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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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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知衍皱着眉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酒气的味道不纯,凌冽的酒气中带着药草的清苦。
很像是山南那边的暖情酒。他前世在山南做过一年巡抚,对这种酒的味道很熟悉。
“凌!薇!”
“你喝酒了?”
凌薇双眼迷离,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根本听不到他在问什么,她的心被这片红勾的痒痒的。
是甜的,她刚刚尝过了,和想象中一样甜。
她还想要。
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你明知道自己酒量差,不懂酒,还敢在外头喝酒,你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酒吗……唔……”
剩下的话被凌薇吞掉。
崔知衍双手被凌薇攥住,紧紧按在背后,他的唇被女人堵住,小舌侵入。
凌薇没有强吻男人的经验,完全没有章法,崔知衍被她亲的头懵,喘不过来气,他觉得呼吸被她攫走。
他狠下心。
想再咬她一口,让她清醒一点。
但这次凌薇有了经验,在他咬她之前,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崔知衍得以喘息,胸脯上下起伏。
“你乖一点。”
“你清醒一点!”
他鼻尖贴着她的脸颊,喘了几口气,忽然浑身僵硬。
凌薇身上不止有药酒的味道。
还掺杂着脂粉的香气。
不是从头发和衣服上,而是从她的脸上,准确的说,是她右脸到脖子这一片地方。
清晰的,浓郁的,廉价脂粉香气。
为什么这里会有香味?!
哦,凌薇今天喝酒了,她去应酬了,这种应酬他以前参加过无数次,宴会上每个官员分一两个貌美的侍女伺候,这是正常的。
这里阴阳倒转,她应酬时有人伺候,也是正常。
还好,她肌肤上有香气很正常,她的唇上、左脸、衣领里并没有香味,只有右脸到脖子那一小块地方。
说明她只被人亲了脸去,并没有真的放肆。
还好,她是知道底线的,哪怕喝了暖情酒,理智全无,也没有和人乱来。
你瞧,她急匆匆的回家找你了。
还好。
还……好……好个屁!
崔知衍心头火起。
凌薇她……她被人亲了!
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近了身!竟然还敢回来找他!还敢亲他!
她都不知道拒绝吗?
凌薇亲了一会儿,觉得不够,她松开箍住他的手,扯开他的腰带。
“啪!”
她难以置信的摸上自己的脸,其实并不疼,脸上的疼还没有头疼的厉害。
凌薇整个人懵懵的,像是不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愣了一会,终于看清眼前人,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她脑袋里攀上的几份理智又滑落谷地。
她用力拽着他的手臂,想把他往榻上带。
崔知衍还在大口喘气,他怀着孕,眼下本就是身体虚弱,经过刚刚那么一遭,已经出了一身虚汗。
凌薇亲了他,他也渴望难耐,某处在叫嚣。
可他头昏目眩,胃里也难受,心里,心里也……
胃里一阵翻涌,崔知衍脸色一变,想将凌薇推开,可凌薇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手劲大的厉害,前面他推开过她一次她有了防备,这次她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崔知衍搂紧。
“你松……”
松开,来不及了。
他吐了她一身,前襟上,袖子上,手臂上……
崔知衍看着一身狼藉,一脸懵的凌薇,一股眼泪涌出,他扬起头,想压制住这股泪意。
没用,根本控制不了。
他来了这么久,从来没有真正的流过泪,这一刻却突然控制不住的落泪。
大颗的泪滴顺着他的睫毛,低落在脸颊上,沿着下颌,聚集到下巴上,两颗泪汇成一颗更大的泪珠,滴落。
凌薇被崔知衍吐了一身,已经恢复了两成的理智,看到他的眼泪,剩下的八成也回来的差不多了。
她可从没见过崔知衍哭!
是崔知衍啊!那个不惧天威,泰山崩不改其色的崔知衍啊。
他嘴角的伤还红着,哭的双眼通红,眼泪糊了一脸,看上去可怜极了,像是被人糟蹋了得大姑娘似的。
她手足无措,最后还是像前几日一样,抚了抚他的背。
手轻轻的,上下抚了一通。
“别别别,别哭……正常的,就只是孕吐而已,控制不住正常的。”
“是我我也控制不住,这都是人之常情。”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崔知衍哭的更凶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淌,他脸上的泪已经不能叫泪珠了,可以叫泪河,一直有泪滚落,就没断过。
凌薇脱下身上被弄脏的衣服,无奈道:“被吐的也是我,你还打了我一巴掌。我都没哭,你哭成这副可怜样做什么。”
崔知衍哭的直抽抽。
一边哭一边狠狠瞪她。
他有心问她宴会上的事,却又觉得这个时候问她显得很没出息,咬着唇不肯开口。
只是这样一来,鼻腔共鸣,声带牵扯,竟有哭声从喉间逸出。
凌薇听着难受,从水盆里拧了干净的毛巾,先将自己身上擦干净。又将他脸上身上溅到的脏物擦干净,给他外衣剥去,扶着他坐在床上,给他披上被子,
她知道崔知衍不喜欢这里的小厮进屋伺候,这个时候,他肯定也不愿意被别人看到他在哭。
她把脏衣服团成一团,扔到盆里,全部抱了出去,顺吉赶忙过来接。
凌薇:“你去倒壶温水过来,白水,不要茶。”
崔知衍仍在抽泣,眼泪仍在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像是要把这二十几年的泪水一次性哭个够一样。
凌薇走过去,他泪眼朦胧,凶狠的瞪她。
凌薇叹气,谁让是她狂徒似的无礼,导致他吐了出来呢。
换位思考,要是她怀着孕,夫君喝酒回来,醉醺醺的过来亲她,还行为无礼,哪怕不怀孕她肯定也是要翻脸的。
更何况,他还吐了。
还因为吐导致他哭了。
以凌薇对崔知衍的了解,他肯定宁可吐血都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哭。
在外人面前袒露了最脆弱的一面,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肯定是绝望又羞恼。
几个月前凌薇还有生育的烦恼,小时候身边亦有姐妹姨娘等亲人接二连三的有孕,知道女人怀孕的时候……咳,知道人怀孕的时候最是脆弱。
凌薇坐在床边上,崔知衍把头拧向里头不看她。
她用干净的帕子仔细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怀孕了会吐是正常了……那个……有孕在身的人,情绪起伏大,哭也很正常,没事的。”
崔知衍冷着脸一把抽过她手里的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又擤了鼻涕,一把扔出床,也不答话,双手抱膝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薇皱眉,伸手把他两腿放平:“这个姿势对孩子不好,上次柳医师过来说的注意事项你肯定没认真听。”
崔知衍:……
他压根就没想过要生孩子,为什么要认真听!
崔知衍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只是眼泪仍控制不住往外淌,凌薇给他拿了两个干净帕子让他捂在脸上接着。
温水到了。
凌薇没让顺吉进屋,亲自出去接了水。
这个时候让顺吉进来伺候,那就是点火,凌薇不傻,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
她端着温水走到窗前,崔知衍大爷似的坐在床上,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凌薇认命,谁叫他肚子里怀的是她的孩子呢。
她心中叹气,跟个丫鬟似的服侍他喝水,好在这个活她以前干过几百上千遍,干的很顺手。
“喝点水,你哭这么久了,别把水哭干了。”
崔知衍喝了水,凌薇帮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终于止住了泪。
他面容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哭的还是因为别的,咬着唇瞄了凌薇一眼,移开视线。
过了一会,又瞄了一眼。
凌薇笑起来,说:“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崔知衍清了清嗓子,不看凌薇,看向头顶花纹繁复的帐子。
“我,我是控制不住才会哭,不是我自己要哭。”
凌薇赶紧点头:“对对对,之前柳医师说过的,这个有孕的人呢,情绪起伏,大哭大笑都是正常的。”
崔知衍从嗓子里嗯了一声。
“还想喝水吗?”
崔知衍摇头。
凌薇把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闹了这半天,她之前还喝了酒,也口干舌燥的。
喝完水,相顾无言。
凌薇觉得今天真是糟糕透了,先是不愉快的酒宴,再是自己不知怎么的发酒疯,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差点不顾崔知衍有孕强他。
然后被崔知衍吐了一身,最后又悲催的跟个丫鬟似的伺候他。
太糟糕了。
更糟的是,现在收拾干净了,她居然又开始燥热起来了。
还是回去睡觉吧。
别过一会儿又□□上头,赶出来什么畜生不如的事来。
她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睡了。”
崔知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今天去喝酒了?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酒吗?”
凌薇知道糊弄不过去,她确实也该为刚刚的孟浪解释一二,道:“知道,暖情酒。”
“这次璟公主又掌了大理寺,陛下还有意把西南大军交给璟公主,公主高兴,办了这席。”
“酒是好酒,料加的也不多,助兴用的。我回来之后一时没控制住,实在惭愧。”
崔知衍眼中仿佛结了寒冰。
凌薇解释的很坦然。
今天她脸上的脂粉定也只是意外沾上。
可……
以后呢?
如果再有酒席呢?
父亲的劝言在他脑子里盘桓。
她喝了暖情酒,无人纾解,回去之后会怎么办?前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飞羽,凌薇清醒的时候不会给他一个眼神。
可若凌薇回到前院,是刚刚那个样子呢。
他低下眸子,看着被子上丝线勾勒出的牡丹。
凌薇觉得自己解释过了,也道歉了,便站了起来。
她得赶紧走,不能在喝了加了料的酒之后,还和崔知衍待在一个屋里。
都怪崔知衍,她刚刚在酒宴上还留了点理智来着,回来见了他就理智全无,全凭本能了。
她说:“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会让李医师再过来看看。”
“让她再给你讲一遍孕期注意的地方,这次你可要好好听。”
说完,转身想走,却发现袖子被扯住。
她顺着衣袖看上去,衣袖的主人半抬起眼眸,瞧了她一眼,这一眼看的凌薇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媚眼如丝这四个字。
崔知衍眼眶还泛着红,眨着红红的细长眼睛,睫毛颤抖,哑着嗓子道:“我好好听了。”
“我有三个月了。”
“可以了。”
他声音勾魂:“轻一点,可以的。”
眼前是她喜欢了数年的男人,长相和身姿完美符合她的审美,他静静地躺在她的床上,在昏黄的灯火下,浑身仿佛蒙了一层光。
这一刻,万籁寂静。
凌薇听到自己的心咚了一声。
便是这一声,回来的理智全部消失,醉意又爬上了头。
她咽了一口唾沫。
刚刚的半杯水根本不起作用,太少了,止不了渴,她这会儿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但她不需要水。
有水冒出来。
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饥渴。
她喝了暖情的酒。
药效不多,但她喝了很多,比她以前喝过的都多。
她拉住牵着她袖子的手,顺着力来到床边,压抑着肆虐的冲动,被他引导着,俯身下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她望着他的眼睛,他也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真好看。
他的眼睛沾了水很是好看,美极了,她以前从没见过的。
唔,以前受不住导致眼睛含泪的那个是她。
水,她想要更多的水。
能解她渴的水。
一波波的浪袭来。
锦帷翻波,床帐摇晃。
崔知衍搂着凌薇,轻轻吻着她的脖子。
他已没了力气,他双眼通红,泪意难克,人生前二十年他一直在云端,高高在上,俯览众生。
哪怕是皇权,他也没有畏惧过,都只是一群有贪欲的人罢了。
因有贪欲,他才能从中破浪而行。
他有颠覆整个天下的野心。
只要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权势会推着他占有世上所有好物,包括她。
然而,如今。
云端直坠谷底。
他连这个宅子都出不去。
不,只要凌薇愿意,他连这个屋子,这张床都出不去。
他知道凌薇拥有什么样的权利,正如他以前所拥有过的。
他不想要肚子里这个孩子,可他连怎么流掉它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这个宅子的主人带给他的命运。
生杀予夺全凭他人良心。
多可笑,可悲。
崔知衍觉得自己体力已经耗尽,全凭凌薇抱着他颠来倒去。
凌薇酒意上头,越来越控制不住力气,崔知衍觉得小腹坠颠颠,说不上来是不是痛。
最好是痛。
他咬紧牙关,克制住呼痛的本能。
再重一点,再痛一点,孩子是不是就能消失。
凌薇搂着他,忽然缠的更紧。
他环抱着她,呼吸骤停,无力的咬住她的脖子。
眼前一片空白。
云端。
他现在是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