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之后》满江明月

56、第 56 章

　　昨夜风雨大作，院中花草被打得凌乱不堪。雨过天晴，枝叶上还挂着颗颗晶莹的露珠。谢初瑶支着胳膊，在窗边发呆，今早醒来总感觉心头惴惴不安，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种莫名的情绪让她感到有些烦躁和不安。
　　忽听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便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婢女走了进来，正是绿禾。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双手端着碗粥：“小姐，这几日苦夏，厨房那边特意给您熬了莲子粥，快来尝尝。”
　　闻到香气，谢初瑶顿时感到饿了，她坐下来，舀一勺粥尝尝，发现味道不错。
　　“父亲还没回来吗？”她随口问道。
　　“没有。”绿禾回答道。
　　“哦。”谢初瑶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小姐？”绿禾见她脸色不太好看，担忧道，“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我没事。”谢初瑶回道，“只是今年的夏天较往年实在炎热了些。”
　　“是呢。”绿禾点头，“前几天天气还好好的，昨日就变了天。不过，马上就会入秋，到时候应该就没这么热了。”
　　入秋？这么快吗？谢初瑶神思不属的喝着粥。
　　“小师妹？”屋外传来青弋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和笑意。谢初瑶的心跳顿时慢了几拍，心神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前一刻那些莫名的情绪瞬间消失无踪。
　　“青弋师兄进来吧。”
　　青弋应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看见桌子上的粥，问道：“莲子粥？”
　　“最近苦夏胃口不开。”谢初瑶指指一旁的椅子，“青弋师兄，坐吧。”
　　谢初瑶几口将粥喝完，绿禾收起碗，识趣地退下了。屋内只剩他们两人，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谢初瑶心开始怦怦直跳，不争气地红了脸。她低下头去，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她想和青弋师兄说话，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青弋见她这样，嘴角噙着丝浅笑，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谢初瑶睫毛轻颤，不敢看他，喃喃道，“没……什么。”
　　“真的？”他的语调柔和，如春风拂面，叫人难以拒绝。
　　谢初瑶咽咽口水，脸颊滚烫，呼吸加重：“嗯……”
　　她感觉到一股热意从面颊蔓延至全身，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这种感觉太过陌生，她不知该如何应对，情急之下站起身，“青弋师兄，我去拿个东西。”
　　青弋嘴角带笑，眼中似染了春色，看着那抹身影落荒而逃，他缓缓收回视线，轻轻吐了口气，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和期待。
　　谢初瑶站在偏房里，不断闪过与青弋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温和俊朗的眉眼，关切疼惜的眼神，以及他对她的种种好，都让她心头悸动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她脑中仿佛有根神经突然绷断，心像被撕裂般疼痛，另一个人的身影在脑海中若隐若现，是……是谁？
　　她脸色苍白，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让她喘不上气来。她扶着博古架，勉力撑住身体，试图看清那个人的脸。但越是努力，那人的五官和身形就越发模糊，只留下一种熟悉与亲切的感觉，让她确信这个人她一定认识。
　　他到底是谁？
　　“小师妹？”
　　门外响起青弋关切的声音，谢初瑶浑身一震，从虚幻中挣脱出来。她低下头大口喘气，等情绪平复后才拍了拍脸，装作正常的声音回应道：“青弋师兄，你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片刻后，她拿着一只竹笛走出房门，脸上已是一片平静。
　　青弋瞧了瞧她手中竹笛，笑道，“想要学吹笛了？”
　　“是啊。”谢初瑶展颜一笑，“昨夜睡不着，听着雨声突然就想学了。”
　　青弋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竹笛，低声道，“我并不擅长吹笛，不过乐器之间都有共同之处，找到老师之前，我可以先教你最基础的。”
　　谢初瑶心中涌上一阵感动，学吹笛只是她突然间的念头，青弋想的比她还要认真，还要周到。
　　“青弋师兄，谢谢。”
　　青弋笑了，笑容温润如玉。
　　她看向他，只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她目光定在原处，半晌才发觉自己一直盯着他看，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霞。她忙低下头，却看见他微微弯腰的侧面，弧度完美得让她心漏跳一拍，呼吸微滞。
　　突然，竹笛被他重新放回她的手里，谢初瑶抬头与他的眸光猝然相触，她心里“砰砰”乱跳，下意识退后一步，差点儿踩到门槛摔跤。幸而青弋及时出手揽住了她的腰，扶着她稳住身形。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低头笑道，语气中满是宠溺。
　　谢初瑶只觉得浑身僵硬，手脚发软，耳朵尖却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
　　“小师妹？”
　　耳边响起青弋含笑的嗓音，他离得很近，说话的时候呼吸喷洒在耳边，撩拨着她的心弦，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她大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跟着他来到亭台，坐下之后整个人依然有些晕晕乎乎。
　　他坐在她的身旁，他的味道，他的体温，还有他的声音，仿佛都烙在了她的肌肤上，挥之不去。耳边响起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温柔动听，谢初瑶不知为什么心跳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不受控制，她觉得快要窒息了，却又不愿从这种感觉中醒来。
　　她知道这样很不对，可脑子好像锈掉了，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行为。
　　她是怎么了？
　　“小师妹？”他碰了碰谢初瑶的手，“你记住了吗？”
　　谢初瑶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目光，不知怎么地，突然就转身抱住了他，将头埋进他的胸前，低声唤道：
　　“青弋师兄……”
　　那一刻，她的身体都在颤抖。
　　青弋身子微僵，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小师妹。”
　　他的语气很是无奈，却带着股宠溺，让人沉溺不已。谢初瑶埋头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恍然在梦中。
　　她抬手抱住他的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手指微微收紧，脸颊滚烫得犹如火烧。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抱住眼前的人，永远不要松开。
　　青弋的眉梢动了动，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神情温柔似水。
　　谢初瑶闭上了眼睛，身体贴得更紧了一些。
　　良久，她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她猛地从青弋怀里退了出来，耳根红得都要冒烟了。
　　青弋收回手，垂下眸子，“抱歉。”
　　谢初瑶连连摇头，“青弋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她想解释什么，但越说却越混乱，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对不起，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谢初瑶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先走一步。”
　　青弋没有多言，只点了点头。
　　谢初瑶不敢停留，慌忙离开。
　　青弋长身玉立，看着匆匆离去的纤细身影，一双墨眸微微闪烁，最后渐渐归于平静。
　　谢初瑶风一样跑回闺房，整个人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心里不停大喊：我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出格！？
　　她在做什么？竟然当众抱……
　　她真的疯了吗？！
　　胸口剧烈起伏，谢初瑶喘了一会儿气，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刚才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她心有余悸，却更有些茫然无措，刚刚的举动，应该算是她情难自禁。可是以前和青弋师兄相处时，虽然也会心跳加快，可两人之间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并不曾像今日这般失控。
　　思索良久，最后只能归结于青弋对她太好，以至于她……为了避免她再次丢脸，往后几日她对青弋则是能不见则不见。青弋替她找好了老师，她也只是隔着一道屏风道谢。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让青弋难过了，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向青弋解释自己近日的种种行为，难道同他说，我一看见你就想和你亲近，那也太下流了。像是话本里的流氓看见了漂亮姑娘说的话，一点也不尊重人。
　　“青弋师兄，等我管教好了自己，我会当面向你道歉的。”
　　谢初瑶望着青弋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说道。
　　以武林盟为令，少林、武当、峨眉，青云派、灵芳阁等诸多江湖门派，纷纷响应，派出不少人手参与这场攻打天圣教的战役，这些势力来自江湖各地，平时自然免不了明争暗斗，可一旦面对敌人，这些矛盾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天圣教高手众多，地势复杂，教内长老都是使毒高手，如果从正面硬攻，伤亡不可估量。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青云派弟子突然抓住了一名偷偷下山传信的教众，那人也是嘴硬，不管如何拷问，他就是一语不发，甚至趁着夜间看管他的弟子疲乏之际，差点被他逃脱。最后幸得天音门弟子施展音律秘技，以音摄魂，终于使其吐露了密道的所在，然而关于教内更深层的秘密，他却一无所知。
　　连成率领众人，趁着夜色掩护，找到了那隐秘的密道。他们拨开繁复的藤蔓，显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六人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随着裂缝的深入，四周愈发黑暗，空气也变得阴冷潮湿，让人不禁打起寒颤，一股霉臭之气扑鼻而来。行进约七丈之后，裂缝豁然开朗，光线也明亮了许多，他们相继进入其中。
　　前方，隐约能看到一间石室的轮廓。
　　连成轻声提醒：“大家小心！”
　　他们刚踏入石室，便听到上方传来机关启动的声响。紧接着，石室仿佛微微晃动，无数锋利的箭矢从缝隙中疾射而出，快如闪电，瞬间逼近。
　　连成等人连忙闪避，只见一道寒光飞过，一名弟子脖颈处鲜血喷涌。看到这幕，众人心头俱是一跳，连忙替他止血。
　　“他受伤了，不能再前进，谁愿意将他送回营地？”连成问道。
　　一个青年举起手，“我去吧，我功夫没有你们好，我送他回去最合适。”
　　“那就拜托你了，一路小心。”
　　“你们也是。”
　　青年背起伤员，双方暂别。
　　没过多久，石室又发生了第二次剧烈的晃动，这次的攻击更加猛烈，不过大家都有了戒备，倒是没有受伤。
　　这一次，所有人聚拢在一起，谨慎又警惕的观察四周动静。
　　“这里一定隐藏着出口，只是我们尚未发现。”连成的话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
　　“你们看这里。”说话的是一名女子，女子名叫凌霜，年龄不大，二十出头。
　　她指着一面漆黑的墙说道：“这里似乎与别的地方不同，隐隐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众人纷纷侧目，果然发现这里的墙壁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浅一些。连成立刻走上前，敲了敲墙面。
　　咚——咚咚！
　　回音清脆，显然不是实心。
　　“果然如此。”连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闪烁着精芒，“这四周必定隐藏着开启机关的线索，大家再仔细找找看。”
　　片刻之后，他们在隐秘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石刻虫雕。林俊杰与连成合力扭转虫雕，只见石门轰然洞开，又一条幽深的通道展现在眼前。一路上，机关重重，险象环生，最终只剩下了林俊杰与连成两人。他们推开石墙，踏入了一间居室之中。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提气敛息，如同魅影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居室中滑出。
　　时辰不早了，两人又回到那间屋子，从原路返回。虽然此次行动他们并未搜集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但至少验证了密道确实可以通向天圣教内部。
　　经过众人商讨，一致决定采取两面夹击的策略：一部分人正面施压，另一部分人则从密道潜入，以期一举攻破天圣教。
　　月昏星暗，黑夜如墨，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向天圣教方向掠去。
　　突然——
　　一支铁箭迎面而来，黑色身影敏捷地躲开。
　　第二支，
　　第三支，
　　黑色身影左闪右避，但最终一支铁箭正中胸膛，他顿时跌落在地，鲜血汩汩流出。
　　“我就知道他们有其他传信的渠道，不过路都已经被我们堵住了，来再多的人也只是有来无回。”
　　“长老真是料事如神。”
　　暗处两人走了出来，他们走到黑衣人身边，在他身上搜寻了一番，什么也没搜到。
　　“处理掉。”
　　“是。”
　　武林盟的人正将天圣教团团围住，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教主不在，右护法与各位堂主正紧急商议对策。
　　“那群伪君子，说好的和平相处，教主在他们地盘上失踪，我们还没向他们要个说法，他们就趁机动手，真是不要脸！”许堂主怒目圆睁一拍桌，十分愤然。
　　“他们已经在外围待了三日了，恐怕是要动手了。”白堂主柳眉紧蹙，神情冷凝。
　　“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要是硬碰硬，不死也得脱层皮。”钱堂主皱了皱眉。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他们和我们死磕到底，那我们也不是怕死的人！”赵堂主将佩刀解下扔到桌子上，“他奶奶的，真是欺人太甚，一群狗娘养的东西！”
　　“打，我们奉陪到底！只是你们别忘记了前任教主的那些人，这下年来一直不安生，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右护法铁扇轻敲，沉声道。
　　“右护法说的有道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派人去和武林盟的谈谈？”钱堂主道。
　　右护法摇了摇头，“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的。”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那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别磨磨唧唧的！”赵堂主眉心紧皱，语气很冲。
　　右护法看了他一眼，没和他计较，”教主下落不明，如果他没出事，听到消息肯定会回来；如果——“大家都清楚那个‘如果’的意思，一众陷入沉默。
　　“南疆这边，要不是这些年教主一力压下那些势力，管教着他们，那些所谓的正道也享受不了这么平静的日子，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你是说？”柳堂主面露异色。
　　“要是教主责罚？”钱堂主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次事了，要是我还全须全尾的活着，教主责罚下来，你们只管推在我身上就好。”
　　“我许镇和你一起承担。”
　　“到时候我们一起求情，事急从权，教主肯定能理解我们的。”赵堂主说道。
　　“多谢！”右护法拱手朝他们笑笑，然后一转脸，神情冷了下来，“今夜我会让人在武林盟那些人附近制造混乱，钱堂主你带人趁机离开，告诉那些人，如果愿意来援，我们教中的至宝‘凤凰蛊“可以赠送给他们。”
　　“是。”
　　夜深人静之际，武林盟营地突然遭到袭击。混乱之中，钱堂主等人趁机跑了出去。天圣教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短暂交手后便撤回了教中。有人意图去追，结果却迷失在阵中，生死不明。
　　“他们今晚这一出，怕是声东击西。”少林寺的人说道。
　　“是去通风报信了。”谢宁看着那终日不散的白雾，神色不明，“南疆原本是一盘散沙，伏罗继任后花费了许多年的才整治好，可惜了。”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