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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暗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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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随着更高亢的一声怒吼,恶狼行动了,它朝男孩猛扑过去,一跃便是六七尺,黎书意忍不住紧咬着下唇,手也无意识地捏紧衣角。
好在男孩虽然看上去干瘦,但是行动却迅捷如豹,在恶狼跳出的瞬间,他便往左闪身,成功避开了第一击。
见扑了个空,恶狼不似先前那般小心试探了,它紧追不舍,男孩时而后退时而向左右移动。
每当狼一靠近,黎书意的心便一跳,揪着衣服的手跟着一紧。
一次次进攻,然后一次次被逃开,恶狼失去了耐心,发出可怖的怒吼。
而那个可怜的男孩,因为闪避花了太多力气,他正张着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见此情景,她的心开始下沉,有些不敢再看。
谢烜赫发现自己的衣角不时被扯动,低头一看,见是黎书意的手,只见那葱根一般白净的五指揪紧了衣料,抬眼再看少女的脸,见她表情凝重,两眉愁锁,双目饱含着担忧与悲悯。
“不能看便闭眼吧。”
“我可以。”黎书意强装镇定道。
“哐当!”就在这时,一把短刀扔到了男孩脚边,男孩捡起刀来,他两脚分开,双膝微屈,做好防守。
黎书意在心底为他鼓气。
此刻,恶狼那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它嚎叫着扑到男孩身上,亮出锋锐的爪子,对着身下的人便是一通扑挠撕咬,一人一兽扭打在一起。
因被压制住,男孩无法起身,只能费力地躲避,反应渐慢。又一次,灰狼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对着男孩的咽喉而来。
“啊!”黎书意发出一声尖叫,条件反射地闭紧了眼,本能地转身扑进谢烜赫怀里,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眼睛闭得紧紧的。
胸口是少女喘息时发出的热气,鼻间是少女发丝上的茉莉花香,谢烜赫对黎书意的突然靠近毫无准备,顿时僵住了。
滞了一两息,他终于低下头,只见少女双眼紧闭,长睫颤动,他抬起左手轻抚着少女的肩头,柔声安抚道:“别怕。”
说着,他的视线回到台上,看见男孩持刀挡在身前,恶狼咬到的是刀,而非男孩的咽喉。
趁此时机,男孩脱离压制,待恶狼松嘴,一边闪避一边攻击,那短刀化出一道流光,刺进了恶狼的胸腹,又一连刺了十几下。
恶狼慢慢停止扑腾,全场爆发出欢呼。
“啊啊啊!”
听见欢呼,黎书意知道这场人兽之斗终于结束了,但是她依旧不敢睁开眼睛,只因为她不确定这欢呼到底是给谁的。
是狼,还是那男孩?
“他赢了。”
直到听见谢烜赫的话,她缓缓睁开眼,仰起头,不确信地问:“真的?”
“真的。”谢烜赫肯定地点头。
于是,黎书意咽了一口唾沫,慢悠悠地转了头。
只见台上,那头恶狼已经颓然倒地,灰色皮毛间裸露着许多狰狞的伤口,腹部还插着一把刀。
而男孩呢,他佝偻着身子站在一步之隔的地方,正拼命地喘着粗气。
见确实是男孩胜了,黎书意舒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
可当她看到男孩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那抖如筛糠的双腿,她的心情又恢复沉郁,同情与悲哀笼罩着她,这一是场赢了,那下一场呢……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不知明天与死亡哪个先到来,人生简直一片黑暗。
黎书意再扫一眼观众席,虽然因为戴着面具无法看见这些看客的完整表情,可是从那大张着的嘴和哈哈的大笑声,便知他们乐在其中,像是欣赏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
这些人身着华美衣袍,带着无价首饰,说不定其中有些是世族勋贵,有些是朝廷重臣,明明该是德行标杆的,却以人兽之斗下注取乐,把人命当做草芥,竟然可以笑得如此坦然,真真是衣冠禽兽。
忽然,她又想到了梁甫,他堂堂一朝宰相,不以黎民百姓为首也就罢了,竟然还用如此恶毒的敛财手段,剥削底层民众,简直蛇蝎为心,何其毒也,可恨到了极点。
谢烜赫早注意到黎书意情绪低落,对于她这样一个被呵护着长大的人来说,眼前发生的事对她冲击有多大不言而喻。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休息吧。”
黎书意微微点头。
忘忧楼不仅有赌坊,有斗兽场,为了让顾客得到充分的享受,这里还有杂货铺、戏院、客栈……总之,满足顾客食宿娱乐的需求。
从入楼到现在,先参与赌局,再观看斗兽,黎书意早就身心俱疲,离开了斗兽场,他们在楼中侍从的指引下往楼下去了。
到了地下一层,见面前共有三个入口,一入口写着客栈,一入口写着杂货铺,一入口写着戏院。
他们往左拐来至客栈大堂,只见里头雕梁绣柱,金碧荧煌,气派非常。
“两位是要一间吗?”柜台处,掌柜问道。
闻言,黎书意愣了,下意识望向谢烜赫。
先前,她的心思都集中在观察这个新地方上,竟是忘了他们在扮演夫妻,眼下经由掌柜提起,才恍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一缕耻意透上心来,不由面颊发烫。
谢烜赫也在看她,观他眼神凝住,耳尖微红,显然也是有些尴尬。
视线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一瞬,黎书意迅速移开,他们可是以夫妻名义来的,自然得住一间房,若是露出破绽,招致猜疑便不好了,于是故作镇定道:“一间。”
掌柜收钱开房,然后唤来一个伙计,引他们入客房。
一路上,黎书意都不自在。
门打开,伙计殷勤道:“两位客官,您们看这房间还满意不?要是有啥需要,可随时叫小的,小的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闻言,她心不在焉地一点头。
“那两位客官先歇着,小的这就去给您们准备热水和茶点。”伙计笑容依旧,说着,便退了出去。
门关上,房内瞬间便没有了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味道,黎书意没经历过这种局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根本不敢看谢烜赫。
然而,她不想表现得太过在意,便兀自在房间里东张西望,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客房承袭前厅的风格,装饰繁复,床榻桌椅无不用料昂贵,精雕细刻。
不多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谢烜赫打开门,见是伙计端来了饭菜。
来时黎书意只在马车上用过一些点心,此时早饿了,待送餐的小厮离开了,两人面对面坐下。
吃饭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同处一室的尴尬,好在这地方的饭菜味道不错,她便专心埋头吃饭。
到底不好一直沉默下去,她随便寻了个话头,感叹道:“玩法多样的赌博游戏,惊险刺激的斗兽比赛,奢华富丽的客房,还有精致美味的饭食,这地方还真不愧对它的名字。”
谢烜赫接话:“这样才能让客人流连忘返。”
饭快吃完时,谢烜赫道:“一会你待在房间里,除了我以外,谁来都不要开门。”
“好。”黎书意没有异议。
他们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了解这个隐匿的销金窟,二是从这里探查出有用情报,如今第一件事已经完成了,这第二件却还没有。
她也想亲自去揭露更多的丑恶,但是她知道分寸,探查必须小心行事,因为一旦被发现了,他们恐怕就离不开这个地方了,她不似谢烜赫能飞檐走壁,根本避不开楼中耳目,去了便是添乱。
坐在房里略休息了一会儿,谢烜赫准备行动,黎书意起身送他到门口,临行前嘱咐道:“万事小心。”
谢烜赫点头。
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黎书意才转身回房,将门合上,她重又坐到桌边,谢烜赫在外铤而走险,她怎可安然入睡,她定是要等他的。
……
过道里幽静无人,两壁烛台上烛火晃动,谢烜赫信步走着。
自踏入忘忧楼,在参与赌局和观看斗兽的过程中,他便一直留心观察楼内的布局和运作。
前往斗兽场的途中,他迎面撞见一个奴仆推着木车走过,那木车上面摆着为客人备的酒水,他决定去那里看看。
于是他重回到一楼,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他拐弯进了那条昏暗的过道,穿过曲折的长道,无数房间出现在视野里面。
正看着,忽听见脚步声,他连忙贴墙隐蔽自己,未几,见一个侍奉茶水的奴仆从眼前走过。
他当即将人敲晕了,然后拖进房间,接着便开始解他身上的衣服,在这个地方走动,穿仆从的衣服显然要比他身上的这身锦绣华袍要合适。
换了衣服,他将原先穿的锦袍装好,然后退出房间继续前行,越往里走他发现守卫越森严,有一间房门前竟是有四名守卫,察觉到异常,他双眼微眯,想那里一定藏着什么。
看着紧闭的房门,他陷入了沉思,四名守卫他完全能应付,可若那样做了,便会打草惊蛇,权衡之下,他最终没选择硬碰硬,而是决定伺机而动。
少倾,见一群抬着箱子的人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盯着那几个沉重的大木箱子,猜测里面是什么,会不会是逍遥丹呢?
到底打算亲眼看一看,他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大的实心铁珠,看准了时机便曲指将铁珠弹出去,右边抬箱子的人落脚时踩到铁珠,腿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划。
伴随着“哐当”一声,箱子落了地,盖子也被外力撞开了,只见里面滚出无数枚小黑球。
“干什么吃的,这可是刚从赤州到的新货。”为首的人听见动静转过头去,看见地上残局,他怒骂着踹了那人一脚。
看着滚落一地的黑色药丸,谢烜赫猜想这应该就是逍遥丹了,药丸落地弹跳不止,有一颗滚到他脚边,趁所有人都埋头捡药丸的时候,他将脚边的这一颗捡起,然后揣入怀中,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赤州,路上他默念着刚才偷听到的消息。
回到斗兽场,见新一轮人与兽的搏斗正在上演,这一回他没有坐到观众席,而是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看台的时候,快速闪身进了右边通道。
这里面应该是关押奴隶的地方,他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