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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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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煜然本只是随意的一问,可当他看到廊下站着的男子时,他恍然愣住了。
只见男子身材修长挺拔,生得阔背腰圆,一身黑色侍卫武袍将他衬托得气宇轩昂,想到这样一个人是黎书意的新侍卫,他没由来产生了危机感,于是便较方才多了几分认真。
再仔细一看,他发现这人的身形有些像一个人,关键他还戴着面具,又身在将军府中,就更显得可疑了,想到某个可能,他三脚两步走上前去。
见谢煜然朝谢烜赫走去,黎书意的心弦绷紧,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她本想上前劝阻,让谢煜然不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心神,可是她担心那样表现会显得自己行为反常,反而欲盖弥彰,加重猜疑。
她看了一眼谢烜赫,见他双目沉静,最后便忍耐下来了。
尽管这样打算了,可她还是备感压力,眼见谢煜然已经在谢烜赫面前停下来,她衣袖下的手攥得死紧。
谢煜然的目光在面前的人脸上游弋,妄图找出相似的蛛丝马迹,可惜因为戴了面具,能瞧见的地方有限,而唯一露出的地方只能看见一对漆黑的瞳仁,连眼型都看不出来,审视良久,他冷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时野。”
这声音与谢烜赫并不相同,扫一眼男子两鬓的发辫,接着他又问:“你是安士人?”
“是。”
“怎么入的将军府?”
“草民原是前都护府司马之子,半年前楼宛犯境,战中父亲被敌军将领所杀,之后草民便加入军中,帮忙抵抗楼宛的侵犯,因想看看父亲的家乡,所以此次战争结束后便央求大将军带草民回孟章,大将军怜我孤苦伶仃,容许草民留在府中当差。”
“哦,是吗?”
解释得合情合理,但谢煜然并不相信,他忽地向前迈出一步,咄咄追问道:“为何戴面具?”
“幼时曾被火烧伤。”
“揭开给我看看。”他紧盯着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不放过每一个表情。
身后的黎书意听了这话前所未有的紧张,据她所知,除了最开始为应付她的突然袭击,谢烜赫并不每日都易容,毕竟那面皮操作起来似乎很麻烦。
绝不能让谢煜然看到他的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谢煜然对她的确有情不假,但这情绝对比不过皇权,一旦他发现了谢烜赫的身份,那么将军府只有死路一条。
廊下,两人默默对峙,黎书意急得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想到底要如何巧妙地引开谢煜然的注意力。
还未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忽见谢煜然已经抬起右手放到了面具上,她瞳孔骤然一缩,全身血液凝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面具被揭开了,露出的是一张丑陋的脸,那脸从额头到眼角皆是发皱的皮肉,看起来异常可怖。
她的呼吸和心跳又回来了。
谢煜然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他似乎很失望,似乎又很庆幸。
见危机解除,黎书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未免被谢煜然看见,她快速收敛了。
哪知气才刚舒完,紧接着听见拳头打到皮肉上的声音,是谢煜然动的手,显然这些还不足够打消他的怀疑,他还想试谢烜赫的武功。
这方法黎书意曾用过,不过与她这个门外汉不同,谢煜然功夫不错,且两兄弟以前时常切磋,她将将落地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见谢煜然一掌打在谢烜赫胸口,逼得毫无准备的谢烜赫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然而他并未就此作罢,转变招式后又劈下一记掌刀。
这次谢烜赫也没有干站着,他亮出右掌抵挡攻击,两人就这般赤手空拳打起来,小院响起拳脚打斗的噼啪声。
谢煜然出招刁钻,为试探显然他故意逼谢烜赫使出从前的惯用路数,企图让他露出破绽,好在谢烜赫似乎早有所料,所用掌法奇诡,完全不似中原流派。
足足过了五六十招,谢煜然才停手。
收了招,他拍了谢烜赫的肩膀一下,朝自己看过来,“功夫不错,好好保护她。”
黎书意就势走过去,皱眉责怪道:“你跟一个侍卫计较什么?”
谢煜然没回答,望着面露不悦的少女,试探地问:“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
听见这话,黎书意便知他这是在试探她,因他素来知道她不喜欢谢烜赫,所以她只要装出不在意便可,于是她面对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疑惑发问:“谁?”
观少女眉头轻蹙,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看着像是真没瞧出来,谢煜然唇角勾起,遂一句话带过:“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接着,他手一伸,唤几步开外的双诫道:“把东西拿来。”
双诫应声走来,并将一个盒子递给他。
谢煜然接过盒子,然后在少女面前打开,露出了里面躺着的嵌宝石金钗,柔声说道:“觉得适合你便买了。”
黎书意却是偏转过头,看也不看。
谢煜然见状也不恼,看主人不接便把木盒递给了兰亭。
兰亭尽管看出她家二娘子不想要,可她不敢忤逆太子殿下,只得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心知这里不欢迎自己,谢煜然不打算久留,只想着来日方长,道了句“我过几日来看你”,便领着双诫走了。
看着太子殿下携侍卫出了院门,兰亭握着手里的盒子为难地问:“二娘子,这东西怎么处理?”
瞥一眼木盒子,黎书意毫不犹豫道:“扔了。”
“这可是金银首饰。”兰亭惊呼。
见她犯难,黎书意改了口:“先放库房吧。”
这几年谢煜然送她的东西不少,她想着有时间整理出来,找个机会一并还回去。
交代完了,她看向谢烜赫,神情严肃地说:“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一进屋子,待门合上之后,黎书意转头望着气定神闲的谢烜赫,“你未免也太大胆了,要是今天你没有易容,被谢煜然看到怎么办?”
现在提起来,她依旧后怕,谴责完了,又问:“不过,为何你突然又易容了?”
“你好奇。”谢烜赫平静地看过来。
她的确很好奇来着,没想到这个巧合竟然救了他们一命。
庆幸过后,她瞥向面前的人,还是不认同他的做法,出言提点:“可即便你做了准备,也不该轻易在谢煜然面前露面,他是你堂兄,很容易看出来的。”
“正因如此,才更应该试一试。”
“什么意思?”她扬眉。
“如果我连他都瞒过去了,证明我的伪装也就成功了。”
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可这等同于用性命做赌注,实在太冒险了,便没好气地说:“不愧是你。”
“不是想看吗?”
兀自生气时,听见谢烜赫问话。
她抬眼看去,见少年抬手摘下面具,望着那丑陋狰狞的伤容,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我可以摸吗?”
见她跃跃欲试,谢烜赫轻点了一下头。
得了准许,黎书意缓缓伸出手,落到额头上时先滞了一瞬,然后才慢慢移动着,用指腹感受着凹凸不平的皮肤。
这胶状物有一定的韧度,且纹理细腻,虽不及真实皮肤有弹性,可若不仔细观察,确实很难辨别真假。
“好真实。”感受完了她感叹一句。
接着她把手挪到皮肤完好的地方,继续观察,少年面颊莹润如玉,比假皮部分要细腻、亮泽,便仰头说:“若是有人像我这般检查,估计还是能发现的。”
谢烜赫垂目对她道:“他们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也是。”她点头,他又不傻,能呆愣愣地让人上手。
好奇心得到满足,疑惑也尽数解答了,黎书意的神思回归目前的状况,然后发现了他们的姿势有多出格。
她轻咳一声以缓解尴尬,旋即远离谢烜赫,走几步坐到了榻上。
“难过吗?”谢烜赫说着在另一侧坐下。
没头没尾的话令黎书意疑惑不解,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方才明白他说的是谢煜然,毕竟刚才他都看见了。
除了兄长以外,对她和谢煜然关系最清楚的莫过于眼前这人,因为他们三个时常待在一起。
难过吗?她自然是难过的,沉默许久,只说:“家人更重要。”
所以就是说还是难过了,谢烜赫的心像是被蜂蛰了一下。
房内一时陷入沉寂。
短暂的放空了片刻,黎书意的思绪飘到了其他地方,如今他们彻底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然而许多信息她还不知道,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好好问一问。
“这半年来,除了避人耳目,你应该还做了其他的事吧,可有调查出什么?”
话落,见少年神色滞了一瞬,接着他眉宇间变得晦暗不明,半晌那透着历经沧桑的深沉眼眸望过来,喉头划动了一下,声音冷肃地说道:“告密者说起义头领是我父王的人,可那人只不过是在王府开棚发放救济粮时来过两回,与父王并无其他交集,那挖出盔甲军械的地点更是父王母妃一年到头都不会光顾一次的别苑。”
昭王是黎书意的世叔,她在情感上偏向于他,甚至觉得当中大有隐情,可是这些解释不足以证明什么,毕竟别人可以质疑说领救济粮便是联络做的伪装,把盔甲军械藏匿在不常住的别苑是为了隐秘行事,如今王府的侍从和起义的叛党都已经被诛杀了,想要辩白根本死无对证。
她能想到的,谢烜赫也一定想到了,那么这话的意思是……凝思片刻,她眉头一展,问说:“你觉得告发的人说了假话,想从他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