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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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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海在小小的院子里徘徊了许久。本来地里种了好些植物,现在已成了光秃秃的一片。倒不是心疼这么点东西,只是担心的很。
朴正洙自三天前进了那屋,就再没出来过。
朴正洙那执拗的劲儿,他早见识过,说到底,就是有些死脑筋。别人眼里,他是一只精明的狐狸,可李东海知道,他这哥哥除了那张嘴,其他地方都不很好使,包括脑子。
可他偏偏就是害怕那张撅起来扁扁的鸭子般的嘴,怕那人出来用口水淹死自己。
朴正洙究竟在做些什么,他并不清楚,倒也不难猜。他闭关前挖了他地里所有的草药,还能做些什么?只是从很久之前他就以为他再不会这么做了,可谁又知道呢?
所以当他一脸憔悴地从房里出来时,他也无过多的惊讶,只是嗔怪地道:“你把我的菜都挖光了,我再去哪里找?”
朴正洙这会儿看起来不仅憔悴,甚至还有些恍惚,不知有没有听到李东海的话,就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良久。那一身薄衫随风起舞,如他的皮肤般,几近透明。
他向来最爱干净,可这两天没让一人进房,自然是没洗漱,然一身白衣却依旧洁净如初。
“好像有些太早了。”终于不再望天,自言自语着,满眼倦怠地又朝小黑屋方向走去。
“哥哥哥!”李东海瞧他又往屋里走,忙喊住他,怕他一待就又是几天,大概出来后连个人样都没了。
朴正洙听到了唤声,机械般地转了转头,那眼皮就差一点就粘上了:“小海,要陪我一起睡吗?”
身后人一听,立刻烧红了脸。索性只是要回房休息,终于没打算继续捣鼓那些草。于是安心地看他关了房门,想想也是,忙了这么久,是该休息休息。
但却是因为如此,芳醴里的某人招架不住了。
试毒大会有个规矩,但凡比试开始,那人员便只进不出——除了尸体。也就是说,若不是朴正洙自己回来,他们便无法去找他。
李赫在慌了手脚,这可如何是好。
金希澈翘着二郎腿坐在二楼看台的最中央,其他的椅子上都无人,他扬了扬眉,挪了挪屁股,把脚搁在那椅子上,动作悠闲。楼下和昨日一样,还进行着比试,这是第二日。
还有两日。
嘴角掠过一抹淡笑,瞥见角落里坐立不安的李赫在。
转而又把视线落在那张圆桌上,上面躺着两只猴子,毫无生气地躺着,一群人围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就像是街头看到猴子卖艺时凑热闹一样。不时还有人去触碰那猴子的四肢。金希澈就眯着眼,捧一壶酒,翘着腿,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心想,到时朴正洙也要这么折腾几只要死的猴子,那模样一定特别有趣。
不经意间,上扬了眼角。
李赫在不会有金希澈这样的闲心,他看不懂那些人在做些什么,只是为桌上的猴子感伤,都这样了,还被人摸来摸去,真是可怜的很。
于是抿着唇,一副气愤的模样瞪着那群行为举止完全异于常人的人,可这动作还没持续片刻,他突然发现了那些人中倒还有个挺有善心的人——他就站在离桌子两尺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只在远处那么观望着。
心中油然生起感激之情,至于这情是从何而来,恐怕只有李赫在本人清楚,亦或许他本人也并不明白。
细瞧,那人竟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衣男子,只是今日没再穿一身沉闷的黑色,而是换了件淡淡的明黄衣裳,这一看,他才发现这人原来与他年纪相仿,与昨日老成的模样完全搭不上边。
那人默不作声地从怀中拿出几个瓷瓶,做了番挑选,拿了其中一个,然后走到离他较近的那只猴子跟前。本还围成一圈的人向两边散开些,为他留了个缺口。
他朝众人浅浅一笑,又鞠了一躬,道:“在下献丑了。”等礼数周备后,才终于开了瓶盖,将里面黄褐色的液体往猴子嘴里灌。
李赫在暗暗赞许,心想在这群古怪人中还能找着个如此斯文的,实属不易。
可正是他的这些举止,让旁人暗生不快。但又瞧他只身一人,看起来定是没什么靠山,一脸书生样,也不可能有太大的作为,便都没阻止他,等着看他的笑话。
可不过须臾的时间,其中一只猴子低声叫唤了一声,便瞬间立了起来,虽不如正常猴子般活蹦乱跳,但完全看不出它方才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李赫在终于舒了口气。
“承让。”那男子说着谦辞,态度是恭恭敬敬,可周围其余的人听了却都红了眼,心想被这毛头小子占了先势。
第一轮的比试,每组只能晋级两人。也就是说,剩下的九人之中,唯留下一个名额。
那男子面对周围的各种目光,不为所动,径自走到在一旁墙上挂着的榜前,咬了指尖,用沁出的血滴在第二组后写了三个字。
“李晟敏”。
写得并不是门派,而是自己的名字。
看了的人都不免惊讶,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竟以个人身份前来参赛。要知道比试正式开始之前,很多小的门派就被人暗中下毒灭口了,能走到这一步的就都算的上有些本事的了。这人竟敢一人前来,还在明争暗斗中全身而退,看来不简单。
可不简单的又何止他一人,金希澈与李赫在全然不懂毒,不也相安无事吗?个中原因不仅旁人不知,就连他们自身也不明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榜上才又多了几个字。
晋级的人还要准备下一轮,但已被淘汰出局的却不能回去,因为这比试的规矩多得很。只要是前来参赛的,在比试结束之前都不允许踏出酒楼半步,却允许在比试中放人进入参观,哪怕是前来助阵,也都允许,只有一条,进来了,结束前就再不许出去。李赫在一直觉得这一规定奇怪的很。
就连它的比试流程都远比他想的复杂得多,一共要分三轮,前两轮都要分组进行比试。第一轮共分六组,取前二的晋级。第二轮重新分成四组,每组只取一人,再由胜出四人进行角逐。
而第一轮,比的是——以毒攻毒。
李赫在心里叹息,这连个临时抱佛脚的机会都没。
看一群人都已散去,金希澈撇了撇嘴,这才收回翘在椅子上的脚,心里抱怨这第一轮怎么就这么无趣。耷拉着眼皮就想回房,也不知轮到自己时,是否还有这番从容。
都说走路时思想不集中会闯祸,这不,撞上人了。
“哎哟。”金希澈条件反射地惨叫一声,事实上撞得也不重。
没好气地去瞪对面没长眼的人,可这一瞪,刚才眯起的眼一下瞪成了牛眼。
所谓冤家路窄,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形。
待对方反应过来之时,金希澈已扬起了单边嘴角,像猫一样露出慵懒又略带傲气的眼神,挑了挑眉,向来人打招呼:“哟,真巧啊,这都能见到你,崔……”他停顿了一会儿,做极力思考状,“真是抱歉呢,你叫什么来着?”
对面的人对遇上金希澈倒没过多地惊讶,听到他这么说,不仅没生气,还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双深深的酒窝,和朴正洙的差别很大,朴正洙的在嘴角,只有很小巧的一个,而他的深很多,金希澈瞧了只觉得很不顺眼。
“金兄真是善忘,我们几天前才见的。”人家好心提醒,可金希澈本就故意这么说,再多提醒自然都不会想起来。
“看来是我给你留下的影响太浅了,不过这不打紧,重新认识下也无妨,我叫崔始源。”
金希澈在心里冷哼,这家伙装得挺好,自始自终都没露出任何不悦的情绪。
“那真是幸会了,我还有要事,就此别过。”金希澈不愿与崔始源多纠缠,他对此人没有一点好感,也不知道这样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这么个地方,朴正洙曾告诉过他,崔家世代在朝中为官,家中上下大多善医,却没想到他竟对毒也感兴趣。金希澈看出些端倪,只是无意顾及,他不管此人和朴正洙有过什么交情,现在是金希澈与朴正洙为伴,而非他人,此已足矣。
崔始源在原地停留了不多时,再启步时,也不过淡淡莞尔。
第三天的时候,李赫在告诉金希澈这组人中晋级的竟是上次在赌坊里施与援手的人。金希澈躺在床上没说话,过了许久,才恍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正是崔始源,不免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可李赫在不以为然,继续滔滔不绝今日的见闻,说是崔始源在比试时多么多么的厉害,光是瞅了一眼,就给那猴子灌了药,神奇的事,药刚下肚,那猴子就神气活现的了。
金希澈眼皮一闭,只悠悠吐了两个字:“出去。”
李赫在闻之,被这气势震到,一边惊讶,一边默默地退出了房门。
第四日,一切照旧,金希澈还是睡到午时方才起床。走廊里,李赫在急得上蹿下跳,不断念叨着“正洙哥”。
午餐用尽,金希澈才腆着肚子下了楼,见人已悉数到齐,便毫不客气地选了直对大门的椅子坐了下去。李赫在跟在身后,那样子像极了其他人身后都跟着的小童,金希澈对此还挺满意。
可是好几次,李赫在在他耳边低语,他都不予回答,身后人的脸上急得有些微微泛红。
若不是亲眼目睹,他一定想象不到这比试竟会如此残忍。
只见俩彪形大汉提着两只猴子置于桌上,然后就当着他们的面把几颗棕褐色药丸硬塞入它们的喉咙,又过半晌时间,两只猴子便奄奄一息地躺在桌上了。
他们二人不禁打了个冷噤,再看其他人,都是熟视无睹的模样,只是在意用什么毒能解了这毒。
金希澈和李赫在只有在一旁干看的份,束手无策。
尽管金希澈本就没想过自己能在这比试中闯出什么名堂,所以对这次的结果并不在意。可他总觉得,朴正洙不会就此离开,撇下他们。也不知是怎的,就是对他有一种没由来的信心。
于是便靠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其他人看了,都以为他是有十足的把握,纷纷使出浑身解数,争得焦头烂额。
过了一会儿,已经有人成功攻克了毒,得意洋洋地离开去,而剩下的人依旧为了另一个名额而做着努力。
“希澈哥……”
“没事,要相信他。”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金希澈都快睡着了,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来不及多想,金希澈立即站起身来,这声音就如同初听时的那般,依旧那么纯澈、淡然。他知道,他没有等错人。
——“抱歉,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