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沈竹心

5、跪求不当老板

　　吵吵闹闹的中秋节过去了。

　　第二天赵小令天刚亮就被赵明诚送去学校，赵明诚刚停完车进家门，便看到赵小梦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小梦啊，和你妈道别了么？”赵明诚一看到她蹑手蹑脚的动作便知道她心里头还拧着呢。

　　“去，给你妈道个别，母女俩哪有隔夜仇。”赵明诚一手把赵小梦的行李箱接过来，一手便推了推赵小梦。

　　正巧白红梅从楼上下来，母女俩对视了一眼。

　　“妈……”小梦嗡了一声，仿佛只有自己听得到。

　　白红梅应了一声“嗯。”

　　赵明诚眼瞅着俩人尬着又冷场了，忙不地的递上一句“小梦啊，早餐吃了么？要不让你妈给你做……”

　　白红梅马上接过话茬“饺子吃么？虾仁馅儿的，昨天刚包的。”

　　小梦立马顺坡下驴“吃！”

　　母女俩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昨晚的话题。赵明诚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小梦的工作还是两年后的事儿，两年后再说吧。当下还是先过好眼下的日子吧。

　　为了世界和平。

　　赵明诚送赵小梦去高铁站，回来的路上接到一个电话。

　　是相邻的N市法院打来的，提醒他有一张法院的传票寄到家里，和他核实了一遍地址。

　　赵明诚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啥时候自己惹上官司了？他隐隐有些不安。

　　第二天上午果然收到了MSN，前司在N市的项目，下游单位把项目公司给告了，赵明诚还是这个项目公司的法人。

　　赵明诚心里暗暗骂娘，人都离职半年了，这法人还没脱出去！如果还这么挂着，那么这个项目公司的任何民事或刑事案件都得找自己了，而且还可能会牵连到女儿们的读书和工作！

　　赵明诚并没有和白红梅多说什么。这事，红梅知道了只会焦虑，而且啥忙都帮不上。他决定今天就去一趟S市找集团老板去！

　　S市，集团总部大楼门口，一群业主正在拉横幅，声嘶力竭地问着什么时候可以交付？或者是直接退钱？

　　赵明诚看了之后亦是心头沉重。这些业主不是他管辖范围内的项目业主，但是他清楚目前集团的资金情况是无力去应付全国那么多项目的建设的。项目上的资金也都已经被集团归集调用，所以业主们也根本无法拿到退款。所以对这些愤怒的业主来说，钱也拿不到，房也拿不到，这来集团拉个横幅也不过是宣泄情绪，于事无补。

　　集团公司需要梳理债务，筹措资金，要逐个项目地解决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需要时间。但好在，在他离职前据他了解，集团依旧是处于资可抵债的情况，所以交给时间应该是可以慢慢化解。

　　赵明诚打电话给了老板秘书，从公司的后门进入。

　　秘书和赵明诚关系不错，他暗示老板应该不会见他，老板每天都焦头烂额，好些个金融机构都盯着老板，谁都想先确保自家的利益。

　　赵明诚明白现在公司和老板的处境，他默默地在秘书室等着，就算等上几天几夜他也得等，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嘛。

　　期间白红梅打了好些个电话来问他，晚饭回不回去吃？什么时候回家？赵明诚只说自己有个生意在谈，会耽搁几天的时间，让她别担心。然后就一门心思地等老板。

　　次日凌晨三点，老板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老板一脸憔悴地走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两个基金公司的总经理。
　　“林总！”赵明诚走上前去。

　　“明诚啊，你怎么来了？”老板一边和赵明诚打招呼，一边示意两位基金公司的总经理先走。

　　“林总，我知道您很辛苦，不该在这个时候来继续打搅您。可是我的事，也确实十万火急，请您见谅。”赵明诚知道老板之前几次都对他躲着不见，便是有意在回避此事，他不能让他继续回避。所以赵明诚选择真诚地直面沟通。

　　真诚，有的时候确实是最高明的情商。

　　老板本来确实是想再次回避的，都这么晚了，他也确实有点吃不消了。可听到赵明诚这话都说到前头去了，便抹不开这个脸来拒绝。

　　“明诚啊，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老板对赵明诚的能力还是认可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必须收缩战线，他是舍不得辞掉赵明诚的。

　　“林总，我离职至今已有半年，可是我还是兼着三个项目公司的法人。今天，不对，是昨天，我还收到了其中一个项目公司的相关法院传票。”赵明诚相信这些事情老板一定是知道的，但是他不得不一遍遍地重复。

　　想到这里，赵明诚不觉有些悲哀，老板是全国知名的企业家，在跟随他征战的这些年里，赵明诚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他也被老板的追求完美、果敢诚信、拼搏无畏的种种美德所打动。

　　但这一年多来，这位曾经优秀的企业家，却屡屡被描述成不交房、不退款、甚至非吸的劣迹企业家而见诸媒体端。

　　赵明诚想，前后都是同一个人，怎么就会有那么大的反差呢？看着老板花白的头发，憔悴的神情，赵明诚内心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的。

　　一个风光了20多年的行业，一家起于微末到年销千亿的企业，一个从平凡走到巅峰又到落魄的企业家，这背后命运的操弄，实在是让人唏嘘。

　　老板说道：“明诚啊，这个事情我知道，我会安排人把你的法人替换掉的。”

　　赵明诚太明白老板现在的处境了，千头万绪的破事，没有一件是自己真正想做的，全都是擦屁股、清烂账的事，所以老板刚才说的这句话，也一定是在敷衍。因为他要敷衍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去顾及他的美德，他的口碑，他也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老板，您要谁来接任这个法人？谁去经办这件事情？我想您今天就决策了，再麻烦您给经办人去个电话，好让他知道这是您的旨意，我接下去就请经办人去办理，也省得一趟趟来找您麻烦您。”赵明诚一定要盯出个子丑寅卯，否则就是白耗这一宿了。

　　老板不得已，掏出手机给法务总监打去了电话。

　　快凌晨4点了，电话响了足足20秒才被接通。“老徐啊，吵到你了吧？这样啊，赵明诚这里还有三个项目公司的法人，你一会儿也跟进一下，就跟其他项目公司一样的处理……对对对，就是我那个司机家里的亲戚，就让他去做法人吧……该签的文书都记得签啊……还有补偿款，都别忘了要小张找他亲戚签字。”

　　赵明诚听明白了，虽然他知道这是走偏门，但是，为了自身的安危，他还能怎么样？

　　谢过老板，他和老板一同乘坐私人电梯离开。因为公共电梯直接通到集团一楼大厅，下午拉横幅的人群，都横七竖八地睡在大厅里呢。

　　临分别，在老板上车前赵明诚谢了他：“林总，希望公司能扛过这个周期，希望您能扛住，最希望您能保重自己！”

　　老板苦笑了下，摇了摇头，可临了又点了点头，“明诚啊，我也不想当这个老板啊……可是责任在此，我们都各自努力，各自安好吧！”

　　赵明诚望着老板的车渐行渐远，竟不觉想起《红楼梦》中的贾元春的判词“二十三年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他自嘲地甩了甩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红楼梦呢！现在自己也成了穷酸苦逼文艺男青年了么？还是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一会儿还得盯着法务老徐抓紧给自己去办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