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今天高考完了,我要兴奋死了。我和秦子山几乎绕遍了整个县城,我们坐在摩托上,一路大叫一路笑,别人以为我们是神经病。好开心,像是出狱了。
      “晚上他带我去大排档吃烧烤,他不会喝酒,却硬灌。此前我没喝过,但我酒量竟然不错,因为在他喝成了一摊烂泥的时候,我还清醒着。
      “他趴在桌子上,眼睛红红的,血丝遍布。我看着,感觉有种别样的东西在滋生蔓延。他冲我喊了一声名字,我听的心里怪怪的,说了声:‘我听到了,别喊那么大声。’看见许多人频频侧目,大概是美人醉酒,着实是可爱。
      “他俯下身,还抱着那瓶啤酒,我以为他难受,就去扶他。结果他一把扯下我,我被迫弯腰,一嘴的酒气就灌了过来。我脑子要炸了,推开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空白的。他的嘴好凉。
      “这种滋味很奇怪,我不知道别人看到没有,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我一点也不讨厌。
      “我也醉了吧。”——2002.6.8
      “他要回学校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也没断片,问我怎么想,他是认真的。忘了我那张拙嘴是怎么说的,说了什么,最后我的嘴肿了。”——2002.6.9
      “我们一起去大学啦。”——2002.6.10
      我停下了翻页的动作,愣了十几分钟,原来是我情根深种。
      看完了所有的日记,我上完大学后,在这所城市里打工,陪他在这陌生的地方过了四年。在我的举荐下,他也会来打暑假工。每逢假期,我们都会在老家度过。
      桑意的小院子,一是我能够驻足的地方,我们一起在校外租房,却也时常怀念那里。
      后来那里拆迁了,赔了近200万,我们又高兴又伤心。以后不用努力了,这个时候200万是什么概念?是天塌了都能被抬起来的程度。王有光来要过钱,被我打服了,一次不服,前前后后打了四次才彻底服。他欠了我家的债,不敢伤着我,就去问桑意讨要,还带过不少人,我就做了桑意几个月的保镖,我学过散打,再多人也不甚怕。但桑意一看到我受伤,就想妥协,想着给他们点钱就好,我没同意。
      这种人万一妥协就会缠着你。
      这区域开发房产的,我们在这里又买了房,就是我现在住的房子,就是这里。
      家里厂子开了好几家,爸爸娶了个小老婆,也有了一对儿女,但他没忘了我。让我继承了第二个分厂,我的经济头脑也是有的,我和桑意的小金库很充裕。
      有了钱就会生事儿,我们去了蜀地。
      刚踏上山路,还没到地方,就出事了。日记的最后是我们正在路上,后面的事是我大概推出来的。
      我敲响了对门,一阵锅碗瓢盆的声响,门开了。老头和大妈一脸严肃的开了门,我内心难言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桑意,在哪?”活着吗?
      我没有问出下面的话,不知是什么想法。
      现在是半夜了,一到了秋季,连虫鸣也没有,他们的沉默让我更加心悸。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我没有管。
      “不知道,”老头开了口,“没有他的消息。”
      “其实他一开始没出事,但后来……他没想开。几个月后找到你摔下去的地方……”老头没说完,但我明白了。
      我的大脑似乎被轰了一炮,嗡嗡的,手开始抖起来。
      “救援的只找到了几片衣服碎,人没找到,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多久了?”我强做镇定。
      “什么多久?”大妈愣了一下。
      “他跳了多久?”我压抑着近乎要嘶吼。
      “好几个月了,你别急……”
      刺耳的轰鸣声由小渐大,我迷惘的看着眼前出现重影的二老,我清楚又昏沉的知道我好像要想起些什么了。
      逃跑似的,我跌跌撞撞回家,一进门便磕在玄关处的鞋柜角上。却没有很疼,脚上包了软胶,后面有人声细碎的传过来,听不是很清楚:“他喝酒了又?这是醉了咋的?”
      走了几步,又返回去关了门,后来听老头说,我当时像个走投无路的汉子,仿佛死也无所畏惧,红了眼。一头扑在床上,我几乎要跪下去,俯着腰,怎么也呼吸不上。一反身,我摊着,摆开手成大字,任由窒息将我淹没,脑中鸣声不断。
      昏了过去,好像只是睡了个溺在深海中的觉,各种感官在那一刻停止疯狂叫嚣。
      这回比上次记得更多一些,格外清晰。
      那是炸开在眼中的画面,撞弯的铁栏,半挂住的摩托,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推住桑意,却随摩托一起摔下。汽车窗里,是王有光紫红色的脸。
      有意识的十几秒钟,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东西。桑意说这四姑娘山是妈妈和她去世的爸唯一去过的外地,在那里有了他,是基本改变了妈妈一生的地方。所以桑意执意要来,现在想,他妈的话真假难辨。不过一个母亲竟能狠心成这样,我是不相信的,她可是桑意唯一的亲人。
      王有光也是第一次干这种谋财害命的事,车开的扭曲,想来是抖的握不好,方向盘再也没有勇气向崖边的桑意加上一油门了。
      在这里过了一段时间,我打理好各种琐事,收拾钱和行李,留下联系方式给老头,我亲眼看到他给我的称呼是小侄子。说是行李,其实只有桑意的书和照片,还有几件衣服。
      我并不打算去找桑意,但我要回到榆稀村,只是为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大婶说的对,我就是捡了便宜,后来村里的中年人上山回来,在半路上也看到了有人从那里摔下来。死了,发现的时候都被山里不知什么动物啃的不成人样,尸体拉出来都臭了,也没人领,在西山找了个地儿埋了。
      路上我看了手机,眼镜说,女孩和高三班长在一起了,他晚了一步。
      以我旁观者看,女孩只是短暂带他逃出阴霾,转而跳下更深的迷雾中,但我相信眼镜会爬上来的。而眼镜也不是晚了一步,或许用伤人一点的话来说,他们从来没有走近过,即使他们就是站在一起,也比不过生死相隔。
      但即使是单相思,这段感情也清澈的令人感动。
      我背着哑巴叔给的包,包里只剩了一只枯萎的花,被压的有些变形。我到了村里,哑巴叔不在,大婶倒是吓得不轻,拉着我问东问西,问长问短。
      “这才几个月啊,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没找到家?”没等我回答又说:“没事没事,以后慢慢找,这小村永远都在,啥时候想来就来!”
      我默默听着,拍了拍大婶的肩,看着她些许花白的头发:“那个坟在哪里?大叔上次看的那个。”
      “西岭子那棵桂树底下,你去那旮旯干嘛?”她随手指了一下。
      我没有说话,笑了笑,转身向那斜坡走去。
      今日夕阳更佳,照亮了我的前路。桂花正芬芳,手中那只望生花被我放在小土包上,坐在泥土上,我没有看前方,只是仰着头。天是圆的,由淡粉过渡到鱼肚白,再到藏蓝。
      不觉中泪水打湿了土地,什么也没有想,空旷的看着大雁盘旋。
      忽然身边闪过阴影,好像有人坐到一边。
      我睁开眼睛,泪水糊了视线,梦境还是现实,我看不清。只知道那人笑得如春风拂面。
      “你长的好美。”他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