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荷七

2、第 2 章

　　第二章
　　房子并不大，28楼，普通的两室一厅。当时的房价没有现在的骇人，人们也没有现在如此热衷于投资房产，不过买下它却几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便一心一意地攒钱，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份用。不会去太过华丽的商场购物，不会去太过昂贵的场所消费，精打细算着手上的一分一厘。
　　拿到房子钥匙，站在门口的那一刻，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终于有了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空间。虽然小，可总归是一个归宿，下班后知道该往哪走，委屈了知道有一个可以藏住自己的地方。不会茫然于匆匆的人流中，看着熟悉却陌生的城市，不知道自己属于哪。
　　现在回来，还是这个地方。
　　回来之前已让杜雨薇把房子收拾整理了一番，把主卧改成两间小小的孩童室，书房改成我的卧室，一切对于我和孩子来说便也足够。房子虽小，五脏俱全，能遮风挡雨，有个去处，很是满足。
　　住進來也没费多少事，只是增加了一些生活用具和衣服。房子如旧，屋里的摆设都没有变。虽然有五年时间没回来，现在一番景象，倒像只是出去短期旅行了一次，又回到了家。
　　孩子对新鲜的东西很是好奇，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我告诉他们，以后我们就会住在这，这是我们的新家。而且他们都有自己的房间，因为他们现在是大孩子了，要学会一个人睡。
　　本来他们极不情愿和我分开睡，可一听那是大孩子的表现，又都兴高采烈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急于表现他们长大了。长大在他们眼中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紫若向我抗议，为什么她的房间和子诺的一模一样。她说女孩子的房间就应该布置的像公主房间一样，要有粉色的装饰和很多可爱的布娃娃。因为故事里都这样。
　　刚开始只是为图个简便，再说回来后还会自己再装修一番，所以只让雨薇简单的隔出两个房间，没想到现在还受到质疑了。
　　我捏了捏她的脸，笑着允诺，以后由她自己布置房间，想怎么就怎么弄，等妈妈工作稳定下来有空闲了，就陪她去买东西。
　　小家伙欣然地点头，高高兴兴地接受了我的建议。现在的孩子，人家鬼大，有主见的很。有时候闹得人头疼的厉害。
　　子若倒很安静，从出生到现在很少闹我。可能是男孩子的原因，我平时也老教他要成为保护我们的勇士。可一胎出来的孩子，性格的差异也确实大了点。
　　哄完孩子上床睡觉，给他们掖好被子，轻轻地关了灯，回到客厅。
　　夜已经很深了。
　　捧着一杯水，立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灯火璀璨的城市。城市的夜已被灯光照得失去了它本身的光彩。灯光照在窗户上，淡黄的光点在黑暗中显得尤其明亮。
　　站在28楼往下看，一切尽收眼底。
　　那里，彻夜不眠。
　　那里，曾是自己一毕业便开始工作的地方。
　　读大学之前，我一直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镇。
　　小镇古朴而安静。房子都是沿河而造的，屋后便是一条蜿蜒流转的小河。站在家里的阳台上，还能看见绵延低矮的小山。
　　小镇居民务农为主，小河两边的河畔都开垦出来作了田地，山坳地里也会种上庄稼。每年到了五月份，油菜花开满的时候，一眼望去，金灿灿的一片，煞是耀眼。在油菜地里穿行而过，身上便落满金黄的花粉，点点滴滴都是清香。
　　我最喜欢的，还是捧上一本书，坐在河畔的石头上，慢慢翻看。河水静静地流，清澈见底，还能看见鱼儿在欢快的游着。累了，便搁下书，沿着河岸走走。嫩嫩的青草中夹着不知名的小花，散发着自然的芬芳。
　　岁月静好。
　　在大学里，我曾无数次向室友描述我的桃园，羡慕得她眼冒金光。
　　天黑了，往往要裴寒寻着我回家。其实也不用费心找的，我就在那一个老地方呆着。
　　隔着老远就听见他的大嗓门：“丫头，丫头，回来吃饭了！”我阖上书，拍拍屁股便起身。走近了，便揉我的头发抱怨，“又让我跑那么远来找你!”眼里却全是笑容。
　　我立马挽上他的胳膊，把书塞在他另一只手里，甜甜的笑，“谢谢哥哥，哥哥最好啦，哥哥是最好的哥哥！”
　　他哼了一声，“河边蚊子不多么，虫不多么，待会回去又要朝着妈妈嚷你身上到处都痒了。”
　　我做了个鬼脸，由着他说。
　　回去后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突起。妈妈忙着数落我的时候又忙着给我煮药水泡澡。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幸福的。
　　在裴寒读大二的那年，家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
　　他要带他走。
　　我想妈妈也是舍不得裴寒的吧！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竟然答应让裴寒离开。我看着她目送他离开，眼里泪光闪闪，虽然悲痛，却也决然。
　　那个时候，我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做。我死死拉着他的手不放，他却一把甩开了我。
　　我不相信那么疼我的哥哥会如此残忍的对待我，甚至没有一个理由。他极不耐烦于我的纠缠，狠狠地甩开我胳膊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来，我们便搬了家。
　　我问妈妈，为什么要那么急地离开。如果裴寒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我第一次看见妈妈发那么大的脾气，她气得丢了手里的东西，“问什么问，大人的事小孩问那么多干吗？听着就是。”
　　我不敢再开口，我们搬走后就再没回过那个小镇。后来东奔西走，妈妈的身体本就不好，在我大四那年便过世了，从此便只留我一人。
　　当时填志愿的时候，我便读了裴寒那个学校。妈妈自他走后很少提起他，偶尔说露嘴便是一声长叹，而后沉默。对于裴寒的离开她只字未提，也禁忌我提起。但对我的选择，她却没丝毫反对。我那时只是固执的认为，循着裴寒的足迹，我总能找到他的。
　　却是一无所获。
　　后来，就留在了这座城市。
　　再后来，就是进了眼前的这家公司。
　　杯里的水渐渐凉透，凉意透过杯体沁入指间，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又想起从前了。似乎回来之后常常想起从前，而夜晚更营造了这种气氛。
　　从前，永远的停在了记忆里。
　　我低头喝了一口水，转身。
　　夜深人静，也要睡了。
　　生活在继续，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要处理。生活似乎没给人悲秋伤怀的机会，总是催着人向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