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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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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部有疾。
这四个字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师徒两人间绝不会主动提及的禁忌。
而此时，年幼的微不落只是稍稍意识到青年有意在回避这个关于“面具”的话题。寄人篱下，他更不敢得罪掌他去留生死的师者，只是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放缓了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装着装着，微不落就真的陷入了梦乡。
梦里，是白天惨烈的延续，烧焦的宫殿，逃散的宫人，发疯的父王和撞柱而死的母妃。
他置身其中，因过于幼小而无能为力，茫茫然不知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他见人都往宫外逃，就被裹挟在歇斯底里的人流里，逃至宫门外。
乱世多流寇，年纪轻轻的小皇子并不知道，彼时一身华服的自己，有多么招人嫉恨和眼红。
有人拿着血迹斑斑的大刀朝他逼近，幼童惧怕极了，喉咙却似被什么东西卡住，无论如何都叫喊不出声。
在极致的恐惧来临之前，微不落带着一身冷汗惊醒。
一只微凉的手正拿着柔软的绢帕有一下没一下蘸着他额上的汗珠，微不落偏头看去，发现青年仍在看书，只是换了个位置，从椅上挪到他床边。
一盏昏黄的油灯放在何闲的右手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堪堪照亮青年半身和他手上握着的书皮。
微不落目光往下移，发现深蓝色书封上露出一行字——人类幼崽饲养指南。
“……”
见他目光凝滞在书名上，何闲温声解释:“第一次养像你这么小的人类孩子，不会的东西我当然要多看看书。”
实践不足，理论补全。
微不落噩梦带来的惊恐和惶惑都要被这本书的书名和青年这句话的槽多无口，不知从何说起给驱散了。
“没什么，多谢师尊关心。”
他出了一身冷汗，黏黏腻腻的体验从前从未有过。
想洗澡，又不敢贸然对何闲提要求，万一他觉得自己多事要把自己扔掉……
“要洗澡吗？浴桶就放在屏风后，新衣也放在案边。”
慌乱又惶恐的思绪被打断，微不落只觉青年身后有刺眼的白光泵出，映得那张乌黑面具也没有初见时恐怖了，这光亮如此耀眼，照得小小孩童想要痛哭流泪。
“要哭的话，为师这里还有数条巾帕，但为师不太想换衣服。”
何闲有些苦恼，大晚上他真不想洗法衣。
再给师尊添麻烦微不落就真的不是人了，他掀被下床，急匆匆奔向屏风后。
伸手一摸，水温正好，不烫也不冷。
微不落把自己扒光泡进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泄出一丝哭声。
他不知道别人的师尊怎么样，有多好。
但他自己的师尊，他知道，那是天下第一好的师尊。
坐在床边的何闲透过神识看见微不落在浴桶里无声流泪，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替人擦脸。但书上说这种时候师长最好不要出面，要给幼崽留足发泄自己情绪的空间。
何闲决定听书里的话，装没看见。
等微不落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从浴桶里出来时，青年已经放下手中书，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何闲握住徒弟擦得半干不干的长发从头到尾顺过一遍，上面的水汽便全部蒸发了。
他装作没看见徒弟微红的眼眶和起伏过快的胸膛，只拍拍已经换了新一套的被褥。
“睡吧，时间不早了。”
微不落不敢耽搁，游鱼一般钻回了被褥里。
何闲吹熄了烛灯，他也就再次陷入一片黑沉梦乡。
不过这次，梦里没有杀声震天，没有举起又落下的长刀，只有一个带着寒铁面具的人坐在床边陪着他看一本字迹模糊不清的书。
翌日清晨，微不落起时，未见何闲，下意识就想跑出去找人。
行至门边，听得门外多了几道陌生说话声，微不落刹住脚，小心翼翼贴在门边听起来。
正在和师兄们讨要徒弟见面礼的何闲听到门后那道呼吸声，皱了皱眉，掐了一道手诀将其隐去。
转头继续和三位师兄扯皮。
“有去有来，诸位师兄难道不想自己收徒时脸上增光吗？今日你们给不落的见面礼，就是来日我给诸位师兄弟子的见面礼，品级只会更高。”
听到这里，微不落就跑回屋里穿衣了，只要师尊不丢掉他，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大师兄穗玉率先投降，他是个器修，口袋里法器不少，有些自己炼的比那些天生的灵宝还要有用。
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一把通体流光溢彩的古琴，面对其他人眼中的惊艳之色，正准备介绍自己用了多少珍惜材料，耗费了多少时间。众人的目光却被从屋中走出的小少年吸引走了。
这位师侄换上了他师尊小时候的衣服，通体纯白，乍一看还真像何闲的幼年版。就是小何闲没有微不落血气足，脸颊两边总是雪白雪白的，唇色比微不落更深一些，眸色更浅。
“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子相吗？”二师兄文晨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语气欠欠的，让何闲想揍他。
“什么父子，明明是师徒……好像也差不多。”三师兄九叶边挠头，边在自己怀里掏出了一瓶固灵丹，二话不说塞给了微不落。
微不落抬头看了看何闲，见何闲冲他微微点头，就把丹药收下，中气十足地喊人:“谢谢三师叔！”
“欸，好师侄。”
九叶眼神如刀飞向还愣着的文晨。
文晨不擅长打架，身上防御类法器最多，不肯落后的他当即掏出一枚银鹤形状的发冠。
“这东西能挡三次你师尊那种级别的全力一击，你师尊现在是化神大圆满，化神大圆满以下的攻击都会被发冠吸收掉。欸，要不是你是我师侄，这东西我就留着扛你师尊的揍了。”
何闲把东西从他手里拿走递给微不落，目光幽幽道:“你也知道自己欠揍啊。”
“哈，哈哈哈，那什么大师兄，快介绍介绍你的琴！”
文晨干笑几声，连忙躲到正抱着琴的穗玉身后。穗玉显然已经很适应这个挡箭牌的角色，动都不带动的迎上何闲微凉的目光。
“师弟，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见血腥了吧。”
“呵。”
何闲的手从腰间浮光上移开，刚到师尊腰际的微不落抬头看着师尊与师叔们的相处，眼中满是新奇，原来师尊还有这个样子的！
感觉更喜欢师尊了！
穗玉席地而坐，抬手在琴弦上拨动几声，琴声清脆悦耳，似凤凰啼鸣，后山一片青绿中应和似的传来众鸟和鸣。
“此琴是我用千年的天山琉璃所炼，后又加了凤凰翎羽和鲛人弦。”
“鲛人弦由南海鲛人的鳞片碾成粉末又熔炼成丝制成，故此琴入水即不见琴弦，在光下更是能折射出七彩光芒。”
众人听后，评价:“看起来像给小姑娘用的。”
何闲补刀:“而且现在吾徒还没有测灵根，如果不是水火木三灵根其中之一，这琴很鸡肋啊。”
穗玉:“……至少我蒙了仨个。”
“哎呀，多说无益。”还是文晨打破僵局，他从袖里掏出一个灵根检测石，塞到微不落手里。
“握紧，欸，测一测不就知道了？”
灵根检测石在微不落手里慢慢散发出绛紫色光芒，而后这光芒越来越亮，最后连整座归去峰都笼在这绛紫微光中。
受不了的何闲先行从微不落手中把那测灵根的石头夺过来捏碎了，光芒猝然消失，文晨九叶捂着眼还未适应，就对心灰意冷的大师兄干巴巴道:“顶级变异雷灵根，恭喜师兄一个都没押对。”
大师兄挽起袖子准备一对二围殴自己的两个师弟出气。
三人扭打在一起，何闲牵着自家徒儿远离战场，忽闻微不落小心翼翼地提问:“师尊不喜欢雷灵根吗？”
何闲默然许久，才道:“为师只是讨厌打雷，但你的雷灵根未来不可限量，不可因为师尊喜好就厌恶自己的灵根。你好好修炼，等来年诸门大比，为师等着你为问川脸上增光。”
师尊似乎总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此时微不落并未多想，只是贴着自家师尊总是凉沁沁的衣服撒娇。
“不落定不会堕了师尊威名。”
“好孩子。”
何闲摸了摸自家徒儿的头，一道剑气打断了三位师兄的互殴。
三位师兄一个炼器一个炼丹一个卜算，哪一个都干不过练剑的何闲，通通在武力压迫下屈服分开。
何闲把琴塞回穗玉手里:“大师兄，换个礼物。”
大师兄收好琴又拿出一兜弹珠，看数量是往成百上千上走了，珠子体积小，盛它的东西又是小型乾坤袋，何闲面无表情想:大师兄可能是想让微不落成为一个远程爆破兵。
期限:永久。
穗玉还在介绍:“师侄修为渐长后可将雷灵力压缩储存其中，一扔一炸，极为方便。”
微不落眼睛亮亮的接过弹珠，他终于有一件杀伤性武器了！
何闲没有提醒微不落炸人的前提是他将自己的灵力运用自如，只拍拍手挪来一套金丝楠木椅和案几，案几上放着一盏温茶。
九叶想提醒微不落跪下，对方却早已看出这是拜师礼的前奏，二话不说撩起衣袍跪下，跪着从案上拿过茶水给何闲奉上。
“师尊。”
青年接过茶水时微凉的指尖触得微不落心底一激灵，想今日过后，他和师尊之间便是真的有名有份了。
“师尊。”
他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嗯。”
何闲抿过茶水，起身扶起少年。
“从今以后，问川门便是你在修真界行走的倚仗，谁要是欺负你，不要怕，报师尊的名号。”
“师尊的名号是？”
围观的文晨笑嘻嘻替何闲答了。
“你师尊可是一剑破万魔的凭栏仙尊，报他的名，真没人敢欺负你。”
微不落心中一震，再次期期艾艾的看向何闲，何闲不语，只是取下腰间的环形玉佩，单膝跪地认认真真地替少年系在腰间。
微不落痴痴望着身前眼下的青丝万千，只觉自己此生有师尊，万般皆无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