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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棠儿,我和你闹着玩儿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乔芸芸紧紧跟在纪棠身后,二人距离近得几乎是贴在了一起,她说话时喷出的热气,丝丝缕缕,全涌到纪棠后颈。

      见少女晃荡到面前,纪棠忍无可忍吐出两个字。

      乔芸芸歪着头,嬉皮笑脸道:“就不让。”

      二人大眼对小眼僵持了一会儿,乔芸芸又开口道:“你原谅我,我才让你走。不然,我们今天谁也别想睡个好觉。”

      纪棠被她气笑,骂道:“你吃了什么,脸皮这样厚?”

      乔芸芸也笑,捏着自己脸,笑意盈盈对纪棠说道:“我们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我也不知为何我的与你的不一样。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你自己亲自摸摸试一试好了。”

      说完,她就来拉纪棠的手,纪棠眼中的柔和蓦然冷却,脸上微小笑容如绽放过的昙花一样稍纵即逝,不过一瞬,就在她脏兮兮的脸上荡然无存。她不带一丝犹豫,避开乔芸芸的手,侧过身走去另一个方向。

      乔芸芸并不丧气灰心,一个箭步,窜到了纪棠身前,她没有再提起先前的话题,而是指着自己的脸,问纪棠:“你看看,青鸟口里的鬼差是不是就长我这一副样子?”

      她没变回真身之前,纪棠在她强迫下,已经睁圆眼睛,把她那一身委地白面黑边的长袍子看了个一清二楚,不过因为打斗,她的帽子不知滚落何处,此时当她把它戴在头上,纪棠才发觉那帽子不同寻常的地方。

      乔芸芸看纪棠的眼神盯着她头上,嘴角不自觉弯曲,抬手把帽子取下,那顶帽子上挂着不少生锈了的锁链,随着她手部动作,发出一串细碎声响。乔芸芸笑着把它递给纪棠。

      纪棠不接。

      乔芸芸也不勉强,笑问:“你注意到这上面的纸条没?”

      一个半寸宽三寸长的东西,纪棠再是眼神不好,也看见了。她对她的明知故问不予回答。

      “嘶——”的一声,乔芸芸扯下贴在帽子前端的纸条,既是用力过度,也因那纸张又脆又薄,一角纸直接和主体分离,落到边上。

      乔芸芸将帽子单手环抱住,雪白的帽子有半人高,顶端直戳她的下巴,但她毫不在意,拿着纸条的手高高举起,在明亮月光下,宣纸更为明透,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就如漂浮在空中一般。

      “乔、芸、芸、不、得、好、死。”她笑了一笑,道:“那只肥鸟说,鬼差头顶贴条上写的都是往生极乐,而我偏要写不得好死,我不得好死了,你才能开心。”

      “谁说的!”纪棠记起母亲说过要避谶,即便怒气未消,仍出言要乔芸芸不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听纪棠口中说出的不是“让开、走开”一类,乔芸芸悬着的心终于回到原本的位置。手一扬,白色的纸条像一条丝带被卷到空中,纪棠眨眼之间,她已换回了原本的青衣装束,只是那顶奇异的高帽子还被她抱在怀里。

      乔芸芸把帽子递道纪棠面前,笑道:“你和我说过,再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今日种种本是我想送你的礼物,如今已被我当成了赔罪。你可知那纸条……”

      “礼物”二字让纪棠开始舒缓平和的心重重一跳,刹那之间,她只能看到乔芸芸脸上肆意的笑和不停在动的红唇,从那嘴里说出的每个字都变成“礼物”在她耳边狂轰乱炸。

      礼物……礼物……这是她要送她的礼物……

      纪棠一掌挥出,打在那帽身中侧,乔芸芸半是献宝似的将其捧于手里,故而没在上面施加一分力气。帽子是拿纸糊的,虽然很大,但没多少重量,被纪棠掌风一带,轻飘飘地落到旁边,挂在了斜出的残枝之上。

      乔芸芸欢喜雀跃的声音戛然而止,抬起的眼中带着些许疑惑和恼怒,但在触及纪棠目光时,恼怒旋即变为了小心翼翼的问候:“棠儿,怎么了?”

      “这是你打算送我的礼物?”纪棠一开口,才听出自己声音已然嘶哑。

      乔芸芸牵动嘴角想要摆出一点笑,对上纪棠眼睛时,更加迷惑,动作不由中止,只剩略显苍白的解释:“本来是的,可现在没到你生日就被你看到,等到了日子,我自然会送你别的……”

      “别的?是什么?”

      “我现在还没想好……”乔芸芸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因她注意到纪棠脸色比一开始时阴沉百倍,那双曾经常常含笑的眼睛,此刻暗沉低迷,透出一股比竹青剑刃还要锋利的东西,那是由震怒、痛哭、怨恨交织而成的失望。这股失望划开她的皮肉,穿透她的骨血,毫不留情、不差毫厘地插在她的心脏中央,而她连一丝还手的力气都不曾有过。

      纪棠忽视乔芸芸突然暗淡的目光,一脸冷酷道:“你知道我母亲曾拉着我去死,也知道我曾和死只有一线之隔。我最怕死了,你却把骗我说你死了,当作礼物送给我,真是有心用心。”

      她声音低沉沙哑,一字一句却有刺透少女耳膜的力量,乔芸芸平素巧言善辩,此刻嘴巴张了许久,什么都没能说出。看见纪棠丢下一个冰冷的含着厌弃的眼神,她才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伸出手,捉住纪棠手腕。

      与乔芸芸肌肤相贴,让纪棠感觉到烈火炙烤般的苦痛,今夜她流了太多泪,如今两眼肿胀酸痛,喉咙如刀子割过一般,她说话语调更低,更寒凉漠然:“松手。”

      “棠儿,我……”

      “松手。”

      “我没……”

      “松手!”

      怒斥过后,身后不再传来解释的声音,可纪棠的手腕还被那人牢牢攥紧。她早已心力交瘁,体力不支,此时却又不知道哪里来了气力,大臂发狠一挥,把乔芸芸的手甩开,提了一口气,向前大步走去。

      第二脚还未迈出,一句“哎呦”便让纪棠动作顿住,紧随其后器物相撞之声更是令她心惊。她咬住嘴唇故作镇定继续往前走,心里只想这是少女诓她回头的诡计,她绝不能再上当。

      一只小麻雀从远处飞来,又飞去远处。

      走出丈余,身后无声无息。突如其来的清净,让纪棠心里生出一丝恐惧。乔芸芸想走,就需要施法,而她的法力远远没有达到徽息神女来去无踪的地步,施法必该有衣料摩擦与念出咒语的响动。方才那“哐当”一声过后,纪棠除了听见她自己深一步浅一步的脚步和草虫鸣叫声音外,再无其他。

      或许,她须看看有没有事。这个念头一浮上心头,就被纪棠强行压下,她咬紧牙根,加快离去的步伐。未能走出几步,那个想法再次盘桓于心,纪棠静默片刻,无奈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你还在吗?”

      良久,无人应道,只有经久不息的风声。

      “你怎样了?”纪棠仍没有回头,说话的音量却提高了不少,其中的担心不言而喻。

      还是没有回答。

      纪棠眼皮突然猛烈一跳,她注意到“滴答、滴答”露水溅落之音,那声音好像很早之前就开始了,这是春末夏初时节,夜间已不结露,怎么还会有这种声音呢?她迅速转身,望向曾和乔芸芸共同站立的地方。

      竹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如玄色薄纱般披盖在横躺的少女身上,风移影动,就如里面浅眠的少女正在一呼一吸。

      “芸芸……”纪棠往前迈出一小步,语气迟疑惊惶。

      乔芸芸头底下不知垫了什么,那张比纸还惨白三分的脸正对着纪棠。带着点血腥味道的风吹到纪棠鼻尖,驱使她往前飞奔。

      越向前,腥气越重,每一次滴答声都砸在纪棠心上。她腿脚不便,本没有走出多远,未几,就扑倒在乔芸芸身侧。

      乔芸芸后颈处有块石头,上面黏黏稠稠地覆了层膜,让纪棠几乎发疯的声音就来自那里,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一点一点溅落在石头上,把黑色的石头染成暗红色。

      瞧着那红石,纪棠呼吸一滞,目光转到乔芸芸闭合着的眼上,纪棠想她自己的脸肯定也白了,而这一切不怨别人,全是她的错。

      “……不许……不……”纪棠手掌托起乔芸芸的头,使劲力气把她搂在怀里,呜呜咽咽,泣不成声。她的眼泪也一滴一滴,一点一点溅落在少女的下巴上。

      风徐徐吹着,月色姣姣。

      也不知纪棠哭了多久,一声嘤咛自怀里传来:“还、没死呢……”

      纪棠感觉脖间微痒,垂眼看去,正对乔芸芸双眸。少女眼有笑意:“没探鼻息,就当我、死、死了吗?”

      纪棠大喜,转而哭声更甚。

      乔芸芸弱弱劝道:“莫哭了……”

      纪棠忍住悲伤点点头:“好,好,我不会再哭。”她拉长袖子抹了把脸,既安慰乔芸芸,也是在安慰她自己:“你等着,我去找神女来,她来了,你一定会有救!”起身欲走时,发觉乔芸芸还枕在她臂弯处,看到那黑发与自己半边衣袖都成了血红色,纪棠含在眼眶里的泪又落了下来。

      纪棠哽咽开口:“芸芸,你、还有力气往天上放个烟花吗……我、我怕……”

      乔芸芸手指虚空敲定几下,纪棠以为她要施法,忙伸手抬起她的手腕,焦急问道:“然后要怎样?”

      乔芸芸手腕下滑,与纪棠手心相贴,四指一曲,松松垮垮握住纪棠的手,“棠儿,别忙活,来不……”

      话未完,一口热血先喷了出来,为竹叶换上红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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