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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勒索 ...

  •   付了书钱,黎书意离开书局。

      走下台阶站在门口,她晃着手中的书册,回想起苏先生的话,忍不住笑了。

      “二娘子似乎很崇拜苏或雍。”

      “嗯?”冷不防听见这句话,黎书意意外地看向谢烜赫,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苏或雍的。

      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兰亭替她回答了。

      “当然了,苏先生自幼聪颖,博览群书,精通琴棋书画,少时曾师从大儒卢宴门下,十八岁受举荐任屯田员外郎,因为擅长作诗迅速在孟章名声大噪,每有新作,便会立刻传遍全城。”兰亭一股脑说道。

      话毕,她观察时野的反应,适才在书局时她便发现二娘子与苏先生交谈时身边这人不高兴了。

      她就不懂了,一个侍卫怎么敢肖想大将军嫡女的,自己明里暗里劝了几回仍然不奏效。

      她不敢私底下说,但在二娘子面前可就不同了,如今好容易逮着机会,她得让这家伙明白他与二娘子的差距,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二娘子喜欢才华横溢的,光是识几个大字,会画两笔的根本不值得稀罕。

      哪知这黄毛小子竟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我看这苏先生似乎对那位阮娘子有意。”

      闻言,兰亭气恼极了,她非常清楚二娘子对苏先生只是敬才爱才罢了,这厮居然挑拨离间。

      奈何二娘子什么都不知道,还颇激动地说:“你也看出来了?”

      连谢烜赫都看出来了吗?想到这点,黎书意忍不住在心底叹息,苏先生不仅仕途坎坷,情路也很坎坷啊……

      从前的未婚妻因他贬谪而果断退亲,如今碰上的这一个,身上似乎有着不小的麻烦。

      “走吧。”叹息一声,她往对街走去,准备去怡口香买些点心。

      到了店铺前,她让谢烜赫进去买,自己则与兰亭站在外面等候。

      “放开我。”

      百无聊赖间,一声哀婉的乞求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旁的兰亭指着边上的巷子叫道:“二娘子,是阮玎瑶。”

      黎书意抬头朝兰亭所指方向看去,就见几尺开外的地方阮玎瑶和梁祖昂正在巷道里拉扯,这情形她已经是第二次见了。

      “给我钱!”

      “我没有。”

      “你怎么可能没有,你现在在鹤阳阁不是风头正盛吗?”

      “求你别再来找我了。”

      “你给我钱我自然不找你了。”

      “上回你就是这么说的。”

      “快点拿钱来!”你来我往间,梁祖昂失去了耐心,言语威胁道,“如果你不给我钱,我便去鹤阳阁里闹,我会让他们都知道你从前是梁府的仆人,因为引诱我才被赶了出来。”

      “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你骚扰我。”阮玎瑶辩解道,她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最后便出手推了梁祖昂,原本拿着的书册也掉落在地。

      竟然是这样吗?黎书意心底一惊,难怪阮玎瑶被威胁了也不敢反抗,这对一个尚未婚嫁的女子来说简直是致命的侮辱。

      “竟然敢打我?”推搡激起了梁祖昂不满,他一把拽起阮玎瑶的手,有要动手的趋势。

      见状,黎书意不再观望,她急忙抢步上前道:“放开她!”

      梁祖昂待要动手,闻声不耐地转头,待看清了来人,他愣了一下,旋即露出轻浮的笑容,“原来是黎二娘子啊。”

      “梁小公子,你贵为丞相之子,当街调戏女子不太好吧?”黎书意说着特意往街道扫去,好意提醒他,“这若是传出去了,对你父亲可不好。”

      她知他最怕他父亲。

      果然,梁祖昂闻之色变,面上现出犹豫与担忧。

      僵持了一会,他终是放下了手,恶狠狠地盯着阮玎瑶道:“哼,这次就放过你。”

      说毕,又看了黎书意一眼,最后不甘地离开了。

      看着他走了,黎书意将阮玎瑶扶起,兰亭蹲下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册,然后递还给阮玎瑶。

      “谢谢。”阮玎瑶低声道,然后准备离开。

      “阮娘子,我可以请你喝杯茶吗?”黎书意出声叫住了她。

      阮玎瑶面色为难,大约是无法对一个刚刚施救的人说不,挣扎了片刻,最终点头答应了。

      这时,谢烜赫也买点心回来了,于是一行人往附近的茶楼去了。

      到了茶楼,他们在雅间里坐下来。

      黎书意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她眉目如画,一双杏眼顾盼间流露出忧郁与胆怯,柔弱之态惹人怜惜。

      苏先生倾慕于她,自己又撞见她被欺负两次,黎书意有些想帮面前的这个女子。

      “时野,你出去门外守着。”介于谈话可能涉及对方隐私,黎书意需将唯一的男子给遣走。

      对此,谢烜赫没有异议,他无声地出了雅间,然后将门带上了。

      待房间里只剩下三位女子了,黎书意挑起话头道:“阮娘子,方才路过时,我无意间听见了几句你与梁祖昂的谈话。”

      言未尽,见阮玎瑶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她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撞见他威胁你了,上回在鹤阳阁我也碰见了。”

      随着她的话,阮玎瑶的头越来越低,握着杯子的双手也越来越紧。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不用了。”

      这回答令黎书意叹气,她语重心长道:“恐怕他已经向你要了无数次钱,难道你就一直忍受着?”

      见阮玎瑶不答,她指出道:“你越是妥协他便越是得寸进尺,这样永远没有尽头的。”

      “可是我没有办法。”阮玎瑶终于抬头,脸上已经湿漉漉一片。

      “或许你信任我的话,可以把实情告诉我。”

      要告诉她吗?阮玎瑶看着面前貌似天仙的少女,她家世高贵,才名远播,与自己是云泥之别,要把自己的丑陋摊开来给她看吗?

      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和担忧的面孔,阮玎瑶知道她是真心实意想帮助自己的,况且她刚刚都已经听见了,还有什么可羞耻的呢?

      “我从前的确是梁府的仆从。”半晌,阮玎瑶鼓起勇气说道,说完她忍不住观察对方的表情,见没有鄙夷,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停顿片刻,她接着往下叙述:“我父亲原是一名县衙典史,他死后家里失去了支柱,为了讨生活,母亲便带我进了梁府做事。”

      “我负责照看梁祖昂母亲刘姨娘的花园,一日他向母亲问安时看见了我,便问我名字,年芳几何,我如实答了,而后他每一回过来,都会寻我说话,因他是主人,我不敢忤逆。”

      “次数多了,院子里其他的仆人便常在背后说我的闲话,刘姨娘知道了儿子的心思,劝我答应,说做她儿子的通房可比当花侍要享福多了,未来可以抬我做姨娘,我没答应。”

      “后来梁祖昂又当面找我说起,我拒绝了,他就威胁说若我不答应,就让我和我母亲在孟章待不下去,他是丞相之子,要做到这事太容易了,我没法抵抗,最终便答应了。”

      阮玎瑶诉说的时候有些难以启齿,话讲得断断续续的。

      黎书意不觉有他,有姿色的侍女被主人家的少爷看上是常有的事,因侍女与少爷有着天然的地位差,自己的身契又捏在对方手里,即便是想拒绝,很多时候也没资格,况且她性子柔弱。

      “没过几个月,我们的事被老爷知道了,他多给了我与母亲三个月的月钱,然后便把我们赶出府了。后来,我们在鹤阳阁找了份差事做,母亲负责日常洒扫,我则被派到赵姐姐跟前伺候。”

      阮玎瑶口中的赵姐姐,指的是赵清商,她是礼部郎中赵崇古的女儿,个性豁达,极好舞乐,为了能自由弹奏跳舞,不惜与家人决裂,其谱写的曲子和编排的舞蹈在西景享有盛名。

      想到阮玎瑶身份的转变,黎书意问:“你是因为赵清商才会登台跳舞的吗?”

      阮玎瑶点头,她的眼睛倏然变亮,脸上带了几分喜悦,语气也轻快起来:“因为伺候赵姐姐的关系,我时常能看见她排舞,看得多了,也便记住了,有一回就忍不住跳了,正巧被回来的赵姐姐看见了,我当时很慌张,姐姐却是笑了,还夸奖我说跳得不错。没几天,她忽然问我,有想过跳舞吗?说看我似乎很喜欢,还说工钱比端茶倒水赚得多,我答应了,后来便一直跟着学她舞。”

      “那梁祖昂又是怎么找上你的?”

      黎书意刚一问完,见阮玎瑶情绪回落,接着她答道:“有一天,我跳完舞下台时忽然被人拦了去路,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他,当时我已经有半年没见过他了,他看到我很激动,说没想到我居然混得这样好。”

      “从那之后他便开始向你要钱?”

      阮玎瑶点头,“我知道他月钱有限,想着周围人多口杂便给了他,之后他常会来鹤阳阁找我要钱,慢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根本承受不了,可是又不敢不给,我担心万一他说出去了,我在鹤阳阁会待不下去,我母亲也会承受不了的。”

      这段经历在大众眼里的确不算光彩,她有所顾忌也正常。然而,基于对梁祖昂这个人渣的了解,黎书意不觉得花钱可以买心安,最后更可能是阮玎瑶不停地给钱,直到某天她无力再支撑,梁祖昂因要不到钱便怒而暴露她的过往。

      为避免她财名两失,黎书意好意提醒道:“可你想过没,你的妥协只会让他变本加厉,对于一个赌徒而言,钱是永远要不够的,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

      阮玎瑶沉默不语。

      “到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忍受,要么不惧流言。”

      “那怎么行呢?”阮玎瑶一口拒绝了。

      “为什么不行?”黎书意反问,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大半与婚嫁有关,苏先生已知她的身世经历,并且无半分嫌弃,不需要有所顾虑。

      看她退却,想起赵清商的经历,黎书意继续说道:“你与赵清商那么熟悉,你应该知道她的经历吧。”

      赵姐姐,阮玎瑶初去鹤阳阁时便听了她的事迹,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为了能够自由的跳舞,不惜与父亲决裂。

      “她能挺过来,你一定也能挺过来的。”

      黎书意说着站起来,最后看一眼呆呆坐着的女子,然后带着兰亭出门了。

      门外,谢烜赫正立在一侧,见人出来便迈步跟上,一边走一边道:“她会听吗?”

      他并没偷听房内的谈话,虽两次都只瞧见了个尾巴,但是他也能猜出七八分来,那女子看着柔软可怜,不似会反抗的个性。

      黎书意闻言在楼梯拐角停下,她抬头望着紧闭的房门,心下也不确定,只道:“看她自己吧。”

      说毕,她收回了目光继续向下走,她把自己能做的做了就行,接下来全凭阮玎瑶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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