苦。宁渺再三保证自己没有受苦，只是想去做点什么转换心情，他才歇下打钱的心思。

　　宁渺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这个富人区的咖啡店里当咖啡师。
　　这份工作相当不错——通勤便捷、活少轻松，而且面对的人也和善。她每天走路上下班，拉花做咖啡卖甜点，与附近的上班族和小孩老人都混了个脸熟。
　　她越来越开心，a市发生的一切似乎都能甩到脑后，再也不成障碍。

　　宁渺是在品尝自己煲的汤时接到这通电话的。
　　她无法回想当时的一切，程予鹭先是吸着鼻子沉默，自己呼气吸气好几下才出声让她冷静点，有个消息要告诉她。
　　宁渺当时突然心脏紧缩，仿佛被钝器殴打头部，这是一种极度不详的征兆。
　　程予鹭说的什么？
　　她说，“赵延禹去世了。”

　　眼泪简直喷薄而出，宁渺眼前花白看不清周遭环境，颤抖的手捧起手机给不出反应，傻了一样站在原地好久。
　　“什么东西啊。”她才不相信。
　　赵延禹还没来她家做客，给她的卡她还没还呢。
　　程予鹭当然不会骗她这个。赵家内部封锁了消息，但蒋秉奇知情，也知道赵延禹与宁渺关系好。他第一时间告诉未婚妻这个消息，程予鹭自己都受不了这么阳光可爱的男孩竟然离世。但她不能瞒着宁渺，她不想让宁渺从别人口中得知。
　　宁渺崩溃了。她瘫坐在地上，眼泪滴到地板汇成一滩水湖。
　　她才知道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说不出话的。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他怎么了？”她接受不了。她在脑中疯狂喊着该死的系统，赵延禹是纸片人，那就让他活回来啊！！！
　　为什么他会去世啊。
　　天呐。

　　宁渺疯狂吐息，让自己听清程予鹭说的一切。
　　这是一个意外事件，赵延禹似乎是自己坠入山崖，在场的几名混混都被控制住了，赵家肯定在追责外会动用自己的手段。
　　谁要听这个。
　　宁渺一想到连他的死因都不清不楚就难受到干呕。
　　她打赵延禹电话，无人接听。给他发消息，连发几百个表情包，再也没有回复了。

　　宁渺从天亮哭到天黑。程予鹭实在担心，要立即动身到x市陪她，被宁渺劝住了。
　　她带来的另一个消息更令宁渺崩溃。赵延禹已经下葬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什么她离开后会发生这种事，宁渺自责到产生幻觉，赵延禹仿佛站在她面前，担忧的看着她，一如她离开a市的时候。
　　她拼命抹泪也无法看清好友的脸，赵延禹，你找到我上次送给你的礼物了吗？她伸手拥抱幻觉，仿佛还能触碰到他。
　　只是一抹空气泡影，抓在手中他的影子就散了。宁渺呆坐在原地，程予鹭的小声啜泣从话筒中传来，她很愧疚自己不清楚状况。

　　宁渺一把一把的抹眼泪，稍微恢复一点力气就买好了回a市的票。
　　“我要见他。”
　　宁渺声音刚脆决绝，冷硬而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