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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苗老太走到厨房门口看了看,又到养鸡的后门转了一圈,回来后问程文福:“你姐呢?一早上不见她”。

      程文福懒得搭理她,随口回了一句:“不知道,我眼睛又不长在她身上”。

      他说话语气不耐烦,苗老太听了却也不当回事,嘴里嘀咕道:“人影都不见一个,家里翻盖猪圈中午要做饭的嘛,这么大人了还要人说”。

      苗老太一边念叨一边往屋里走去,把门关上也不知道干嘛,自从前几年生了一场病,苗老太身体垮了,也就不碰家里的活了,顶多在前屋后院转转,照料一下养的鸡。

      不多时,程秋华带着吴幺叔回来了,几人聊了几句,就到猪圈那边开工,原来关在里面的小猪崽已经全部迁出来了,跟隔壁的牛暂时关在一起,猪圈地面低洼,遇到下雨天就要进水,屋顶的茅草被风吹掉了一些,只剩下稀薄的一层,老旧的大梁已经断裂,摇摇欲坠。

      程秋华想了想,决定重新加高地面,然后架一根新梁,顶上的茅草也要换了,先从地面开始,李桥去运土,就从屋后的土堆里挖,然后拿撮箕一次次搬回来。

      吴幺叔就在旁边堆土基,加水和泥巴,然后用模具做出一个个土基,程秋华和儿子程文福就先爬到屋顶去掀顶上的茅草。

      早上太阳不算晒,或许是前几天一直都在下雨,今天的阳光都没有那么烈。

      前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女人从门口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个子中等,黝黑的长发盘起,用一个素净的发夹夹着,光洁的额头,标准的鹅蛋脸,五官清秀端正,她几步走到院子里,见到他们已经在翻新猪圈,又走到那边看了看。

      程文福抬手擦汗,屋顶的茅草已经全掀下来了,还有一些木头需要拆下来,他看见程文玉回来了,喊了一声:“姐,给我们泡点茶水,渴了”。

      程文玉瞧了瞧来干活的人,就吴幺叔和李桥,“嗯,马上”,程文玉往李桥的方向看了看,而后才转身回厨房泡茶。

      不一会儿,程文玉拎着水壶出来,摆在院里的桌子上,为了方便,茶水都倒在白瓷茶杯里,程文玉一一给他们送去。

      “吴幺叔,喝茶”,程文玉把茶水递给吴幺叔,吴幺叔跟他爸程秋华差不多年纪了,胡乱洗了洗手上的泥,然后接过茶水猛喝了两口。

      李桥在旁边挖土,挥动锄头一下下挖着,浑身上下都用劲,程文玉走过去,隔着一段距离,然后说道:“李桥,先喝点水”,她比李桥大一岁,就直接喊名字了。

      李桥转过身,看着茶杯里的清澈的茶水,正好也渴了,他拍了拍手,而后接了过来,“谢谢”。

      程文玉轻松地笑笑,细长的眉毛微微一动,声音轻细地说:“不客气”,说完又给程文福和程秋华倒了两杯。

      中午吴幺叔和李桥都在程家吃饭,这是山里的习俗,请人帮忙就留人吃饭,犒劳人家一天忙活下来的辛苦。

      程文玉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于是到厨房里生火,开始蒸饭,她母亲赵晓香从地里回来了,顺便从菜地里摘了些菜回来。

      赵晓香个子矮小,面色寡淡,整个人很瘦,时不时咳嗽两声,她洗洗手来到厨房里,小声说道:“你爸请过来的吗?”。

      说的是外面干活的李桥和吴幺叔。

      程文玉挽起袖子淘米,米水乳白,全都倒在桶里,等晚上可以烧开煮猪食,“嗯,不请人的话,他们俩干不完”,程文玉说道。

      赵晓香把篮子里的菜全都拿出来,好几个水灵灵的西红柿和又粗又长的茄子,她想了想,“你奶奶呢?还在睡吗?”。

      程文玉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说:“睡着呢,门没开”。

      苗老太大多数时候身体不舒服,早上就一直睡到中午,再起来吃饭,等身子好转一点就会起来去村里转转,到邻里熟人家坐上一会儿。

      赵晓香低着头洗菜,厨房的高墙和屋檐间,一点阳光渗透进来,照在她脸上,瘦削的脸颊没什么血色,垂下来的两缕发丝斑白。

      家里多了两个人吃顿中午饭,倒也不难做,只是请了人家来帮忙干活,也得杀鸡上酒,荤菜多少都要有两道,程文玉把米蒸上,又到后门鸡笼里逮了一只鸡,山里大多时候招待客人都是鸡鸭鱼,家里养的,要吃随时都有。

      程文玉挽着袖子,利落地拔毛,把鸡处理干净,洗干净后拿到砧板上宰成小块,再起锅烧热油,先把鸡肉跟八角等干料翻炒一遍,加入热水,就可以盖上锅盖炖煮。

      “你在厨房里弄着,我去割点猪草回来”,赵晓香随手把垂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细小地说道,她站起身,瘦小的身子显得衣服裤子极不合身。

      程文玉坐在灶炉边,说道:“不用去了,我已经割好了,够呢”,随手往灶里添了一把柴。

      赵晓香这才又折回来,把洗出来的菜切好放在一边备用。

      两人在厨房里做饭,而后听到苗老太的声音,她颤颤巍巍地从屋里出来,走到一边看他们翻新猪圈。

      “小福,你要当心呢,那么高的地方”,苗老太杵着拐杖,站在下面说道。

      程文福没当回事,没好气地说道:“我自己会注意的,你不是不舒服吗?起来这么早,等会又这里疼那里疼”,说完继续干手上的活,他体格比别人胖一些,干活都是满头大汗。

      苗老太斜着眼睛,面上倒是笑嘻嘻地,她继续说:“屋顶高,你叫你爹上去弄就行了嘛,你下来跟李桥运土……”。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桥抬头看了一眼,这苗老太身体不好全村人都知道,在家里也是风吹不得,日晒不得,今天这么大太阳,她倒是一改常态,出来唠嗑不说还干起了监工。

      程文福今年二十几岁,比李桥还大几个月,可苗老太就这么一个孙子,从小就溺爱,生怕他吃不好穿不暖,但凡是程文福的事情,她都要说上两句。这会儿看程文福在屋顶上干活,又担心孙子的安全。

      吴幺叔喝了一口茶水,看了一眼苗老太,却也没说什么,皮肤黝黑的庄稼汉,又继续低头干活了。

      程秋华在上面,抬手擦了擦汗,而后回答:“他都二十五了,还不学着干这些活吗?等我老了哪个来教他?”。

      程文福一听这话,面上不爽,但李桥和吴幺叔在,也不好多说,手里干得越发起劲。

      苗老太才不听,她往旁边挪了两步,自顾自地说着:“年纪再长也还是我孙子的嘛……”。

      她在那边站了许久,开口没两句都被程文福给堵回去了,吴幺叔和李桥都是不爱搭话的,这样一来,苗老太讨了个没趣,没多久又杵着那根拐杖走回院子里去了。

      苗老太来到厨房,东看一眼西看一眼,赵晓香上楼去拿两口锅,灶前程文玉坐在那看着火,还拿了点干海带出来,烧水泡开,等会用来做凉菜。

      苗老太走到灶前,“锅里煮着什么?火烧太大了”。

      程文玉抬起头,只是回答道:“炖的鸡肉,等会再烧小火”。

      “哦,你妈去哪了?家里来客人不回来帮忙吗?”,苗老太慢悠悠找了个凳子坐下,左右不见赵晓香,面上有些不满。

      “楼上,去拿锅了”。

      果不其然,赵晓香不一会儿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两口双耳铁锅,还有一个勺子,苗老太只是瞟了一眼,没说什么。

      程文玉:“奶奶,你坐过去点,这边等会烟熏眼睛”,苗老太身子不好,稍微有点什么就躺床上起不来,烧锅的时候烟味重,程文玉怕她等会咳嗽起来,又熏到眼睛更麻烦。

      苗老太不情愿地挪了挪,眼睛一直往程文玉身上瞟,这个孙女二十六岁多了,长相随了赵晓香,那张脸活脱脱就是赵晓香年轻时候的样子,苗老太努努嘴,她那时候是反对赵晓香嫁过来的,但架不住儿子程秋华喜欢,一门心思要娶她过来。

      看着程文玉的模样,苗老太也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赵晓香,刚嫁过来的时候人水灵,脸蛋鼻子嘴巴,哪哪都是个美人坯子的样,也难怪程秋华喜欢得紧,苗老太从第一眼见她就不喜欢,她觉得这样子的女人最是不安分,娶到家里指不定要蹬鼻子上脸,于是结婚当天,她一个当婆婆的就让赵晓香不吃不喝在堂屋坐着,一连几个小时,说是给新妇立规矩。

      结婚之后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儿媳妇,到后来第一胎,赵晓香生下了程文玉,苗老太更是不欢喜,她千盼万盼,赵晓香却只生了个女儿,好在第二年在她的催促下,这才又生了程文福,苗老太有了孙子,可算心里得劲了,要不然她都盘算过,要是赵晓香生不出儿子,就计划让夫妇俩离了,程文玉也给赵晓香带走,程秋华再娶一个好生养的,总归他们程家不能没有男丁。

      苗老太左看又看,程文玉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平日里也不打扮,头上的夹子都用了好几年,一眼看过去就像掉在灰里的珠子,即使珠子再好看,掉进去也没了半点光彩。

      她伸手往灶炉里添柴,细长的指头上全是茧子,左手大拇指上还有一个早上割草新增的伤口,苗老太自然不在意她受没受伤,打量半晌后开口:

      “姑娘家家要知道打扮打扮,不说招摇过市,也得看着新亮”。

      锅里炖的鸡肉汤已经开了,程文玉把洗干净的香菇干放进去,她看向苗老太,一时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说。

      苗老太指了指她的衣服,语气不满地说:“瞧瞧你穿的,小姑娘家要穿颜色亮堂的,这种乌糟糟的穿出来人都不好看,没有精神”。

      “这么穿也挺好的”,程文玉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舒适好穿,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苗老太白她一眼,拐杖在地上点了点,她看向屋外,这才对程文玉说道:“都二十七的人了,不干活的时候出去转一转,跟小伙子多说说话,人家跟你一样年纪的都当妈了,娃儿都会跑了”。

      程文玉这个年纪,在村里已经算是大龄未婚的姑娘,不止是苗老太,程秋华和赵晓香也操心,时不时就打听她有没有看对眼的小伙子,就等着给她嫁出去,毕竟在山里,很少有女人到了快三十岁嫁不出去。

      灶火燃烧,火星子跳跃映照在程文玉浅色的瞳孔里,她看着苗老太,试图从里面找到她说这番话的目的和意义,苗老太不是关心她的生活,也不是为了她好,只是她迟迟嫁不出去,有人说闲话而已,而这些闲话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人的舌头特别厉害,上下动一动,什么话都出来了,而且不用负责。

      程文玉自己不关心,但家里人却受不了。

      她沉默了一阵,才淡淡地说道:“嗯,知道了”。

      多说无益,程文玉在这个家里从小就懂得这个道理,不说话是闷葫芦,据理力争是顶嘴,那就顺着他们的意,好过无休止的念叨和责骂。

      苗老太见她这样,也没再继续说下去,恨铁不成钢地偏过头,眼神不太好看。

      “人家李桥跟你年纪差不多,人也端正,他来家里你就跟他多说说话,都是一个村的,还离得近”,苗老太说起李桥,眼里满是欣慰,李桥手脚勤快又能干,个高腿长的,相貌端正,这要是自己孙子,她得乐得合不拢嘴。

      程文玉这才反应过来苗老太怎么忽然说起这茬,原来是打起了李桥和自己的主意,苗老太在一边说着,脸上别提多开心,就好像这事已经成了,程文玉深吸一口气,无奈地偏过头,一声不吭地站起身,去外面抱柴火去了。

      临近正午时分,猪圈的围墙已经砌高了不少,只是梁木还没架上去,程秋华看着时间不早,他赶紧吆喝大家去洗手洗脸,准备休息吃饭了。

      厨房里面积小,程文玉就把饭桌摆到院子里,顺便泡好了茶水,倒出来晾在碗里,等几个男人过来喝,赵晓香跟着把饭菜全都端上桌,等全部人都落座,她才在程文玉身边坐下。

      程秋华拿起筷子,笑着说:“早上辛苦你们了,也没什么好菜招待,吃饭不要客气,都是熟人了”。

      这是客气话,程文玉一早上炖了鸡肉,又炒了两盘猪肉,加上两盘素菜一碗汤菜,还有一份凉菜,在山里也是招待客人的菜色了。

      吴幺叔喝了茶水,被太阳晒过的脸又黑又红,他说道:“哎,有肉有菜了,还讲这些”。

      苗老太坐在程文福身边,碗里只有一点点米饭,她每顿都吃不下多少,上桌也只是凑个热闹而已,人老了,胃口也大不如前,“侄子,多吃点,你们来帮忙出力气了,不要客气!”。

      吴幺叔点点头,忙说:“是喽,大婶你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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