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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威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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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饭,黎书意和林静仪相约上街闲逛。
黎书意意兴阑珊地走着,心里头正想着事,眼下案子已经侦破,明面上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得尽快找到李振益侵地贪污的切实证据,才能掌握主动权,否则在这只手遮天的地方,简直寸步难行。
昨天,堂审结束后没多久,她和林静仪随林伯父去了大牢,目前了解社郡内情,且还肯吐露真情的,只有那受害的一家三口,她和林静仪在林伯父和兄长询问闵氏时,帮忙记录他所述关于侵地贪污的证词。
提审结束后,兄长便没了踪影,昨夜亥时了都未归,今早他们在走廊匆匆见了一面,他同她说已经把李缨从牢里换出来了,并且从人口中得到了关键罪证,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她很想了解更多的内情,但是考虑到兄长一路奔波,要在谢烜赫和林伯父两处斡旋,便没有问,想着等闲下来再说。
收回思绪,她抬眼扫向街道,街上更冷清了,近来走了太多遭,街景她已经看腻了,关键部分人开着门并不做生意,比如西边虽开着包子铺,却从未看见一个热包子,这显然就是占了别人的地盘来装样子来的。
她很想穿过那些细窄的巷道,戳破这个美好的骗局,把那些疮痍暴露出来,然而她看了一眼巡防的府兵,到底是作罢了。
正与林静仪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她察觉出不对劲来,这后半条街的人似乎变了,而且还对她们频频侧目。
林静仪也发现了异常,拉着她的手低声叫她。
黎书意脑中警铃大作,说了一个“跑”字,便拉着林静仪往驿馆方向冲,然而她们的速度还是不够快,那些人在发现她们开始跑后也不再伪装了,从暗处抽出刀剑便向她们涌了过来。
她们出行就带了兰亭和玉绿两名侍女,还有两名侍卫,寡不敌众,顷刻间便被制服了,好在无人受重伤。
领头的人还算恭敬,走到她们面前,鞠了一个躬道:“还请两位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要做什么?”黎书意怒气冲冲地问。
领头人笑答:“只不过是郡守大人在家中设宴,想请两位姑娘赏脸用顿饭罢了。”
她当即便明白了,应该是李缨金蝉脱壳之事已被李振益知道了,所以便狗急跳墙了。
在实力绝对悬殊的情况下,硬碰硬不是上策,因此她并未打算反抗,心下想着待会儿见机行事。
只是步子才刚迈开,忽见一队人马从小巷中冲出,与挟持她们的人迅速缠斗起来,正摸不到头脑间,她在打斗的人群中发现了展元的身影,不由放松下来。
入社郡前两日,谢烜赫派人送了一封信给兄长,信中附带了一份名单,说李振益掌握着郡中近六成的兵力,府中又豢有杀手组织,如今社郡是李氏宗族的天下,他们一旦入郡便如瓮中之鳖,可派人去游说名单上那些尚未屈服的地方官员,方便日后里应外合。
第二日,兄长先修书一封,向陛下奏请申调就近兵力,然后令一名马术娴熟的军士快马加鞭送至孟章,接着又将官员名单交与展元,命他带上一队人马,秘密前往各县行游说之策。
心情刚放松,见一持剑的杀手朝她和林静仪这边冲来,兰亭和玉绿见状立马挡在她们身前。
就方才他们掳人的做法来看,黎书意知道,目前他应当是不会伤她们性命的,不过,能不被抓住,最好就不要被抓住,她护着林静仪往自己人多的地方后退。
退了没几步,身前突然飞出一道影子,以为是另外的杀手来了,她灰心地闭眼。
等了半晌,发现既没有刀架在脖子上的冰凉之感,也没有胳膊被生拉硬拽的疼痛之感,于是诧异地睁开眼。
这一睁眼,她看见身前一步的位置站了一个人,观背影便知是谢烜赫,他还维持着出招的动作,而那个企图对她们动手的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时侍卫!”前方,兰亭惊呼。
谢烜赫收了剑,转身径直朝她们走来,到了她跟前,拱手道:“见过二娘子,是卑职来迟了。”
黎书意扬唇一笑,就她的生活环境而言,面临危险状况的时候并不多,因此他这“侍卫”大多时候是无用武之地的,剑没亮过几回,倒是替她做了许多端茶倒水的事,这回总算像一个真的侍卫了,别说,这意气飞扬的模样还挺好看的。
这时,又闻兰亭疑惑地问道:“时侍卫,你不是去回故乡祭祖了吗?”
谢烜赫解释:“日前收到少将军的传信,说这边的局势不妙,于是我便快马加鞭赶过来,与城外的人马汇合一处了。”
黎书意在旁不做声,虽这话是假的,但必须在明面上过一过。
接着,他四下一扫,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那批杀手人死的死伤的伤,已经彻底被展元所带之人控制了。
……
申初,郡守府后堂便摆开筵席,桌上水陆毕陈,桌边坐了林文正、黎长策和李振益三人。
李振益含笑为客人斟酒,边斟边笑道:“林大人和少将军到社郡已有四五日了,还不曾单独邀约过,故今日特设此宴招待。”
两位客人也却之不恭,虽不算热络,但亦未冷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振益偷瞟一眼面前正在吃菜的两人,然后用眼神示意侍从。
侍从收到指示,唤进两个小厮来,他们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匣子。
“李大人,这是……”林文正面露疑惑地问道。
面对二人的疑惑,李振益笑而不语,抬手让侍从打开匣子。
侍从点头,他走到左边那名小厮跟前,打开长木匣从里面取出卷轴来,然后在人前徐徐展开。
只见画面上翠山起伏绵延,江河烟波浩淼,林木村野和舟桥楼阁布局井然有序,全画壮丽恢弘,笔墨工致。
林文正见画惊呼道:“这可是《万里山河图》?”
“正是。”李振益点头,并趁着侍从折卷轴的空档解释道,“下官素闻林大人酷爱书画,这《万里山河图》是下官几年前机缘巧合下偶然所得,只是画虽珍贵,但下官见识浅薄,欣赏不出它的美,现愿意赠给能欣赏它的人。”
说话间,他偷眼观察林文正的反应,见他的目光在木匣上流连,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旋即示意侍从继续。
侍从来到另一名小厮跟前,这小厮怀抱的木匣比刚刚那个要大上许多,足有三尺长。
他打开了木匣,露出里面的七星宝剑,剑长三尺,剑鞘与剑柄精雕细刻,上以七宝嵌饰,美观且贵重。
展示完了,李振益道:“少将军年纪虽轻,但初上战场便俘虏安士敌兵八百余人,十分骁勇善战,在下一介文官,不通武艺,这剑留在我这里只能做摆设,宝剑自当赠英雄,还请少将军一定笑纳。”
价值千金的名画与宝剑,林文正看着木匣里的宝贝,这李振益不仅出手阔绰,还很会投其所好,难怪那么多官员都折服在他的诱惑之下,脑海里突然就蹦出早晨看到的那一串串数字。
今晨,他方才睡醒,正更衣时闻随从报说少将军有事找他。
昨日,结束堂审后,午间他开始思索该从哪里入手查李振益侵地贪污之事,黎长策向他献了一计,说可以从李缨身上入手,他是李振益的亲侄,当接班人一样养在身边近十年,一定知道李振益许多秘密,且他不学无术,缺乏主见,目前人也在他们这边,可以许利与他,想办法让他倒戈。
林文正斟酌了一番,最后点头应允了,让黎长策放手去做,自己便从那对贫民夫妻上入手。
想着恐是有什么大发现报与他,于是他急匆匆梳洗毕,便往书房去了。
进屋之后,黎长策交给他几本账册,报说:“这是根据李缨的供述,我派人在李振益书房里的密室中找到的账册。”
林文正扫了眼案上的账册,数目约有十来本,每一本都有相当的厚度,他拿起最上边的那本看起来,刚扫了第一页便被上面的数字骇住,每一笔都是他年俸的好几倍,这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据黎长策派去外城探查的人回传说,因房屋冲毁,社郡百姓缺衣少食,不少人为充饥甚至不得不上山挖野菜挖树根。
而当地的父母官呢,林文正看着白纸黑字的数字,这种强烈的对比令他怒从中来,压抑着情绪,他问说:“可与他们取得了联络?”
他们指的是社郡下辖县城中尚未屈服的那些地方官员们。
黎长策回道:“各方都已给了肯定的答复,现下正在赶来的路上。”
“好。”林文正神色变得坚决,说罢他将账本扔回到案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随从开门入屋,然后向他递上了一份帖子,“大人,这是李振益派人送来的。”
他接过拜贴。
“这恐怕是鸿门宴。”黎长策看着拜帖说。
林文正盯着手中的拜帖眸色渐深,沉吟了片刻,他打定主意道:“不如将计就计,今日便行动吧。”
就这样,他们来赴宴了。
从木匣上收回目光,他淡然拒绝道:“这礼物太过贵重,恕老夫不能收。”
“无功不受禄,这剑还是留给其他需要的人吧。”一旁,黎长策附和道。
对面的人闻言笑容一僵,黎长策视若无睹,继续道:“来时我便想说了,李郡守还真有兴致,侄子无端死在狱中,今日居然还有心情宴客。”
李振益的动作因这话彻底顿住,旋即他将杯子放下,作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本来是难过的,可今早去衙门后堂一看,发现那并非是我侄儿。”
说着,他的视线悠悠挪至林文正身上,意有所指道:“不知是谁干了这偷天换日的事,也不知我侄儿如今是生还是死。”
“哦,我以为郡守并不在乎他的死活呢?”黎长策淡淡道,“听说郡守昨日曾出现在大牢后门,然后他当夜便出事了。”
事已至此,李振益索性卸下伪装,他看着面前的两人,放低姿态恳求道:“两位大人,我不过一个小小郡守而已,侵占土地还不如其他世家之万一,您们何必斩尽杀绝呢?”
闻听此言,沉默旁观许久的林文正义正辞严开口斥责道:“哼,食朝廷俸禄,自当为百姓做主,你一个小小的郡守居然鱼肉百姓,贪污受贿,难道不该得到处罚吗?”
李振益默不作声。
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绿沉!”片息之后,黎长策忽朝外喊道。
绿沉应声从外面进来,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黎长策接过,然后展示给李振益看,“大人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看到那熟悉的账本,李振益的瞳孔猛地一缩,惊问道:“这,你们是如何拿到的?”
因为害怕,他面部肌肉抽动,神情慌张,接着愤然道:“那蠢货果然都和你们说了。”
下一刻,他抬起头,面色慢慢恢复平静,眼神也变得冷酷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既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失态的人,黎长策好整以暇地问:“哦,你打算杀了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