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稳》失眠止痛

3、第 3 章

　　隋闻的闹钟根本没响，他已经没时间仔细回忆究竟定没定闹钟，简单洗漱一下，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姜敏睡觉轻，早晨的睡眠尤为珍贵不能被打扰。
　　隋闻顺手把垃圾拎到楼下，然后骑上自行车开始奔袭，早晨的风很凉，拐进校门之后他才用手背碰了一下被冷空气擦红的鼻尖。
　　紧赶慢赶好在没迟到，隋闻趴在桌子上喘气，书包都没摘下来。
　　蒋聿从课桌里拿出豆浆和包子，往隋闻桌子上一放，“这么不优雅啊，刚逃难回来？”
　　隋闻摇头，他手背挨着热乎乎的早餐，咽了咽口水，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
　　他揭开包子底下的那层纸咬了一小口，香菇牛肉馅的，这个包子很好吃，香辣口，但只有很远的三食堂在卖，限量供应不早起排队都不一定买到，他记得蒋聿最爱吃这个口味的。
　　蒋聿的奉献精神深深打动了隋闻，“谢谢你费心帮我买早餐。”
　　蒋聿看了眼隋闻，打断他感动的目光，“不是我买的，这书包长你身上了？”
　　隋闻配合的抬胳膊，让蒋聿帮他把书包薅下来。
　　隋闻吃人嘴短，不太熟练的客套了一下，“你要来一口吗？”
　　蒋聿嫌弃摆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隋闻看到他嘴角上的一块小创口，“口轻溃疡，还是上火了？”
　　蒋聿一言难尽，“没什么。”
　　教务处排的课表很具有迷惑性，早八的政治课致力于把大家从自己的梦境拉入有哲学家们的梦境。
　　隋闻睡得晚没精神，时不时要停下笔去掐掐眉心。
　　他把窗户打开一道小缝，湿润清凉的空气溢进来，比薄荷糖还提神。
　　远处能看见一颗火红显眼的人头。
　　旁边还有两个人，画风正常的就有点割裂了，尤其是最边儿上的男生，单肩背着羽毛球拍，身上还本本分分的套着校服。
　　三个人说说笑笑像是往体育馆去，翘课出来打球松弛的很，不知道说了什么，顶着一坨火烧云的那个忽然把手里的那桶羽毛球往最边儿上甩，那个男生转身躲开，侧身一把接住球桶往前跑了两步甩开后边两个人。
　　隋闻的心跳了一下，很莫名其妙的心虚，扫了一眼睡得七七八八的同学，像拆封一份礼物一样，悄悄把窗户又揭开一点。
　　是付寻笙，隋闻一眼就认出来了。
　　付寻笙低着头领口稍微遮住下巴，背着球拍迎着晨光往前走，浅色的头发披着一层柔光，远远地瞧着眉眼柔和，还有挡不住的少年气。
　　济高的校服是藏蓝色和白色拼接的冲锋衣款，胸前嵌着济高的校徽，板正有型。
　　隋闻低头拽了拽自己的校服，只是穿着长短合适，他怀疑学校的校服有隐藏款，不然怎么唯独付寻笙身上的那件那么挺拔利落。
　　隋闻的注意力一直黏在付寻笙身上目送人家远走。
　　“刚才是付寻笙他们吧。”蒋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悠悠冒出一句。
　　冷不丁的隋闻被吓了一下勉强镇定，“你什么时候醒的。”
　　蒋聿欠兮兮挑了下嘴角，“你开窗户把我冻醒了。”
　　他睡眼迷蒙的盯着隋闻看了几秒又说，“不好意思啊，撞破小隋老师的心事了。”
　　隋闻摊开书拿起笔，“困就再睡会，说什么梦话，听不懂。”
　　蒋聿更想笑，不小心扯疼了嘴角，“嘶，服了他···”
　　隋闻疑惑，“谁？”
　　蒋聿卖关子，“不可说，不可说。”
　　蒋聿指了指窗外，“刚才过去的那几个人是高二的。”
　　隋闻头也不抬，像是不甚感兴趣，“奥。”
　　“这次研学你参加吧，记得你说你带高二三班？巧了不是，付寻笙他们就是三班的。”
　　隋闻手里的笔停顿了一下，然后才不经意的问，“你和付、和他们很熟吗？”
　　“熟啊，体育馆认识的，组队打过几场比赛，他们水平不错，尤其是那个付、寻笙，路子野，很带劲。”
　　“这样啊。”
　　隋闻接着写，没注意到刚才停顿时留在纸上的墨点子，显然心思不在这了。
　　蒋聿瞟了一眼，手指点了一下那块墨点子，“这还没怎么着呢，魂儿都勾跑了。”
　　隋闻顺着他的手指看：······
　　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隋闻以不变应万变，选择万能的沉默，然后默默地翻开新的一页，从头开始写。
　　隋闻课间要去厕所，蒋聿趴在桌子上挡着路，隋闻礼貌询问，“你想去厕所吗。”我想，但出不去。
　　蒋聿巴拉手机，头也不抬，“你是小姑娘啊上厕所还要人陪。”
　　然后他微信弹了条消息。
　　蒋聿拿上外套，招呼隋闻，“走。”
　　蒋聿个子也很高，胳膊搭在隋闻肩上没个正经。
　　“前边就是厕所，认路吧，不用送到门口吧？我去那边热水间接杯水，你去你的。”
　　蒋聿挥手打发他，隋闻想说，“可你根本没带杯子啊。”
　　隋闻只好自己先去，低头看路是个安全但又不那么周到的好习惯，隋闻迎面撞上付寻笙的时候如是想。
　　付寻笙刚洗完手，条件反射伸手扶了一把，看清是隋闻，弧度温顺下滑的眼尾稍微扬起，“是你！不好意思啊小学弟，看沾你一身水。”
　　隋闻也没想到在这层遇到他，大脑有点宕机，机械的给出反应，“没事。”
　　付寻笙闪身让开路，“你先去上厕所，我在这等着你。”
　　隋闻同手同脚的走进去，到隔间里解决完了，也没立马出来，站里边盯着旋转的水涡看了一会。
　　隋闻吸了一口气，英勇就义一样推开门，先去洗手池洗手。
　　付寻笙就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包纸巾，适时递给隋闻，“擦擦手。”
　　隋闻接过去，“谢谢。”
　　付寻笙也很礼貌的回复，“那不客气？”
　　说完自己都笑了，“咱俩这一板一眼的跟人机似的。”
　　“我们换个阵地再聊？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隋闻下意识点头。
　　付寻笙心下哑然，小学弟有点呆呆的高冷。
　　付寻笙比隋闻高出一截，这是一个搂着或者拄着对方肩膀都很自然舒适的身高差。
　　付寻笙胳膊蠢蠢欲动几回还是没搭上去，安分守己的跟隋闻并肩往前走。
　　付寻笙虽然不能说巧舌如簧，但是也从没让话题落到过地上，幽默风趣，插科打诨，跟谁都能聊上两句。
　　还从没陷入过现在的处境，话到嘴边还要打个转再三斟酌一下才说出口，谨慎的不能再谨慎。
　　气氛微妙又奇怪，像一锅浓稠冒泡的酸汤，尴尬泛酸的空气里裹着羞赧紧张，谁都没开口。
　　付寻笙脸也有点红，他手背蹭了一下耳朵，看着隋闻，硬扯出一个话题，“你也习惯来这层上厕所啊。”
　　说完他先在心里唾弃自己，这说的什么无聊口水话，名字还没问，重点还没讲。
　　隋闻心跳很快，本来就言不成句，身上还顶着个学弟的身份，只是点头也不好多说。
　　走廊就这么长的距离，两个人走的再慢也眼看就到楼梯口了，根本没给付寻笙调整状态的机会，他实在是太紧张了。
　　付寻笙话还没说完，刚才的表现简直蠢的透顶，不能就这么让隋闻走掉。
　　急中生智抓着隋闻手腕把他拽到一边。
　　浅色剔透的瞳孔温和又认真的看着隋闻，“我紧张，很多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昨天放学之后我去高一那层找过你，但是不走运，没遇上，今天上午我特意掐着下课的点又去了一回，也还是不凑巧。”
　　付寻笙轻轻笑了一下，脸颊上晕开浅淡的酒窝，开了句玩笑，“要不是在这里遇到你，我还以为自己碰到小精灵了，得触发什么机制才能再见面。”
　　付寻笙的笑容对隋闻来说具有某种难以溯源的迷惑性，隋闻感觉自己在往外冒热气，大脑的反应系统要崩坏了。
　　“做了这么长的铺垫，只是想说我有很认真的找你，昨天下午走得急，都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
　　“隋闻，走了。”
　　付寻笙顿了一下，和隋闻同步扭头看过去。
　　蒋聿走过来随意搭上隋闻肩膀，“吆我这么万众瞩目呢，都看我干嘛？”
　　付寻笙自然的收住话头，跟蒋聿打了声招呼，“学长。”
　　蒋聿点下头，“付寻笙？你俩在这干嘛呢？”
　　付寻笙视线扫过隋闻肩膀，看着蒋聿，“我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碰上学弟说了几句话。”
　　蒋聿扫视一圈，“这哪有什么学弟？”
　　付寻笙在蒋聿熟稔的叫隋闻时候就反应过来了，他看着隋闻那张脸，先入为主，一开始就搞错了。
　　但是他没说话，看起好像很不擅长应付这种让人尴尬无措的突发场面，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隋闻，仿佛在讨要一个解释。
　　那样温软的眼神像小狗一样，隋闻控制不了心跳也抑制不住心软，他转开脸看向一边。
　　“我是高三的学生。”你才是小学弟。
　　付寻笙难得觉得不好意思，每次见人家上来就喊学弟，闹了这么一出乌龙，隋闻应该也觉得无奈又好笑吧。
　　付寻笙坦然改口，“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学长了，但实在是因为学长很可爱，所以认错···”
　　直白的话弄的隋闻很不自然，他拽了下校服下摆稍微往后退了一步。
　　蒋聿抱臂站在一边闻言挑了下眉。
　　付寻笙本来没什么，但看到隋闻泛红的耳垂，莫名觉得耳廓发痒，忍住抬手去摸，刚才的话是有一些超过社交礼仪。
　　看得出隋闻有点紧绷，何况还有第三者在场，此刻岔开话题才最稳妥，但他心急了，不想就这么放弃这次机会。
　　仿佛旁若无人，付寻笙往前走了一点凑近隋闻，“学长我们加个好友吧，方便周末约时间。”
　　隋闻当然记得那个暖融融又匆忙恍惚的下午。
　　“可是我没带手机出来。” 隋闻努力压下心里的惋惜。
　　隋闻挺能藏住事，心里早就被付寻笙几句话搅弄涟漪阵阵，但是脸上除了控制不住的泛红，其余的表情一点都没有。
　　在付寻笙看来，隋闻的回绝礼貌和缓，脸上也淡淡的，很无所谓的样子。
　　付寻笙心里难免失落，但还是争取说，“没关系那我可以先记一下学长的手机号。”
　　铃——
　　“哎上课没时间了，这节课的老师可凶，我们不能迟到，理解吧？”
　　蒋聿笑眯眯的横在中间。
　　付寻笙看着蒋聿，脸上没什么表情，举着手机的手又放下，点点头表示理解，“上课重要，那就不耽误时间了。”
　　最后又转头看着隋闻说，“学长下次再见。”
　　隋闻假装看不见付寻笙的低落，眼神躲闪，“嗯，下次见。”
　　蒋聿拽着隋闻走了。
　　付寻笙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隋闻往回走，蒋聿先进去的，隋闻进教室之前后头看了一眼。
　　付寻笙就像专门在等这一刻，立刻扬起嘴角朝隋闻挥了挥手。
　　隋闻低头匆匆走进去。
　　高三四班，隋闻。隋 闻。
　　付寻笙站在那把那块班级牌用眼睛描了几遍才转身离开。
　　隋闻坐在桌子跟前平复思绪，付寻笙像他投喂的那些流浪小狗，得到关注之后，耳朵会瞬间支棱起来。
　　蒋聿敲了敲他脑门，“让我听听这里边是不是水啊。”
　　隋闻躲开为自己正名，“脑积水会影响大脑的正常生理功能，我智商正常身体健康。”
　　蒋聿故作吃惊，“这么回事啊，我就说不能，上厕所洗的是手不是脑子啊。”
　　蒋聿说话简直山路八十弯，隋闻静待下文，果不其然，蒋聿问他，“既然脑子没进水，为什么还傻呵呵在哪跟人再见呢。”
　　隋闻自认不出错的回答，“因为礼貌。”
　　蒋聿嗤笑一声，“得了，快放下你的礼貌吧，像这种，甩都甩不开，你以后想不见都难。”
　　隋闻一脸懵，蒋聿悬崖勒马也勒不回来，气的嘴角更痛了。
　　隋闻注意到，“你真的不要口腔溃疡贴膜吗，你嘴唇好像肿了。”
　　蒋聿：......行了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因为家里有病号，隋闻在身体健康这方面的忧患意识很强。
　　他习惯性囤一些医药品，课桌里的有限空间有一部分是划给一个小医药箱的。
　　小药箱虽然体积不大，但因为是双层的所以容量还行，上层放的是感冒药发烧药之类的，下边一层是碘伏棉签等用于消毒的东西。
　　蒋聿看了一眼说，“你这课桌是百宝箱啊，能给我变一根烟出来吗？”
　　“吸烟有害健康，而且你不是说在戒烟？”隋闻抽出一张口腔溃疡贴膜递给蒋聿，“你还是贴一下吧，生病无小事。”
　　医不对症，蒋聿也不想多说，随手接过来放在一边，“知道了我一会贴现在疼着呢。”
　　隋闻想了一下，又从药箱下边一层拿出一罐喷雾，“这个应该好受一点。”
　　然后在一边看着蒋聿，一副监督的样子。
　　蒋聿很无奈，拿起喷雾对着嘴角喷了两下，“我真服了你们这些认死理的人。”
　　隋闻敏锐的提出问题，“你们，是谁？”
　　蒋聿面无表情又对着嘴角喷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