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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围观骂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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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边的杂草堆得太多,不好过路了,奶奶说要把一部分拿去扔了,这里都是地,自然不能扔在地里,旁边几百米的地方就是山沟,得扔在山沟里。
祝小双:“我……我拿过去扔吧,曹奶奶……你在这边拔草”,考虑到地边有栅栏,奶奶走路不方便,于是祝小双觉得自己去。
奶奶:“行,你走路小心点,一次少抱一点过去”。
祝小双抱起杂草,往那边走去,为了防止牛羊牲口到庄稼地里,村民们在地边四周设了栅栏,有的栅栏都是带刺的藤蔓树木,祝小双小心地跨过去,走出地边,西坡背面是山,树林里传来鸟叫声,奶奶说的山沟不远,再走两步就行。
山沟就是土壤稀松处,在暴雨的季节被山水冲出来的山水沟,雨季过后,山水沟里沉积了很厚的土壤,过上一段时间就长出植物来。
祝小双向脚下望去,山沟不是很深,但是掉下去也很难自己爬上来,他把怀里的杂草一口气扔进去,退后了几步。
祝小双往返跑了好几趟,地边的杂草堆才差不多被扔完,祝小双没偷懒,抱起杂草又走了过去。
祝小双拍了拍手上的土,一早上干活,他双手有些发酸,虽说早点吃了碗面条,但经过体力劳动后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肚子叽里咕噜叫了一声。
祝小双摸了摸肚子,鞋子里进了点土,他蹲在地上脱鞋,把鞋子拿起来在石头上敲了两下,直到里面的土和小石子全都倒出来。
刚想起身回去,只听见一棵树底下簌簌地响,随后手腕粗的树干还动了几下,祝小双站在原地,心想会不会是什么动物,他听李桥说过,白桐岭村没什么野兽,都是些小动物。
下一瞬,只见一个人从树下钻了出来,在斜坡上,祝小双即使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是个男人,肩上扛着一捆柴,一只手扶着那棵树,借力从下面爬上来。
男人脸色黝黑,头发略有些长,一件黑布隆冬的衣服上打着补丁,脚踩一双破洞的解放鞋,如果不是穿着衣服,祝小双还以为是野人,男人来到平地上,也看见了站在一侧的祝小双。
两人四目相对,祝小双还在想这又是谁?眼前的男人眼神略有呆滞,见了祝小双嘿嘿一笑,又伸手拿原本就不太干净的衣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你也来,砍柴?”,男人看上去三十多的年纪,正笑着跟祝小双搭话,祝小双呆愣了片刻,见男人正笑着瞧自己,也不急,等着自己回话。
于是祝小双摇摇头,老实地说:“我……我来拔草的”。
男人听完,用力地点点头,像是不嫌重似的,就这么扛着肩上的一捆柴,站在那里跟祝小时双大眼瞪小眼。
“拔草,我不拔草,嗯,我砍柴!砍回去烧,嘿嘿”,男人脸上的笑憨厚,说话的时候会重复其中一两个词。
祝小双也跟着笑了笑,他接着说:“我要……接着去拔草了,先走了”,算是简单打个招呼,男人大概也是白桐岭村的村民。
男人脸上笑容不减,闻言像是在思考祝小双说的话,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嗯,拔草,去拔草,你去……”。
祝小双看了男人两眼,随后就顺着地边回去了。
还没走到李桥家的地里,老远祝小双就听到一阵妇人的咒骂声传来,他小跑了起来,心想莫不是奶奶和王从英吵架了。
“你昨天放牛都放到我家地里了!今早我去看,地里全是牛蹄印子,我地里一片苦荞全都踩踏倒了!”。
祝小双回到地里,奶奶还在拔草,李桥在前头挖地,还剩下最后一小段就好了,只是不远处的黄豆地里,两个妇女搁着中间一块地,正在对骂,祝小双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奶奶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拉他蹲下身,悄悄说道:“都是我们村的,上边黄豆地里的那个叫方建芬,还是李桥的堂嫂子,下面那个是吴大婶”。
祝小双悄悄望了一眼,距离不远,不想听到都难,方建芬染了一头很是新奇少见的黄色头发,肩宽体胖,还穿着一条紧身的裤子,肿泡眼,嘴唇略厚,瞧着是个性子火爆的。
吴大婶这人祝小双见过了,在古井旁边,李桥跟她打招呼,祝小双留了个印象。
方才那一句是吴大婶骂的,昨天有人看见方建芬去放牛,然后牛跑到了吴大婶家的苦荞地里面,栽种的一片苦荞全被牛踩踏倒地,还有一些被吃了,早上去看的时候一片狼藉,吴大婶憋了一肚子火,这会来西坡的地里割草,没想到遇上人了,她这才开口说了。
方建芬站在地里摘黄豆,他家那个宝贝儿子李睿平想吃豆花了,她这才在起床后来了一趟,到地里看到李桥跟曹奶奶也在,方建芬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吴大婶见了她,就对她一通质问。
“你放牛你就好好看着,就算不小心牛跑进去了,你好歹跟我说一声,一点苦荞我都不至于生你的气!”,吴大婶皱着眉毛,一字一句说着,她是个生得高大的妇人,身形不胖不瘦,头发盘起来,露出宽额头。
方建芬一听,不仅不心虚,她放下镰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你又没看见,一张嘴就说我家的牛踩坏了你的地,你自己不好好看管土地,还赖别人!肯定是别人家的牲口搞的,你别想诬赖!”。
祝小双看了看李桥,李桥还在挖地,但是动作放缓了不少,似乎对田间地头的吵架没兴趣,背着身自顾自忙活着。
吴大婶一听她不承认,火气蹭蹭往上涨,昨天都被好几个人看见了,她指着方建芬,声音也比刚才大了些,“自己做的事情还不敢认,也就是你这种人才干得出来,做事情这么难看,哪家会像你一样把牲口放到别人家地里!”。
方建芬瞪着眼睛,陡然拔高音量:“我什么人?你倒是说说我什么人?牲口自己长了腿,它们想去哪里我还管得了?你又是什么人,还敢来骂我,不要以为盖了两层新房就了不得,老婆娘嘴毒还爱管人,老子看都看不惯!长得跟个高脚骡子一样,还敢骂我!”。
村里少不了的就是相互攀比,吴大婶家里前一阵盖了新房,这在村里还是头一家,方建芬当时在背后没少说风凉话,什么“盖了也是烂房子”、“盖出来现世”、“豆腐渣工程”等等,实际上心里酸得要死。
一句高脚骡子骂得很歹毒,吴大婶人长得高,方建芬在背后就骂她高脚骡子。
吴大婶也没打算忍着,她站直了身子:“死老肥婆,你家的猪都没你身上肥肉多,割一块下来能炼出一锅油!过年过节就挨刀子的老肥猪,我叫你嘴脏!还骂我高脚骡子,比你这种矮木桩好!”。
两人的对骂声越来越大,一句不落地传来旁边,祝小双和奶奶一边拔草,一边听着,听到两人嘴里越骂越脏,祝小双不禁咽了咽口水,要是换了自己这个结巴被骂,估计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只有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份。
方建芬最讨厌别人说她胖,她自己倒是觉得胖一点好,就是容不得被人说,尤其吴大婶还骂她死肥猪,这句一出来,方建芬气得直喘粗气,脸都憋红了。
她气得原地跺脚,一开口也口不择言了:“死老婆娘!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你也好意思叫?房子盖起来没有儿子,盖了等你死了都没人住!作孽太多你连儿子都生不出,死老母鸡!”。
吴大婶跟吴幺叔结婚后,两人一直没有孩子,今年都四十几了,将近五十岁,方建芬年纪轻轻嫁过来,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她一直为这事骄傲,认为自己的肚子争气,在村里都格外傲气。
吴大婶脸色铁青,嘴唇气得发抖,她指着方建芬,眼睛死死看着她,恨不得上去给她两个大嘴巴子。
眼看着两人越闹越凶,祝小双都有些害怕她们打起来,毕竟手上都带着镰刀锄头,真动起手来不是开玩笑的。
好在最后吴幺叔赶来了,他听了方建芬骂人的话,脸色也不好看,但吴大婶骂的也没好到哪去,吴幺叔最后把吴大婶劝回去了,这才避免了两人动手,后来听村里人聊闲话时说,吴大婶回去以后气哭了,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没吃饭,还是家里婆婆劝了几回,这才肯出来。
两个妇人的骂战持续了好一阵,吴大婶走后,方建芬也顾不上地里的黄豆,一把将篮子摔在地里,气哄哄回家去了。
接近正午时分,太阳正悬在头顶,这边李家的两块地都除草、平整完毕,李桥扛起锄头,叫上祝小双和奶奶一同回家,早上出来到现在,劳作了一上午,又饥又渴,肚子都快扁了。
“小双,草帽戴上回去了”,奶奶吆喝一声。
祝小双:“来了!”。
多福肿着一只前爪,跑起来倒是没什么妨碍,远远跑在李桥前头一截,时不时窜上窜下,快活得很,被蜜蜂蛰一口的事好像全都跑在狗脑后了。
三人回到家中,推开木门进到院子里,一股香味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上方房檐处,缕缕炊烟升起,屋后的核桃树叶子还未掉光,从空中掠过几只鸟雀,偶尔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也不知在商量什么。
李石九在家里做好了饭,趁着他们洗脸洗手的功夫,李石九才去菜地里摘了点青菜回来,最后煮个汤,山里的青菜讲究轻微烫煮,要是等一家子人吃饭,就在人回来未上桌前把菜叶子煮下去,不能提前煮好,时间放久了菜叶子变黄,就不新鲜了,看着像猪食。
祝小双蹲在院子里擦手洗脸,房檐遮挡了太阳,一把清凉的山泉水洗脸,实在舒服,祝小双呼出一口气来,脸颊晒得通红,倒是不那么热了。
奶奶洗完脸又去屋里换了块头巾,这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带头巾,大多是为了下地干活方便,还用来遮挡头顶的白发。
“桥哥……喝茶水”。
祝小双先洗完,到厨房里倒了两碗茶水,招呼李桥来喝。这茶水味道清淡,口感不那么顺滑柔和,反而有一些粗糙,茶叶子也是大片大片的,没经过精细加工,跟买来的也没法比,祝小双不会喝茶,不过今天口渴,一碗下去却是管用。
“嗯,放桌上吧”,李桥去换了件衣裳,短袖的,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或许是他平日里都穿长袖,遮得严严实实,阳光也晒不着,他的肤色就没那么黑。
祝小双都端到跟前了,李桥又伸手把茶碗接了过来,仰头喝下,一点水渍落在嘴边,被他随意抹掉。
李桥喝完茶水,看向祝小双,祝小双正坐在小板凳上歇气,额头上的头发洗脸时候打湿了,脸蛋两边红扑扑,发现李桥的视线,祝小双回头瞧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