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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是他 ...

  •   忆过往事,黎书意的双眼重新聚焦,她望着盯视了许久的房门,里面府医说话的声音透过门断断续续传出来。

      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她心情五味杂陈,有点渴望靠近,又有点望而却步,做了良久的心理准备,她终于推开了门。

      “所幸病症不是太重,食得也不多,以后要避免食用花生,按这药方定时服用,五日便可痊愈。”

      府医站在床边,对时野做最后的嘱咐,交代完了,他提起药箱点头向他们告辞。

      绿沉也紧随其后拿着药方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黎书意、黎长策和时野三人。

      黎书意刚要发问,黎长策却手一指外面道:“我还有功课,先走了。”

      说罢,一溜烟跑了。

      然后便只剩下黎书意和时野。

      打开这扇门的那一刻,黎书意就决心要问个清楚,他们的刻意隐瞒令她很不满,这惊人的发现实在让她措手不及。

      可此刻,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她着实难以开口,于是张嘴第一句话便变成了“你还好吗”四个字。

      “还好。”回答伴着一声轻咳,但身体状况看起来确实比方才要好多了。

      她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定定注视着床上的人,床上的人同样也在看她,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对望着。

      半晌,床上的人启唇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尽管经此一遭,这人的真实身份已经近乎透明,但黎书意还是想要一个确却的答案,于是便嗫嚅着问:“你是他,对吗?”

      “我是。”

      回答干脆利落,这简短的两字让她不禁鼻头一酸,顿生哭意。

      心情还未平复,在她还未来得及问更多时,床上的人主动对她诉说起来。

      “坠崖的不是我,而是王府的死士。”

      谢烜赫并未打算一直隐瞒黎书意,他原想着等再过一段时日,待到大家不再对时野这个身份有所怀疑了,他再主动露出破绽,好让少女察觉。

      未曾想会发生今日这样的意外,不过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便借此机会坦白吧。

      “那夜,我提前得到消息,便赶在官差抓捕之前离开了王府,不过那点时间不够跑太远,他们很快便寻到了我的踪迹,关键时刻是死士扮作我的模样,引着追兵往别处走了。”

      所以摔死在崖下的人是死士,回想起那惨烈的死状,她为那不知名的死士感到痛心,可看着面前鲜活的人,她又为之庆幸,“可你怎么会从塞外回来?”

      “谋反这种重罪最为天家所忌惮,尽管在崖下找到了尸体,也证实了我的身份,但毕竟已经面目全非了,代替这个可能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上面也依旧不会掉以轻心,我不能在这久待。得知安士遭楼宛突袭,你的父兄被派出征平乱,我想着那个地方比较好掩人耳目,所以便去那了。”

      “那时野这个身份……”

      “正如同你父兄向你解释的那样,时野的确是都护府司马之子,烧伤、丧母、丧父的经历也都是真的。”

      “那他人现在在何处?”

      “在与楼宛交战的过程中命丧沙场了。”谢烜赫回答道,稍微停顿了片刻,他径自往下说起来,“我与他身形相似,且他脸上大面积的伤口也适合做伪装,于是他战死后我便借了他的身份,继续跟随黎家军与楼宛作战。”

      真相竟然是这样,听完了所有,黎书意觉得既惊险又庆幸,盯着那张泛着冷光的银色面具,她试探着提出请求:“我可以看一下你的脸吗?”

      “可以。”

      得到准许,黎书意迈步朝床边走去,就像是要打开一份珍贵的礼物一样,她带着期待一步步靠近。

      待到了近前,她屏气慑息,动作缓慢地伸出手,心突突地跳动。

      最后,她揭开了面具。

      斜飞英挺的剑眉,眼尾微向上挑的凤目,乌黑深邃的眼眸,以及永远轻抿着的双唇,面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是谢烜赫无疑。

      然而,同记忆里的模样也有着细微的差别,除了比较明显的异族装扮以外,更多是感觉上的变化,他眉宇间凝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锋锐气场更甚从前。

      他性格本就少年老成,如今愈发显得成熟睿智了,黎书意并未心生怯意,反而酝酿出深深的怜惜,她知这份成长是由家破人亡和四处流浪淬炼而成的。

      她静静地端详面前这张脸,前所未有的认真,后来与黑亮的双眸碰上,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于是闪电般移开了视线。

      接着,耳畔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听见笑声,她更尴尬了,他们一向不对盘的,这样和谐的相处属实少见。

      面上越发不自在了,她彻底转过身去,抛下一句“你先休息,我走了”,然后便迅速遁了。

      回到自己房中,黎书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脏一个劲疯狂跳动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惊喜包裹着她。

      谢烜赫竟真的还活着,没想到这种希望渺茫到如沧海一粟的事情真给她撞上了。

      可是没过多久,初时的惊讶和庆幸经过时间的发酵,逐渐酿成紧张和担忧,她的家里如今藏着一个朝廷重犯,一旦被发现,将军府必将受到牵连。

      她该让他留在家里吗?黎书意问自己。

      “二娘子,您还好吗?”兰亭伸出手掌在自家二娘子面前挥了挥,她发现二娘子自从时野犯咳症之后就表现怪怪的。

      “我没事。”忽然,二娘子猛地站起身,对她道,“我找父亲有事,你不必跟着。”

      “可大将军还未归家!”她大声告知。

      然而她家二娘子已经跨出房门,见她形色匆匆的,兰亭更疑惑了。

      黎书意大步流星地离开小院,因为知道兄长一定会推脱隐瞒,所以她没有找他,而是直接往尚姜院走。

      父亲前日曾传信回府,说今天去马场看马,晚间会回来,尽管还有一段时间,可是她还是步履不停地朝前走。

      到了院中,黎书意径直步入正厅,然后便坐在桌边安静地等候,她从微霞满天等待夜色笼罩,终于等到父亲回来了。

      一踏进房门,黎横天关切地询问女儿:“听下人说你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什么事这么着急?”

      黎书意起身迎过去,看了眼跟在父亲身后的沥泉,她未有开口。

      黎横天见状,往后一摆手道:“下去吧。”

      沥泉点头退下,去时将门合上了。

      室内一片安静,与父亲对望片刻,黎书意开门见山问道:“父亲为何骗我?”

      听见这话,黎横天神色一凛,话虽说得极其含糊,可他瞬间便意识到女儿指的是什么,沉吟半晌,终是道:“为父是不想让你担心。”

      知道父亲这么做是想保护自己,只是这种保护并非她想要的,黎书意说出她的心声:“我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无论什么,我都希望和你们一起面对。”

      “是为父的错,我女儿那么聪明有主见,我不该瞒着。”黎横天道歉。

      看着乞求原谅的男人,黎书意没有再责怪,毕竟今晚她来这并非为了质问,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说,整理了一下心情,她一脸严肃道:“父亲,你有想过收留他会对将军府造成多大威胁吗?”

      “唉……”黎横天皱着眉深深叹了口气,旋即对上女儿的目光说道,“为父自然清楚,可我与长恭是二十多年的老友,王府因污蔑被屠满门,这唯一的遗孤我怎能不看顾。”

      这黎书意自是理解的,她为王府的遭遇不公,谢烜赫活着她也很开心,可将他留在屋檐下,未免太过冒险了,便指出道:“照拂有很多种方式,为何偏留在将军府?”

      “这样不容易被察觉,也方便联络,还可以在我们不在身边时保护你。”

      方便联络,黎书意闻言眼皮一跳,察觉到话里的不寻常,遂直视着父亲问:“你们想做什么?”

      黎横天目露迟疑,没有马上答话。

      “笃笃!”门突然被敲响了,接着传来黎长策的声音:“是我。”

      “进来吧。”

      黎长策应声推门而入,再将门掩上。

      黎书意看着兄长一步步走近,待到了跟前,她又将刚才的问题重问他一遍:“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黎长策抿着唇,一脸正色地凝视着妹妹,沉默良久后他指出道:“小妹,你应当清楚,自从昭王之乱爆发以来,父亲便一直受陛下猜忌,目前将军府的处境十分艰难。”

      这黎书意当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眼下才应该与昭王府撇清关系,保全自身,可现在……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什么,不由惊骇得变了脸色,压低了声音不可置信道:“你们莫不是想为昭王府平反?”

      言毕,她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父亲,见两人皆是沉默,于是心下便了然了,半晌,她不赞同地开口:“这太冒险了!”

      黎长策将眼睛一眯,语速缓慢,口吻认真地说:“猜忌一旦起了,便没那么好消除,在这种事上向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要想彻底摆脱困局,只有证明昭王从未有过叛乱之心。”

      黎书意沉默了,她知道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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