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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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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蒂涅少有的感到惊奇。
席尔维一声不吭,黑洞洞的眼睛盯了他好久,脸一挎,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伏蒂涅却一下子察觉到他的委屈,冲他招招手,说了句:“进来坐坐。”
随后席尔维瘫在伏蒂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像个大号娃娃,缺少活人气息的那种。
席尔维苦涩又怨怼地说了他这些天的经历,得到伏蒂涅的几句安慰。
他觉得少了些什么,恍然间顿悟今天没有弗里极具特色的冷嘲热讽和反人性的评论。
他捋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四处找了找,没发现弗里的影儿,感到几分迷茫。
伏蒂涅注意到他的动作,神情微妙地问道:“你是在找弗里吗?”
“是啊,今天怎么没见他?”席尔维接话。
“我不知道你们关系还挺好。”伏蒂涅拉开橱窗,翻找了几下,发现果粉罐头已然告罄。
“也算不上,它跟你随身挂件似的,哪次见你都少不了它,猛然不见,是个人都会不习惯的。”
“是吗?”伏蒂涅声音突然低沉了几分,压的席尔维心里也一沉,平白无关地感到几分不高兴。
他换了个姿势,不自在地补充道:“那是当然。它只想跟你一个人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伏蒂涅失笑,关上橱窗,也没说弗里到底在哪,只问席尔维要不要一起吃饭,顺便买些东西。
席尔维其实很累了,而且两个大男人一块总有点尴尬,但他有去的意愿,难得伏蒂涅主动说这一回,他商量说:“待会儿,我先躺一会儿。要不今天只先吃个饭,买东西什么的明天再说?”
伏蒂涅点点头,不太在意这些细节。
晚上7:03分,两人一同出发去餐厅吃饭。
下了车,走那一小段路的时候,光线变动下弹动的影子竟然让席尔维感到恐惧,他有一没一句地和伏蒂涅搭话,听着同行者的声音才安心不少。
伏蒂涅一边说话一边带着席尔维七拐八拐地到了目的地。
这餐厅位置有点偏,人不算多,风格也相对朴素,环境算不上多么高级,但胜在干净,老板也热情得很有分寸。
进了门,伏蒂涅先找了位置坐下,点了几道菜,又把菜单递给席尔维,顺嘴提了句:“这里味道还算不错,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席尔维接过来,象征性地翻了几下,随意道:“就这些吧,点多了也吃不完。”
他看了看四周,略感局促不安。
实话说,席尔维一向怀疑自己的看人水平,总是担心自己遇人不淑,一个不留神就被坑害了。但伏蒂涅很对他脾气,大多数时候两个人相处起来都有种可贵的松弛感——这对席尔维这个间歇性患有被害妄想症的人来说实属难得。
何况,伏蒂涅帮了他太多,堪称楼下知心好邻居——隔了一层住户的那种。
不知不觉中,席尔维就对伏蒂涅产生了一种杂糅了理性疑虑和无意识信任的依赖感。
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个,不止一次地反思自己脆弱而易受操控的心智,又期望伏蒂涅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某种意义上,席尔维是得偿所愿的:伏蒂涅始终不太愿意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他有时的确会做一些多余的事,例如举手之劳、临时善心和冲动社交。
但也有一个人,让伏蒂涅不得不小心对待,一件多余的事都不愿意主动去做。
等着上菜的功夫,席尔维突然问了一个很不日常的问题:“你觉得什么是邪恶?”
伏蒂涅并没有因为这突兀的话题而感到惊讶,反而认真想了想,肯定道:“蟑螂。”
席尔维哑然,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笑着说:“你想法挺独特。”
“这不是什么标新立异的观点。等你被啃掉手指头的时候,你就懂了。邪恶简直是为那种生物量身打造的代名词。”
回想到某些事,伏蒂涅就心里发毛,相应地,他说这话的语气就郑重得不像话。
“我是觉得……”席尔维突然没了下文,他其实没有想好自己的答案,但伏蒂涅给出了自己的,他就着急地开始从脑海里搜刮信息、组织观点。
伏蒂涅注视着他,好像在等。
“我不知道。”席尔维最终没找到一个自己认可的答案,有些挫败。
他是那种需要受到别人启发才能把话题进行下去的人,很多时候,他的看法并没有成形,需要从讨论中揉塑,但伏蒂涅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的答案象征的东西太过私人化,甚至找不出什么沟通点。
难道我要问他怎么和蟑螂这东西结怨的吗?席尔维有些尴尬地想,那听起来挺难以启齿的,无论如何,都意味着某些很糟糕的境遇。
伏蒂涅其实没有边吃饭边讲话的习惯,但席尔维显然因为两人不算太熟导致的静默氛围有些冒进。
他冒失地开启一个似乎能深入聊下去的话题,绞尽脑汁地想进行下去,结果就像刚才那样,失败了。
所幸这无名餐厅很有效率,不一会儿就上了菜,两个人安静地用餐:一个人情不自禁地复盘自己刚才的失败,一个人就只是在吃。
气氛竟然显得融洽。
他们出来时遇见了脸色苍白的杰米。
杰米近来搞学习,搞得废寝忘食,一不小心就学过了饭点,她索性自己下来买点东西,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今天正好碰见了伏蒂涅二人。
“逮到你了!”她拎着几个袋子兴冲冲地跑到伏蒂涅面前,“你肯定不是来看我的,说吧,今天怎么有兴致出来吃饭了?”
伏蒂涅指了指席尔维,后者冲她礼貌笑笑,摆了摆手。
“我和席尔维出来吃个饭,放松一下心情,他——”伏蒂涅看了眼席尔维。
席尔维自己接上话:“我最近遇到了一些事……”
“你还请了客?”杰米没等他说完,瞪着眼睛看向伏蒂涅。
席尔维话被堵了回去,有些气闷,心想:怎么都不带听我说完话的,自己在这人眼里就这么好对付?
“是啊。”伏蒂涅语气舒缓,有些懒散地问,“很奇怪吗?”
“不奇怪,当然不奇怪,”杰米扯了下嘴角,“我就问问。”
“你别阴阳怪气的啊,最近怎么样?”伏蒂涅问她。
杰米有些愕然:“我哪儿阴阳怪气了?”
伏蒂涅不可置否,率先迈开腿,领着两个人穿过一条小巷。,杰米固执地走在伏蒂涅身旁,一点儿也不顾狭窄的巷道。
“哎——”她喊了身,“你别走这么快。话说,弗里哪去了,它竟然没跟着你出来?”
“它没。”伏蒂涅简短回道,之后就一个字也不说。
他在走出小巷时停下脚步,背对着晚上惨白的路灯灯光,面容模糊地冲身后的杰米说,“行了,这是条近路,不过你最后不要晚上自己一个人走,前面右拐,再走几步,你就能到你家楼下了。”
不等杰米回答,他又扬了扬下巴:“席尔维,我们还要走一会儿,这里不好打车。”
席尔维闷闷地“嗯”一声,也算立马给了回应。
杰米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绕到伏蒂涅的身边,抬头看他,又扒拉着他侧过身,和她面对面:“不去我家里坐坐?”
席尔维之前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现在站在小巷的出口,他靠在墙壁上看着面前两人清晰可见的轮廓,只一步之遥。
伏蒂涅的表情看不太清,语气却很是柔和,他拍了拍杰米的小臂说:“怎么,到你家看着你吃夜宵吗?那不合适。”
杰米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最终说了句:“好吧,回头见。”
她又扭头冲席尔维打了声招呼,“回见”,然后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走了。
伏蒂涅似乎突然放松下来,席尔维打了个哈欠,从黑暗中走出来,像是开玩笑一般自嘲了一句:“你们像拍电影似的,我就是电影里的路人甲。”
伏蒂涅斜觑他一眼,有些不解:“你如果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可以不说。否则有时候你的话会让我摸不着头绪,不太明白你在想什么。”
尤其不要对着我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这句话伏蒂涅咽了回去,他暂时无法判断席尔维是不是话里有话。
席尔维当然没有。
他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不住点头:“我懂我懂,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当我在瞎想,我就是有感而发,我看见了,我就说一句,你不用放在心上。”
伏蒂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回了句:“好。”
坐上车时,席尔维眼皮子在打架。他在路上又打了好几个哈欠,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自己一个人爬楼回屋,甚至忘了自己是否和伏蒂涅道过晚安。
伏蒂涅回到自己的小铺子里,简单洗漱之后,就躺在了床上,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终开灯起身,拿回了端坐在修理桌上的死气沉沉的弗里,他说了句“晚安”,才安安心心睡下。
弗里被他放置在枕头边,以枕为床,舒舒服服地躺着。
今天当真寂寞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