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之后》满江明月

52、第 52 章

　　第二日谢初瑶醒来，身边已经没有靖承的踪迹，枕头边留着大小不一的药瓶。
　　靖承的离去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像是庄内从来没有过他这个人似的。谢初瑶心情突然郁闷了下来，人也不爱出去玩了。
　　这日，太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去，绿禾匆匆走进屋内，说是庄主请她过去。谢初瑶摸了下腕上的银镯，懒懒地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绿禾摇摇头，“没有，只是让小姐快些过去。”
　　谢初瑶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穿上鞋子，跟着绿禾出了门。踏进栖梧院主屋的那一刻，她发现除了父亲和青弋师兄外，还有一位年纪略大的老人。他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但眼神却十分清亮，看向谢初瑶的目光也很温和。
　　“初瑶，这是刘大夫。”谢宁介绍道。
　　谢初瑶点点头，行礼道：“初瑶见过刘大夫。”
　　刘大夫抚着胡子微微颔首，赞叹道：“是个标志的女娃，有其父的风度。”
　　谢初瑶淡淡一笑，坐在了一旁。
　　“刘老，小女的情况我同您说过，您瞧瞧有没有办法让她恢复记忆？”谢宁开门见山道。
　　刘大夫冲谢初瑶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谢初瑶起身，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刘大夫手指搭在她的腕上，眼睛微垂，仔细感受着她的脉搏。他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开，众人的心跳也随着他的眉头变化而变化。
　　终于，等他收回手后，谢宁迫不及待地问道：“刘老，怎么样？”
　　刘大夫看向谢宁，神色凝重地说道：“庄主，恕在下直言，谢姑娘的病不好治。”
　　“您也没有办法吗？”谢宁不甘心地追问道。
　　“当然不是，只是过程谢小姐大约会受些罪，还有治疗时一切都得听我的，不然就算了。”刘大夫语气坚定地说道。
　　“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做。”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开一味药，你让人煎制一份，等药材熬好了之后，你送到这里来。”刘大夫吩咐道。
　　“好的。”谢宁点头应允。
　　随后，刘大夫又看向谢初瑶，“谢小姐，明日我们开始治疗。今晚你先喝药调理。”
　　谢初瑶点点头，心中既期待又忐忑。
　　临睡前，绿禾送来一碗药，说是要谢初瑶趁热喝下去，这样对她的病才会有帮助。一股怪味从药汁里飘了出来，让谢初瑶忍不住胃里翻涌的难受。但她还是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第二日傍晚，谢宁带着她去了刘大夫所居住的别院。
　　刘大夫早已等候多时，他让谢初瑶在榻上坐下，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了银针。那些银针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冷的光芒。
　　刘大夫对准谢初瑶的穴道，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谢初瑶只觉得浑身一哆嗦，身体瞬间僵硬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咬紧牙关，试图忍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剧痛。
　　刘大夫手中捻着的银针一颤一颤的，“你现在感觉如何？”
　　“疼……”谢初瑶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全身都在抖动，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疼，好疼啊！”
　　“这是正常反应。”刘大夫说道。
　　谢宁和绿禾两个人站在一旁，一颗心悬在半空中。
　　“忍一忍，很快就会好。”刘大夫一边施针一边说道。
　　谢初瑶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整张小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一起。
　　眼看谢初瑶要控制不住身体反应，刘大夫直接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不了。
　　“刘大夫？”谢宁担忧地喊了声，“初瑶怎么样了？”
　　“庄主放心吧，没事。”刘大夫语气平静地说道。
　　“可是……”谢宁想说，初瑶的脸色看起来很痛苦。
　　“你要是不相信我，何必又请我上门就诊！”刘大夫瞪着他，胡子
　　一翘一翘的，颇为气愤。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刘大夫追问道，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满。
　　“在下只是担心初瑶，怕初瑶受不了。”
　　刘大夫轻哼了声，“知道了，现在你和小丫头说说以前的事。”他又看向绿禾，“你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
　　“是。”绿禾恭敬的退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看了眼谢初瑶，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关心。
　　绿禾离开后，屋子里就剩下三人，一片沉默。
　　“庄主要是不好意思，小老儿我就到外面去。”刘大夫看出了谢宁的窘迫，于是出言打破了尴尬。
　　谢宁点点头，拱手道，“多谢。”
　　刘大夫摆摆手，走了出去。
　　谢宁坐到谢初瑶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初瑶，你还记得吗？你两岁时，爹爹和娘亲带你游玩。在一个小镇上，你和邻居家的小哥哥因为一串糖葫芦打架。结果你靠着平日里我们教你的几招，把人家打哭了。后来你娘亲拎着你的衣服去给人道歉，回来还被罚蹲马步。”
　　说到这里，谢宁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和笑意。他继续说道：“你是倔脾气，你娘也是。她担心你又放不下脸面去道歉，只能偷偷让我把香催快些结束惩罚，晚上又偷偷塞了一串糖葫芦给你。你们才和好如初。”
　　“还有你外祖父四十生辰时，”谢宁继续说道，“你和你的几个表兄妹趁着大人不注意时偷喝大人的酒。结果你们又是变小狗又是变小猫地嬉戏打闹起来。最后竟然都醉倒睡了一天一夜，连外祖父的生辰都错过了。”
　　谢宁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往昔仿佛是一幅幅生动的画卷浮现在他的眼前。而谢初瑶则听着这些话，脑内剧痛无比。她仿佛能够感受到那些记忆中的片段在脑海中翻涌、碰撞。眼泪哗啦哗啦地落了下来，
　　“初瑶……”谢宁见状，连忙伸手替她擦掉脸颊上的泪水。他的指腹下感受到了一层湿润，眉心紧蹙，“刘大夫！”
　　刘大夫闻声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地问道：“庄主，什么事？”
　　“你再看看初瑶。”谢宁说道。
　　刘大夫连忙上前查探谢初瑶的情况，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松了口气，“没什么问题，只是治疗过程中的正常反应。”
　　绿禾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刘大夫，药已经煎好了。”
　　“好。”刘大夫点了点头，然后将银针拔出，同时解开了谢初瑶的穴道。谢初瑶当即就软了身子，被谢宁揽在了怀里。
　　“初瑶？”
　　谢初瑶闭眼喘息着，双目紧闭，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嘴唇泛白。她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刘大夫走到一旁的桌前，将桌上的茶壶里倒满热茶，“庄主，让小丫头喝杯热茶，等一会儿就舒服了。”
　　谢宁连忙将茶盏递给谢初瑶，“初瑶，来，先喝杯热茶。”
　　谢初瑶缓缓睁开眼睛，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看不真切谢宁的脸。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谢宁身上传来的温暖和熟悉的味道。她张了张口，喉咙干涩，说话费力，“爹……”
　　“嗯。”谢宁应了一声，“爹在。”
　　“爹爹。”谢初瑶又喊了一声，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却充满了对父亲的依恋和信任。
　　“嗯。”谢宁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和安慰。
　　刘大夫在一旁看着谢初瑶喝完药，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谢初瑶整个人恹恹的躺在床榻之上，眼皮微垂，一句话都不想说。
　　“初瑶？”谢宁担忧地唤着她的名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初瑶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困。”
　　“那我们回去休息。”谢宁温声说着，然后看向绿禾，“绿禾，去取披风来。”
　　绿禾听到吩咐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就拿着披风跑了回来。
　　“爹，你去忙你的事情吧。”谢初瑶虚弱地笑着，“等会儿我会自己走回去。”
　　“说什么傻话。”谢宁瞪了她一眼，“在你心里爹就这么不负责任吗？你现在身体这样，万一有什么闪失怎么办？”
　　“没事的，爹。”谢初瑶笑着安抚他，“你去忙你的吧，有绿禾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谢宁的态度十分坚决。
　　等到绿禾把披风拿了过来，谢宁便接过披风披在谢初瑶身上，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他将她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
　　谢初瑶的双腿微弯，被谢宁托在手上。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当，谢初瑶缩在他的怀里，十分安心。回到院子，谢宁发现谢初瑶已经睡着了，他小心翼翼的将谢初瑶放在床榻上，帮她盖好被子。
　　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悄声走了出去。关上门，谢宁低声吩咐绿禾，“好好照顾小姐，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刻告诉我。”
　　“是。”绿禾恭敬地应了一声。
　　靖承寻着消息，找到了伏罗最后消失的地方，草地上还存有他们交手留下的痕迹。靖承凝视着这些痕迹，心中推测着当时的情景。在情势如此危急之下，伏罗和随行的高若雪很可能是选择了跳河逃走。
　　他抬眼望去，不远处河水宽阔，波涛汹涌，想要在这样的河流中追上他们，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而且，青云派的人只说是重伤了伏罗，并鼓动正道的其他人一同去搜寻，这更让靖承确信，伏罗很可能已经逃脱了。
　　谢宁站在岸边，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伏罗的武功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高若雪在一旁，以青云派外出众人的实力，两人本不该如此狼狈逃走。这其中，定有蹊跷。也许，还有别的人参与其中，暗中相助。
　　“庄主，青云派弟子来访。”管家在院子外面候着，见到谢宁出来便上前来报。
　　“有说是什么事吗？”
　　两人边走边说着，管家落后半步，“说是关于天一教教主的事情，但具体情况他想要亲自同您谈。”
　　“人在哪里？”
　　“在偏厅等着。”管家回答道。
　　两人一同朝偏厅走去，谢宁刚刚踏入门槛，便看见坐在客座上的男子。男子穿着青色长衫，气质儒雅，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气。他耳朵一动，似乎察觉到了谢宁的到来，立即起身相迎。
　　“你是？”谢宁看了他一眼，问道。
　　“青云派林阳长老的大弟子林俊杰。”男子拱手恭敬地回答道。
　　谢宁走向主位的椅子坐下，“你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盟主。”林俊杰恭敬地回答道，“前日我师父在回门派的路上，突然遇到了魔教教主。本来我们打算将人擒获，让他给武林众人请罪。没想到一时大意，让他跳河逃走了。不过他身受重伤，逃也逃不远。只要我们多加派些人手追捕他，定能够抓住他。”
　　“你今日来是为了求援？”谢宁直截了当地问道。
　　林俊杰点点头，“正是，盟主。我们青云派虽然比不上武林四大派，但也是江湖正道的一员。自然要为正道武林尽一份绵薄之力。”
　　谢宁沉吟片刻，心中权衡着利弊。然后，他抬起头说道：“这件事情，暂且不要大肆宣扬。你且先回去，增援的人随后就到。”
　　林俊杰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多谢盟主！”
　　“分内之事而已。”
　　林俊杰走后，谢宁对着管家吩咐了几句，管家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按照吩咐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