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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告状 ...

  •   “二娘子,您管管时侍卫吧。”

      听着这哀怨乞求的语气,黎书意放下了筷子,想起来前几天这小丫头就因为谢烜赫而不快,不知今日不快又是为哪般,“他怎么了?”

      “二娘子,他命令我做事。”兰亭气愤道。

      谢烜赫乃是昭王的独子,从小养尊处优,自出生起便是被别人伺候着长大的,若非是为了伪装,他岂会甘愿服侍他人,与他而言,发号施令早就刻在骨子里了,估计就是一时忘了自己扮演的角色。

      兰亭继续向她诉苦:“二娘子,我知道他身世悲惨,救过少将军的命,又初来将军府,可是也不能不讲规矩啊,对我也就算了,但他不能仗着您宽仁,就对您也没大没小的。”

      谢烜赫对她没大没小的?这黎书意没感觉出来,反倒觉得他一反常态地很顺从,大约是她站在熟识的角度上看待的缘故吧。

      瞧着兰亭那如同青蛙一般气鼓鼓的两腮,她忍不住笑了,旋即安抚道:“好,一会我去说说他。”

      说完,见兰亭展颜笑了。

      解决了她的问题,黎书意开始用饭。

      两刻钟后,吃了个八成饱,她放下了碗筷,用茶水漱了口,趁着兰亭撤餐盘的空档,她进里间去了。

      方才她在谢烜赫身上闻到了浓郁的墨香,知他应是去与部下联络了,虽然她从未问过联络点在哪,可如今也能猜测出大约不是制墨坊,便是印刷铺一类的地方。

      气味有时候不可忽略,她走到妆匣前,拉开了第二层抽屉,抽屉里装着各式各样的香囊,这些都是她从前学习调香时自己摸索着配的。

      挑挑拣拣,她最后择定了以雪松、广蕾香、松木和檀香木等香料配在一起的香囊,拿着香囊凑近了轻嗅,可以闻见一股沉静清雅的香味,这应当是符合谢烜赫品味的。

      揣好香囊,她走出里间,还未到门口,被兰亭叫住了:“二娘子要去哪?”

      “去找时野。”

      “找他干嘛?”兰亭扁嘴。

      黎书意笑答:“我替你出气去。”

      “那走吧。”兰亭转气为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黎书意此去主要是去送香囊的,带着她多有不便,便故意道:“你去,不怕他找你算账?”

      “那还是不去了……”兰亭果然被唬住,气势一下子弱了。

      黎书意这才独自往后院去了。

      到了谢烜赫房门口,她抬手敲门,门打开,谢烜赫望着她问:“有事找我?”

      从找香囊到来时的这一路,黎书意的心思都格外坦荡,可眼下听他这么问,她忽然觉得有点难为情了,毕竟香囊是不能随便送的。

      极力驱散这种不适,她将手里的东西猛地往前递出去,嘴上刻意解释道:“哝,这个给你,如今我整个将军府的安危可都系在你身上呢。”

      一样东西猝不及防塞入怀中,谢烜赫眼疾手快接下,待拿起来一看,见是一个玄青色绣着福禄寿喜纹的香囊。

      他意外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随即又抬眼看着神色忸怩的少女,心里既惊喜又柔软,柔声道:“谢谢。”

      东西已经送出,黎书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偏生面前的人也不找话说,尴尬蔓延开来。

      她苦思冥想,最后想起了兰亭的抱怨,于是干咳一声道:“方才兰亭向我告你的状了。”

      “她向你告我什么了?”谢烜赫随口问道。

      “她说你命令她做事。”

      “好像是。”

      回答得还挺坦荡,黎书意往下说道:“她不知道你的身份,最近估计是见我与你往来频繁,觉得自己失宠了,她贴身伺候我三年多,大约从没受过这种委屈,你多担待点。”

      “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你对我没大没小的。”黎书意像小孩子告状一样,窃笑着说道。

      “那你觉得有吗?”

      有吗?黎书意将眉一挑,打量着眼前的人,沉吟片刻后评价道:“如果把你当侍卫看,那肯定是有的,可如果把你当世子看,那便没有了。”

      “那你是站哪个角度的?”谢烜赫问。

      这个问题把她难住了,毕竟她不可能真把他当寻常侍卫看,可是这段时日她好像还挺享受他伺候自己的。

      谢烜赫似乎没有特别在意答案,在她没思索出结果时先开口表示道:“日后我会注意的。”

      黎书意其实也就是随口一提罢了,并没有真的要他严格保证,此时香囊送了,聊得也差不多了,遂点了一下头道:“嗯,那我走了。”

      说毕便转身走了。

      看着离开的背影,谢烜赫轻笑出声,说他没大没小,兰亭分明是想借机提点他不要“异想天开”,小丫头还挺婉转,不过倒是衷心爱主。

      ……

      七月半,中元节至,在这天祭先祖、祀亡魂是由来已久的习俗,因活动主要集中在晚上,所以整个上午黎书意依旧在写她的书。

      由于日子特殊,今日学馆休沐,兄长不需要上课,父亲也将从军营赶回来。

      将近未时,得前院通传,说父亲、叔父已经归家,她立马换了身素净的衣裳,然后便往主院赶去。

      虽营地距离孟章相隔不远,但父亲并不常归,他们已经有一月未曾见面。

      进到正厅,她向父亲问安,刚说没两句话,兄长也来了,三人便坐在一起闲聊,父亲先问了兄长的学业,接着又问起她写书的情况。

      谈至申时,富春姑姑来通报,说席面已经备好了,于是他们便起身一道往祠堂去。

      祠堂在府邸西侧,是一座独立的小院。三人行至半路,碰见叔父叔母,大家便并道而行。

      到了祠堂,见院中空地上其他宗亲已经到齐了,虽同住一府,关系也和睦,但到底都是各有家室的人了,为行方便,他们便一直分锅灶,然祭祖乃是宗族大事,自然得一起。

      互相见了礼,大家移步往祠堂大殿去,最后进了右侧偏厅,凡黎氏遇宗族大事,便会在此置办宗宴。

      到厅中,众人按辈分入座,坐下后仆从紧接着呈上菜肴酒水,难得聚在一起,桌上大家闲话家常,气氛轻松愉悦。

      待酒足饭饱,又稍坐了一会,所有人移步至祠堂正厅。

      只见厅中烛火星星点点,内设四龛,神位依次为高祖考、高祖妣和考、妣的牌位、姓名字号,每龛前各设一矮长桌,用以摆放祭品。

      作为黎家家主,黎横天站在最前面,黎裕与其妻赵氏次之,黎长策与黎书意第三排,其他宗亲也按辈分排序而站。

      黎横天从富春姑姑手中接过长香,然后在火烛上燃着,接着他双手持香而拜,后首所有人便跟着扣拜。

      等礼数行周全了,大家相继转身出门。

      院落南边的空地上早设好祭台,两张长香案并排而放,上摆两鼎香炉,香炉两侧又各摆两张小几,一张放水果、水饭和酒菜,一张放金银纸锭、白黄纸钱和贴名包衣。

      黎书意走到左边那张香案前,跪到了蒲团上,接着她从旁侧拿起一沓纸钱,在香烛上燃着了便扔进面前的火盆里。

      等纸钱燃烧殆尽,她把贴有母亲名字的包衣扔进火里,并在心里默默倾诉道:“母亲,女儿真的好想你。”

      父亲、兄长在她旁边跪下,其他人也都沉默着开始烧衣祭祀,一时间院里火光冲天。

      元宝、纸钱、纸衣……黎书意不时往火盆里扔东西,纸遇火迅速燃起,所散发出的热气蒸得人有些难受,她蹲在火前,看着跃动的火苗不禁陷入回忆。

      母亲是去岁初冬离开的,一场飞来横祸带走了她。

      当时外祖母生病了,母亲去客郡探母,她因时不时被皇后召入宫中谈话,所以那次便未跟去。

      因牵挂着外祖母的身体状况,她一直在等母亲的消息,平常去那里只需六七日,然而那次过了十多天依旧没收到传信,过两日才知那里竟然爆发了时疫。

      这时疫本发自临郡,那里两月前发生了一场地震,致使房屋毁损,百姓死伤无数,许多尸体因未能得到及时的处理,最终便引发了疫病。

      半旬之后,随着疫病范围扩大,当地官员便下令封锁了全城,有些难民担心自己沾染上,于是想方设法逃了出来,其中一批流进了客郡,疫病就这么传开了。

      闻此骇人的消息,她与父兄急得团团转,担忧母亲和外祖母那边的情况,然而当时整座城镇已经被封锁了,他们根本无从了解城中情况。

      后来通过多方打探,终于得到了消息,只是来的不是喜讯而是噩耗,据随行侍卫传回的书信所言,说母亲在半途上曾撞见过那批身染疫病的流民,见他们可怜,还给了他们食物与银钱。

      因为彼此并不知道疫病已经存在,所以未有防范,母亲在入客郡之前便病倒了,请大夫来看时才知染了疫病。

      而那时,那批流民早到了城中,他们无处可归,便在街上游荡,踪迹遍布各处,不过两日,城中就有不少人染病,好在是冬季,疫病没有大肆传播开。

      得知这样的情况,三人急得当即便举家前往,可还是迟了,等赶到时,见到的是停放在正房大厅里的棺椁。

      她不愿相信,忙踉跄着跑上前去看,见棺材里空落落的,她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表姐姚书颜走上前来,摸着她的肩膀对她说,因为母亲患了疫病,为防止疫病进一步扩散,所以遗体一直存放在寺庙里,她听后当场便晕倒了。

      不知是想起母亲,还是因为燃烧纸钱产生的烟雾熏人,她眼眶渐热,靠着拼命忍耐,才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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