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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葡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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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观赛大殿上观者云集,沸反盈天,鞠场里你追我赶,角逐激烈。
赛至中场,情况和现在相似,双方比分咬得很紧,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彼时,正值对方球员控球前行之际,谢烜赫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滚动的蹴鞠,伺机等候着,在对方稍有松懈的瞬间,他犹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脚下生风,以极快的速度和精准的判断,干净利落地夺下了蹴鞠。
他稳稳地控制着圆球,稍作调整以后,眼神迅速扫向队友的位置,见谢煜然正在不远处积极跑动,两人目光一对,谢烜赫毫不犹豫地起脚传球,蹴鞠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朝着谢煜然飞去。
谢煜然见状,立刻调整步伐,接下这关键的传球,球一传到谢煜然这边,他便带着球灵活地穿梭于对方球员之间,对方球员急忙围堵过来,试图将球抢走,但谢煜然临危不乱,他一个漂亮的假动作,轻松晃过了一名防守球员。
而她的兄长也开始迅速跑位,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下一刻谢煜然一脚精准的传球,蹴鞠快速飞向兄长,兄长稳稳地接住球。
兄长带着球继续向前突进,凭借着出色的技术和强大的身体素质,他强行突破了对手的防线。最后,在距离球门不远的地方,他一脚大力射门。
三人之间的配合犹如行云流水,让人惊叹不已,赢球的那一刻黎书意忘记了在外保要持闺秀形象,激动得从座位上弹起,在那里与林静仪握手跺脚,用身体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做黎长策的妹妹,是一件很自豪的事。不过,她必须得说,那一场比赛里最出彩的当属谢烜赫。
他穿着轻便利落的蹴鞠服,动作灵活而敏捷,如同草原上的狼,面对太学生球员的围追堵截,毫不畏惧,时而巧妙地转身,时而快速地变向,将对方球员耍得团团转。
那高束起的黑亮长发随动作在风里飘摆,那挺拔颀长的身躯沐浴在秋阳下,通身张扬的少年意气,让人望之赞叹。
“啊!”欢呼声在耳边炸开,将黎书意从回忆里唤出,她的注意力回到眼前正进行的较量之上。
只见谢煜然抓住机会,一脚劲射,蹴鞠直挂球门死角,对方守门员虽然奋力扑救,但还是没能阻止蹴鞠入网,见比分追回,她欣喜地鼓掌。
“啊!”鞠城里热烈的尖叫此起彼伏,一片喧闹声之中,谢烜赫垂眸望向身前情绪激动的少女,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了围场中央正在击掌的黎长策和谢煜然。
是因为弘学馆队赢球而高兴,还是因为进球的是谢煜然而高兴,又或者两者都有。
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传来刺痛感,他忽然想起去年自己做的蠢事。
那日,赛场也如这般热闹,少女和她的母亲一道坐在观赛席上,她身上穿着蓝色袖襦,配一条红粉间色下裙,在人群里格外打眼。
二年生比赛时,踢球途中谢烜赫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到那一抹粉蓝色身影之上,尽管因为隔着一段距离,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可是她的神情他却是能看清的。
他看见她在他们错失良机或是被夺球时的惋惜,他看见她在他们抢球成功或是进球时的喜悦,那表情灵动可爱,笑颜如花绽放。
既是比赛,谢烜赫自然是在乎输赢的,不过远未到要用尽全力的地步,毕竟这只是一场友谊赛罢了。
然而,因为想要多看看少女灿烂的笑脸,所以后续过程中他越来越认真。不止是他,她的兄长、她的情郎也都在努力践行开赛前的承诺,想将胜利送给她,三人一个赛一个的专注。
最后,他们毫无悬念赢下了比赛,而观赛大殿里的少女果然绽开了喜悦的笑容。
当他们退场时,她第一时间下场迎上前来向他们表示祝贺,这让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正当他感到满足时,见谢煜然主动向少女讨要夸赞,看着少女与身旁的堂兄言笑晏晏,他的心极速由热转凉,同时升起一股酸楚。
有的人可以轻易得到夸赞,譬如她的兄长,还有她的情郎,有的人则不可能,譬如不受待见的他。
弘学馆与太学生三年生的这场较量,两队无论是蹴鞠水平、战术运用,还是团队配合上,都难分伯仲,比赛最终以平局告终。
……
清晨,洗漱毕,黎书意走出房间,仲秋的晨阳温和醇厚,院落里秋色宜人。
“走吧!”她侧头对兰亭轻唤道。
话落,两人顺廊而走,刚走到院外没几步,碰见了迎面而来的谢烜赫。
谢烜赫扫一眼提着竹篮的兰亭,问黎书意:“二娘子这是要去哪?”
“哦,左右没事,我听富春姑姑说后面探芳园里的葡萄结得很好,打算亲自去摘。”黎书意答言,说毕继续朝前走。
最后,三人一起去了探芳园。
园中秋意深浓,菊花竞相绽放,黄叶在金风中飘舞,空气里是桂花淡雅的香气。
黎书意径直往西面走,葡萄架靠近墙壁,架上葡萄藤蜿蜒而上,叶子层层叠叠,叶片之间葡萄一串串垂落而下,犹如紫色宝石,璀璨琳琅。
“啪!”谢烜赫将刚从空屋里拿出来的椅子放在藤架旁,然后站在椅子边看护,等待着少女踏上椅子摘葡萄。
兰亭也不甘落后,抱了篮子站在另一侧,做好接果实的准备。
黎书意从篮子里拿出剪刀,然后攀着谢烜赫的臂膀站到椅子上,她视线往面前一扫,挑了一串最饱满好看的,然后左手小心托着葡萄,再动右手用剪刀一夹。
少女身姿轻盈地站在木椅上,裙摆和墨发随风飘动,眼神专注而明亮,比她所摘的葡萄更加晶莹璀璨,嘴上噙着浅笑,脸上是怡然自得的表情,谢烜赫知道,黎书意一向是一个能学会玩,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正看着,少女忽然转向他,将刚夹好的那串葡萄递了过来,“你先试试甜不甜?”
他愣了一下,随即从葡萄串上摘下一粒放入嘴中,然后咬破,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咽下去以后,他向等待着答案的人回道:“很甜。”
黎书意当然知道是甜的,也就是为了让他吃才说试试这样的话,看人吃了,她将葡萄串放入篮中,然后转头继续摘葡萄。
她认真地挑选着,看准了便伸出剪刀,接着再小心地剪下,最后轻轻放入兰亭抬着的篮子里。
正摘着,富春姑姑走入院中,黎书意见了忙道:“姑姑也拿一串尝尝?”
富春姑姑走到木架边,嘴角向上扬起,笑说道:“二娘子,天元来了。”
“天元姑姑来了?”闻言,黎书意停下手上的动作,扫见面前缀满硕果的葡萄藤,想想也是时候了。
将新夹下的葡萄放到篮子里,她把剪刀递给兰亭,然后在谢烜赫的搀扶下站到了地面上。
再向篮子里一扫,见几乎装平了,这些量足够往父亲、兄长、叔父、谢烜赫还有她自己那里各摆一盘了,便拍拍手道:“走吧。”
于是,四人一起离开了探芳园。
回到载驰院,黎书意吩咐院中的丫头将葡萄清洗后送去各院,自己则进屋洗手换衣服去了,等打理好仪容,她紧接着去了前院。
天元姑姑和富春姑姑一样,是母亲的陪嫁丫头,两人忠诚且细心,无论管理与统筹能力,还是处事应变能力都很出色,是母亲的左右手。
母亲在世时,家中一切打整得井井有条,当初她骤然离开,田庄那头欺负自己年纪小,还不能管事,年末来上交地租时就有些糊弄,是以,次年她便委派天元姑姑去管理田庄事务。
到了前院,见天元姑姑站在院子里,身边堆放着一袋袋粮食和一堆箩筐,见她来了,天元姑姑脸上绽开笑容,忙迎过来道:“见过二娘子。”
黎书意也笑问:“姑姑赶路辛苦了,这几月可还好?”
“劳二娘子挂心,老仆很好。”
黎书意听后微微颔首,随即目光扫向庭院中的那一堆农作物,虽然数量看起来不少,实际上却远不及前些年丰收。
发现她的注视,天元姑姑面露愧色道:“二娘子,枉您信任,是老仆办事不力,今年收成只这些。”
黎书意摇摇头说:“近两年灾害频发,这非你之过错,再说有几亩地种了鲜花和药材,已经比去岁要好上许多了。”
听了她的话,天元姑姑欣慰地笑了,旋即递上一张长长的单子,她接过单子,然后招呼着姑姑进前厅中坐下,接着便细细看起单子来。
单子上主要是粮食和蔬果,像家禽动物之类的一般都是年尾再送过来,看过以后,她将单子递给富春姑姑,让她去核对。
接着,她打发一个丫头去清芙阁,叫舒凌寒明日上府,最后便和天元姑姑叙起闲话。
次日午后,舒凌寒来了,带上了账本和新品口脂与头油。
黎书意收下东西,待看完近两月的账目,她请天元姑姑到书房来,三人聚在一起商讨来年计划,根据产量情况进行调整,看哪些地种粮食,哪些地种花更合适。
她们一直聊到傍晚才歇口,留在院里用过了晚饭,舒凌寒告辞离开,天元姑姑则在府上住了几日,接着便也回庄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