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锁定》与鹤言

21、记忆

　　这学期就要画上句号了，期末考过后，学生们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寒假。

　　上次的冬季运动会上，林小涵落后陈悦，拿了田径组的亚军，她又开始陷入深深的失落当中，楚璟云拍拍她的肩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更何况你不是也拿了第二名吗？”

　　女孩怏怏地说：“这不一样，人家都只看得到第一，又看不到第二。”

　　“我看得到啊，还有爸爸妈妈和班上的同学也看得到。”

　　“可是他们都只会笑话我......”

　　“谁笑话你呢？他们是谁？”楚璟云蹲下身，看着女孩的双眸认真地问到。

　　“小涵，你听老师说，别人的看法不重要，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他们甚至连上台的勇气都没有，又为什么要笑话拿了第二名的你呢？”

　　听了楚璟云的一席话，女孩似乎开朗了很多，“我知道啦，谢谢楚老师。”

　　放假的前一天，大家热情高涨，打扫完卫生之后，都争先恐后地在校门口排队，生怕自己慢一步就要落后其他班晚一点放学。

　　等人都齐了，楚璟云又交代了一些寒假的注意事项，才把学生领出校门。

　　看着这些小孩一个个被家长接走，他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好像身上的担子也放了下来，来今钰在旁边微微一笑，说：“终于放假啦，我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对啊。”

　　“楚老师假期有什么安排呢？”

　　“假期，就先休息几天吧。”楚璟云眯着眼睛望向远处思考。

　　来今钰：“那下学期见，楚老师。”

　　“嗯。”

　　寒假，伴随着凛冬一起，席卷而来。

　　楚璟云回家后的第二天晚上，他梦回了高中时期，那时候一周要上六天的课，周天的白天可以休息，晚上又再次沉浸在苦读当中。

　　学习很艰苦，那是一条铺满尖锐石块、长满锋利荆棘的道路，每一步都是踏在血与泪之间。

　　有些学生身披甲胄，斩断路上的艰难险阻，拿到顶好的成绩，受到老师和父母的夸赞，而有些学生踽踽独行，在自己的世界里悠然自得，乐此不疲。

　　楚璟云则卡在了中间，他既身披甲胄，又悠然自得。

　　学累了，自己就偷跑到教学楼的楼顶，与月亮作伴。

　　季秋生来高二一班的教室找他，没看到他的身影，可下一秒就可以猜到对方在哪里。

　　月亮很亮，楚璟云阖上双眼躺在楼顶上，他用一只胳膊枕着自己的脑袋，水泥地板硌得他很不舒服，月光静静地洒在他身上。

　　有人推开了门，脚步声渐渐接近，来人不语，沉默地在他旁边的空地上躺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楚璟云问。

　　“你每次心情不好就来这，我想不知道都难。”季秋生回他。

　　叹息声从耳边传来。

　　“说吧，这次又怎么了？”季秋生抬眼问。

　　楚璟云双眼一睁，生气地开口： “还不是老高，有个大题我公式用错了，他就逮着我说了半节课，我是这次粗心，又不是一直粗心，我们才高二，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他爱说就让他说吧，到底也是你的班主任还是年级组长，他只是想对你负责而已。你哪怕错了这么一题，不也还得了很高的分数吗？”

　　“现在心态很重要，如果实在不开心你就自己待着，或者，让我陪你也行。学累了适当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季秋生安慰道。

　　楚璟云伸了个懒腰，说：“还是秋秋好啊！”

　　或许真有些疲惫，他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就睡去了。

　　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下并不是坚硬冰冷的水泥地板，而是卧室里那张温暖柔软的床。

　　楚璟云忙地坐起身，脑海中闪过的一帧帧画面如此清晰，不像做梦，倒像是曾经的回忆，他伸出右手做出握拳的动作，好确定自己身处真实的世界。

　　得到答案的他快速换好衣服，推开卧室的门，仿佛心底的自己正鞭策着，要迫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某人。

　　打电话确实是最快的方法，但他更想当面跟对方讲清楚自己梦到的内容。

　　此时的季秋生还在努力工作当中，无暇顾及手机里发来的消息，小海拿着手机急匆匆敲响办公室的大门，季秋生头也没抬地说：“进来。”

　　里面静极了，只听得到纸张翻阅的声音。

　　小海挺直背脊，身上的工作服一尘不染，他拿出了汇报工作时的正经，说：“老板，楚老师来了。”

　　听到这话的季秋生砉地抬起头，疑惑地问：“他找我？怎么不打电话，喊他进来吧。”说着拿起了被自己遗忘在桌子角落里的手机。

　　他习惯开会的时候把手机调成静音，刚才结束会议又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里面有楚璟云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小海带着楚璟云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的很随意，黑色的厚外套把他笼住，这个版型原本显得人臃肿，但他身形修长穿上去也别有一番风味，领口露出了里面的咖色高领毛衣，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挡住了他的脸。

　　季秋生在电脑前抬头看了一眼，又挪开视线，起身问：“怎么了？你要说什么好消息？”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季秋生不怎么喝咖啡，楚璟云不爱喝茶，所以小海准备了两杯温开水，楚璟云端起其中一杯喝了两口，盯着季秋生说：“我梦到以前了......但又不确定是梦还是......我以前真实的记忆。”

　　季秋生问： “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被班主任骂，自己一个人跑到楼顶待着，然后你就来了，对我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没多久我就在楼顶睡着了。”

　　季秋生双眸亮了亮，随后认真道：“这应该是你高二的时候，心情不好就爱往楼顶跑。是以前的记忆，不是梦。”

　　楚璟云缓缓扭头看他，眼神满是欣喜和激动：“那是不是说明，我有恢复的迹象。”

　　季秋生点点头，“嗯，这是好事。我今天带你去看下杜医生吧。”

　　车子缓慢前行，几分钟后就到了杜昱和的住处。

　　青年还在梦乡中不愿醒来，当手机铃响到第五声的时候，他睡眼惺忪地伸手按了接听：“哪位？”

　　“我，开门。”季秋生站在门前，对着电话里说。

　　杜昱和打了个哈欠，沉默之后说：“来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最低气温5度，空气又干又冷，他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披着，眯着眼睛挪到玄关，费尽所以的力气才打开门，从外面吹来的风不禁让他打了个哆嗦，催促道：“嘶，快进来，冷死了！”

　　季秋生第一时间把情况告知给杜昱和。

　　杜昱和清醒了许多，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他坐在椅子上开口询问：“这段时间睡眠怎么样？”

　　楚璟云在脑海里回忆，随后说：“失眠的次数少了。”

　　“药呢？”

　　“每天都吃。”

　　“准确来说，记忆不应该以梦的方式恢复，现在出现这样的状况或许也是好事。但是不用太急，你别想太多，平时怎么过就怎么过，每梦到以前的一件事就问问你父母或者老季。”

　　“好，谢谢杜医生。”

　　杜昱和凑到季秋生耳边，压低声音说：“行了，快走吧祖宗，再不睡觉我就要困死了。”

　　季秋生眼神斜睨过去，无语道：“现在十二点了。”

　　“十二点正是睡觉的时候啊！”杜昱和语气理直气壮。

　　也到吃饭时间了，两人没再打扰他。

　　从杜昱和家里出来，季秋生有些魂不守舍，楚璟云问他怎么了，他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刚刚他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你梦到以前的事情是喜是忧。”

　　原本外边就寒风刺骨，现在更犹如雪上加霜。

　　半响，楚璟云轻拍他的肩，笑着安慰道：“没事，找不回来就算了。”

　　他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 “如果能以梦的方式，去看一遍我的曾经，感觉会很奇妙，我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