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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尺木试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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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客五日,陈放发现了要如何赢得季修的好感,不外乎两个字:论剑。
只要当陈放和他提起要讨论剑术的时候,季庄主的脸上才会难得有柔和的神色。可惜这样下去也总归不是办法,季修是不在乎他六月后会不会爆体而亡,而陈公子自己可是相当在意的。论剑虽好,可这情谊怎么不见涨啊,说起剑术来季庄主是很有耐心,一套招式讲完就要赶客,大有一种用完就丢始乱终弃的行事风格。
可惜他陈放不是什么可怜女子,出去哭诉一下还有人为他打抱不平,他只能将幽怨咽进肚里,顶多扎个小人咒一下这个负心汉。
所以他还是想不通怎么就和季修到了今天这地步,那说书人手里的话本子都不提他俩也曾一同游历的事了,开篇就是天生异象,竟有两个天之骄子同时降世,在那不知何人撰写的评书里,二人似乎打娘胎起就是宿敌了,不死不休,哦不对,兴许下了地府还得接着比。
他挺惆怅的,好不容易能有个人与之比肩,无论是才学还是剑术都不在他之下,那些编撰评书的不过是世间俗人,不懂得若是真有人如此,他们该是顶好的兄弟,怎么可能相看两厌,势不两立。
既然不是因为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抢了他的心上人,那又是因为什么?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抢了他的风头?
陈放陷入沉思,这种情况似乎不算少,往近了看,就在祁梁山一战之前的一个月,正巧是武林盟众人商讨要讨伐祝沉红那毒庄的日子,只是季修看都没看一眼,就说不去,他会在那场战役里拔得头筹,亲手将那魔头逮住也不过是运气好,季修若是去了,这头筹肯定归他。不对,是季修自己不去,怎么能赖他,肯定不是这次。
那莫非是再早些时候盟主嫁女之时?可是那绣球是自己飞到怀里的,季修虽然就坐在他旁边,但是他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绣球转让给他吧?更何况那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新娘子出阁之前说要再看看俊郎君们,只是个小玩笑罢了,也不能断定他陈放就是江湖第一美男子。
那究竟是哪次?陈放冥思苦想,几乎快把自己的过往前生都想了个遍,甚至天马行空到了自己其实也出身江湖世家,和季修算世仇,他在发现真相之后才愤然离去,与自己彻底决裂。也不对,真要是世仇,早就提剑砍了。
想不通,到给自己找了不少不痛快,陈放被禁止进入云台,只好就在前院里舞剑了,他比那些弟子们舞得自然更好,门外汉也能看出来,于是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孩子,全都痴痴地看着,时不时还给他鼓鼓掌,喝喝彩。
陈放也很配合,一套舞完,还会拱手作揖,朝鼓掌的孩子们点头致谢,若不是没有钢板能赏他,这场面活脱脱是一个江湖卖艺的。
前院的喧嚣,季修自然也是听见的,他本以为是弟子们又不好好练基本功,或是闹了矛盾打了起来,当下就取了戒尺来到前院,没想到却看见大名鼎鼎的蓑衣客陪着一群孩子们嬉笑,还慷慨地要教导他们该如何出招,要如何判断敌人的路数。
他手里戒尺自然是没用了,也就靠在一旁的柱子边上看着。
他的父亲从不会这么细致地教他,他总是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天才不用教就会,庸才怎么教都不会,而他季长风不教庸才。也是如此,他几乎全凭自学,父亲只会在他面前使一次招数,然后就要他复现出来,刚开始学习时他没什么门路,总是没法完全复现,而他父亲却不肯再示范一次,要他自己琢磨,等到哪天琢磨透了,确实会了,再教他下一招。
虽然不排除老庄主本人实在懒惰的可能性,不过他说得也没错,没有天赋空有努力是完全不行的,这个江湖不缺努力的人,只缺有天赋还努力的人。他在每个孩子拜入师门之时就已经看过了他们的天赋和根骨,即便是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点,也和天才二字够不上边,与其给他们一个危险重重的侠客梦,不如等他们自行醒悟,明白那江湖不比凡尘要好。
可陈放似乎热心得很,他对每一个怀抱江湖梦,憧憬他的后辈都是温声细语,生怕打碎了人家的梦想,可季修却觉得这样残忍得很,对于那些能力不足的庸人,贸然闯入江湖之中,很大可能还是沦落为牺牲的炮灰,溅不起一点水花。
等到陈放发现季庄主正在看着他时,对方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一阵了。
看见师父来了,原本聚在他周围的孩子们立刻散开,重新拿起木剑开始劈砍。
陈放看见他手中的戒尺,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来,只是到了这里又改了主意,戒尺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对于剑客而言,剑是生命亦是兴趣,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陈放就觉得身心舒畅,好不痛快,他见季修那脸上还挂着万年寒冰,忍不住邀请道:“庄主不想来过两招吗?”
季修懒懒地抬了下眼,看见他手中也不是开了刃的铁剑,而是孩童习剑时用的木剑,他原本到嘴边的拒绝于是又改了口:“那你可得接好了。”
他话音刚落,手中戒尺转了个圈,就成了他手里的剑,与此同时陈放也收敛了笑意,知道庄主这是要动真格了。
二人来到院中,弟子们也自觉离得远远的,却还是忍不住探出头来,想要好好看看这两位高手是如何用剑的。
季修先动,一把戒尺在他的手上也如同开了刃,破空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先是直取对方门面,这是最基础的剑招,未加任何修饰,但陈放并不会因此小看,以他对季修的了解,接下来应该是挑或者撩,戒尺已到跟前,他却不急着应对,还有闲心耍个帅挽个剑花。
时机已到,他看出季修的下一步打算,便也不闲着,提剑而上,正面相抗。
木剑和木尺之间拼不出什么火花,却也一样被舞得眼花缭乱,一旁围观的弟子们本就是入门水平,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本想留下来学上两招,现在看来,分清楚哪是木剑哪是戒尺都是难事。
祁梁一战后,陈放许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了,季修用的是他的剑法,正巧是他刚教的三月十九式,他也不客气,用起了主人家的凌霄剑术,二人各自用着对方的剑术,却都如同是自己本来的剑法那样熟练,根本分不清谁才是本家。
尺木相交,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今日亦是平局。
季修也是第一个开口的:“阔别三年,以为你在外面精进了多少呢,还是如此,毫无长进。”
陈放也不甘示弱:“庄主闭门谢客三年有余,说是要钻研武学,可是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闭门谢客钻研武学只是对外人说的借口,季修自己知道自己这三年都在做些什么,陈放这话正中他的痛点,他似乎是啧了一声,用力将他的木剑挑开,瞪了陈放一眼,甩袖离去。
陈放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说好要讨季修欢心,怎么又开始反驳人家了。
他将木剑放回原处,转身看见朝这打量的刘管事,立刻有了新主意。刘伯一看见他笑了就知道他不怀好意,连忙转身想要逃脱麻烦,可惜人还是老了,跑不过年轻力壮还会一身轻功的陈放。
他自来熟地搭上了人的肩:“刘伯,你给我讲讲庄主这几年的事呗。”
刘伯连连摆手:“不知道不知道,我两年前才来。”
陈放呵呵一笑:“两年前才来也有两年了,刘伯,说说呗。”
刘伯真是拿他没办法,他其实也没谦虚,他没见过老庄主,对季修的事也知之甚少,可是被陈放抓住了,不说出点什么好像还真不放他走。
他看了一眼陈放,叹了口气:“我来这里时庄主就像现在这样了,老管事特意交代了我,庄主有事自会吩咐,其余时候就不要去打搅他,我是看你老是往他面前凑,生怕庄主迁怒于我们,这才让你安分点,其余的我真不知道了,这凌霄山庄平日里来做客的本来就少,大部分连庄主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打发了,我来这两年还没见过庄主接见过谁,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后面这句话似乎显出了他的特殊性,陈放顿时觉得有希望,丝毫没想起以自己的身手,季修就是想送客也奈他不何。
倘若陈放哑了说不了话就好了,安安心心当一个陪练,省得天天蹦出些话来呛他。季修回到房中,手中戒尺似乎意犹未尽,还在空中像模像样地舞了几圈,又有些可惜,若是用上真剑,肯定比这更过瘾。
与陈放这次交手,让他瘀阻了许久的灵感倒是活络了起来。他一直都不满足于单单继承自父亲的剑法,他想靠自己为这凌霄剑术继续续写,虽说前六式就够在江湖行走,后两式可当做杀招,可他并不能满足,连陈放那家伙都比不过,怎么能算是绝招呢。
他灵感来得快,手里动作也得快,等到他一气呵成将这新招式展开来好好看一看时,顿时又皱了眉,这不是陈放的招式吗?
上好的宣纸于是又被揉作一团丢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