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温痛》福安很幸运

8、一起睡吧

　　温童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手机，示意陆长文自己要出去接个电话。

　　“喂，表哥？这么晚了，怎么打电话过来了？”温童低声问道。

　　虽然严格意义上，季舒已经不是温童的表哥，但这个称呼已经叫习惯了，温童心里也一直把季舒当哥哥。

　　那边季舒的声音被一阵杂音淹没，可能是乡下信号不好，温童不得不开了扬声器，贴在耳边才能勉强听清。

　　“温童，温童，能听到吗？”季舒有些担心的声音传来。

　　“嗯嗯，听得清，表哥，你说吧。”温童说。

　　“你后爸没有——”

　　“没有！”温童立刻打断，余光瞥了眼房间里的陆长文，怕他听到电话内容。

　　“嗯，好吧，那就好。”季舒的声音放松了些，但依旧有几分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吗？”

　　“没有。我在朋友家。”温童有些迟疑“朋友”这个词，但还是这么说了。

　　“朋友？谁？”季舒的语气警觉了起来，这也不怪他，温童以前初中时就有一些所谓的“朋友”，不过是利用他来做杂事，甚至让他背黑锅。

　　“陆长文，你不认识的，你又不和我一个学校。”温童赶紧补充，生怕季舒多想。他其实不想在陆长文面前谈起太多自己的事，便说：“好啦，我要休息了，以后再聊吧。”

　　“嗯……好吧。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季舒依旧带着些担心。

　　“嗯嗯，晚安。”温童赶紧说。

　　“晚安。”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后挂断。

　　温童松了一口气，他收起手机转身进屋，却看到陆长文靠在门框边，双臂抱在胸前，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表哥？”陆长文丝毫没有偷听别人电话的羞耻感，反而理直气壮地问。

　　“嗯嗯。他有点担心我。”温童说。

　　“担心你什么？”陆长文很擅长抓重点。

　　“就担心我，额，交友不慎？”温童知道说谎大概会被抓住，那就选几个能说的真话说吧。

　　陆长文挑了挑眉，没再继续追问，转身指了指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套睡衣——一套短袖短裤，一套长袖长裤。

　　“你看看哪个舒服，自己挑。我先去洗澡了。”他扔下一句话，走进了浴室。

　　温童把两套睡衣都展开摊在床上，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身形，发现居然都合适。

　　他把衣服放下，心里安定了些，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陆长文的房间。房间以黑色为主调，简约又利落。墙上和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照片，大部分都是陆长文得奖时的样子，还有一些是和家人的合照。

　　他拿起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陆长文才三四岁，被一个大美人抱在怀里，站在游乐场中，母子两人笑得灿烂又幸福。

　　其实，这张合照是这么多照片里，陆长文唯一笑着的。其他照片里的他都是面无表情。

　　“我洗好了，你去吧。”陆长文从浴室走出来，浴袍松垮，深V的领口露出结实的胸膛，上面挂着水珠。

　　温童赶紧放下照片，选了长衣长裤，匆匆闪进浴室。

　　等温童洗完出来，陆长文侧身躺在床靠里的位置，头发轻轻搭在脸上。床头灯还亮着，旁边放着一杯温牛奶，散发着淡淡的热气。

　　温童背对着陆长文，坐下来，又抬着头张望着整个房间。

　　陆长文并没有睡着。他悄悄把目光落在温童身上，看他白皙的后颈。

　　温童真的很瘦，穿着薄薄的睡衣，背影显得更加单薄，仿佛一碰就会碎。

　　他看着温童乖巧地喝完牛奶，熄灯，然后轻轻钻进被子，躺在床的最边缘，几乎翻个身就会掉下去。

　　多少人想挤到陆长文身边，别说上他的床能进他家就不错了，但是温童却一点心思都没有。

　　他像他的名字一样，是童话世界里那个最纯真最温柔的小王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长文听到温童平缓的呼吸声，他轻轻翻了个身，伸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满了一模一样的褪黑素瓶子。他拿出一瓶拧开了盖子，想了想，回头看了看温童，又把瓶子放回去，关上了抽屉。

　　再次钻进被子时，陆长文忍不住伸手把温童捞了过来，侧卧着把他抱进了怀里。动作极轻，温童只是在梦中轻轻呢喃了一声，就又安静下来。

　　陆长文抱着温童，他小小的身子温暖而柔软，头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蹭在怀里柔软又治愈，仿佛抱着一个大大的泰迪熊娃娃。

　　忽然，温童在睡梦中动了一下，轻轻扭了扭身体，转过来和陆长文面对面。温童半眯着眼，睡意朦胧地唤了一声：“陆长文？”

　　陆长文愣了一下，没回答。

　　温童呆愣了半秒，似乎意识模糊，接着又闭上了眼睛，像是生理反应般说话。

　　他把身体蜷成一团，往陆长文的怀里钻了钻，彻底安静下来。

　　陆长文抱温童，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竟不知不觉地沉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陆长文醒来，身边的床已经空了，心里一阵落空，像小时候醒来时发现父母又不在的那些早晨。

　　楼下的突然的声响把这些落空击碎，陆长文闻到香味，顺着下楼，看到温童正端出一锅粥。

　　“你起床了，我做了些早餐，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温童刚把粥放下，又进厨房去照顾锅里摊的饼。

　　陆长文走到餐桌边，看着桌上摆满的早餐：一锅小米粥、一杯牛奶、煎鸡蛋、烤培根、蒸玉米。中西搭配得十分丰富。

　　“小心！”陆长文还没反应过来，温童已经提着热锅出来，麻利地摊下一片薄饼。

　　“这些都是你做的？”陆长文看见温童提着铁锅的手微微发抖，赶忙接过来。

　　“嗯，你家这里太偏了，没找到早餐店，我就看着冰箱里有什么就做什么。”温童又跑回厨房端出一盘土豆丝，“饼可以包着这个吃。”

　　陆长文很久没好好吃过早餐，导致这个时间点都没什么胃口。温童坐下，盛了一碗粥递给他。

　　陆长文说了声谢谢，随手尝了一口每道菜。

　　温童胃口小，吃了一个玉米一碗粥就饱了，他拿出记录本，看陆长文的反应。

　　看起来陆长文对每道菜都挺满意，有些说“好吃”，有些点点头，还有些则自然地发出一声感叹。

　　陆长文早就饱了，但他还在吃，心想就当是把中午的那份也吃了。

　　温童看着陆长文吃得满头大汗，有些担心地开口：“你吃饱了就不要再吃了吧，我们可以把剩下的带给郑念。”

　　“没事，还早着呢。”陆长文端起牛奶，仰头一饮而尽，把嘴里的食物全都咽下。

　　温童忍不住偷偷记下：陆长文很喜欢吃早餐。

　　忙忙碌碌地过了一个小时，陆长文把桌上的东西都吃了个干净。他掏出手机，找到刚刚拍了一整桌的早餐照片，照片一角正好捕捉到温童没戴眼镜的模样，白皙的皮肤，垂着眼吹着滚烫的小米粥。他把照片发了一个动态，还配了个太阳的表情。

　　温童站起来想去洗碗，陆长文说：“别洗了，一会阿姨就来了，快去学校吧，不然要迟到了。”

　　温童听话地点点头，不想做多余的事添麻烦。

　　“有保鲜袋吗？”温童问。

　　“有，怎么了？”陆长文从抽屉里拿出一个。

　　“剩了个玉米，给郑念带着吧。”温童指了指盘子里已经凉了的玉米。

　　陆长文想象郑念看到玉米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果断答应。

　　到了校门口，温童和陆长文就分开了。陆长文是年纪有名的帅哥，成绩又好，在校门口经常被一堆人围住，有同班的、学生会的，还有些大胆的学弟学妹。

　　温童自然地离他远了，心里有些失落。他想，如果可以，能不能永远待在陆长文的家里，那样陆长文就只属于他一个人。

　　但他马上摇摇头，强迫自己把这样极端的念头甩出去。

　　他想以后还是不要去陆长文家了，因为他真的会贪念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好。

　　不能越界，不能舍不得，不要毁掉现在所有的好。

　　温童的手紧紧地攥在口袋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低着头走路，他的背影和周围所有的高中生都一样。只是今天，有些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太久。他用余光瞥过去，果然，有几个同学正交头接耳，看他一眼，悄声说着什么。

　　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温童听到：为什么陆长文会和他玩？

　　一瞬间，温童心头刺痛，想起初中时的那个朋友，暴怒地指责他，说他靠得太近，害得自己也成了边缘人、怪人，一切都是温童的错。

　　“温童是瘟神。”这句话又钻进他的脑海。他想也许只是不去陆长文家已经不够了，要离陆长文更远一点才行。

　　温童越走越快，四周的窃窃私语声也越来越多，仿佛一个漩涡，将他一寸寸吞噬。情绪被搅乱，他开始慌，急忙跑进教室，却发现教室里也有许多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

　　怎么办？怎么办？温童快要哭了，心脏狂跳，乱成一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和陆长文、郑念撇清关系，让大家知道自己和他们不是朋友。

　　他掏出手机，指尖颤抖，想先给陆长文和郑念发消息，说自己以后没时间做饭了。再去找竞赛班老师，提出退出竞赛班。这样应该就够了，至少能让陆长文和郑念明白他的态度——他没有纠缠的意思。他们那么好的人，应该不会当面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只要他们默默疏远自己就好了，温童不怕被疏远，只怕他们当面说一些抱歉的话，那太残忍了，光是想象他就难受得快要窒息。

　　温童正准备发消息，手机突然弹出一条季舒的短信，问他今天放学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季舒忙完了国外的大学申请，现在闲得很。温童一直把季舒当亲哥哥，遇到什么难事都会和他说，今天的事也想找他聊聊，于是立刻答应下来。

　　他刚放下手机，下一条短信又蹦出来——“和你新朋友相处得如何？”

　　“新朋友”三个字刺得温童一颤，眼眶酸涩，突然觉得委屈，眼底漫上水雾。他敲出两个字“很好”，然后赶紧用袖子抹去眼泪，努力保持镇定，不想让人看出任何异样。

　　但紧接着，季舒的另一条短信又来了，“我打听了下你那个陆长文，挺帅的，挺会玩儿的。听说男女通吃，你最好离他远点。”

　　温童愣了愣，季舒说的这个陆长文，真的是他认识的陆长文吗？帅自然没话说，但是什么很会玩、桃花很多、男女通吃，温童没看出来。他一直觉得，陆长文是个很稳重的人。

　　不过，温童对自己识人的眼光也没什么自信。他认识陆长文不过一个月，也许对方的生活确实比自己想象中要精彩得多。只是——这已经和自己没关系了。

　　“好的，我会离他远一点。”温童顺着季舒的话回复，想着自己确实得远一点，越远越好。

　　季舒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失落，发了几句安慰的话，但温童不想再看了，他默默收起手机。这时，后桌的同学用笔敲了敲他的背。

　　温童转过头去，看到后桌的同学面无表情，用笔指了指教室后门。他顺着看过去，发现陆长文和郑念竟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