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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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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崔知衍与凌薇都收拾妥当,敛去遗留的缱绻痕迹,凌薇唤下人准备马车,亲自将崔知衍送回裴府。
马车在远处的街角停稳,凌薇带着崔知衍先后下了车,沿着裴府长长的院墙走了一段。
崔知衍停下:“这里面,便是裴府的浣衣房了。”
凌薇道:“傍晚不是浣衣房忙碌的时候,这里仆役与内宅来往少,你小心一些溜回去……若真的被发现了,便让人来找我。”
崔知衍道:“我父亲今日去爷家,应当不会早归,我与贴身侍俾换了衣裳,只要父亲不回来,便不会有人敢进我房门。”
他牵着凌薇的手,依依不舍:“凌薇……”
不想分开,想牵着你,想抱紧你。
凌薇嘴角含笑:“再不走,天若真的黑了,浣衣房该落锁了。”
她将随身携带的短梯架在墙上,示意崔知衍快走,崔知衍依旧用食指轻轻摩挲她的手。
凌薇笑容不改,将他的手执在手中,拍了拍:“你放心,我定答应你母亲去你家提亲。”
崔知衍垂眸,似有悔意,他说:“凌薇,之前……是我不对,我知曾经伤你很深,我只是……放不下你。”
“以后我定会补偿你。”
凌薇没有回答,而是踮起脚亲了亲他的侧颊。
崔知衍心头一热,方才翻进了院内,半坐在墙头上时,他还流连回头看了凌薇一眼,方才纵身跳入院内。
崔知衍的跳下去的那一刻,凌薇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眼睛中寒意乍起。
补偿啊。
恐怕他没这个机会了。
长公主今日的话尤在凌薇耳边回荡。
她声音温和,凌薇却听得心惊。
“你与裴侍媛毫无往来,她却要择节下交,听人说她家有一子近日被退了婚,正在家中待嫁,她定是为此事来。”
“若她真是要聘你为儿媳,本倒是堪配的上你。只是陶相迂腐,得罪了当今。裴家……迟早是被殃及的池鱼。”
“我欲从中筹谋,眼下还不能与陶相结下梁子。裴侍媛若要来聘你做儿媳,你直接应了便是。凌薇,你替我稳住裴家。”
“你放心,裴家等不到你真的迎娶她家儿子。此事之后,我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待你官职再升一升,我自会为你择一良婿,必不输侍媛之子。”
长公主交代此事时,凌薇还不知崔知衍便是裴家子,尚存一分恻隐之心。
她们在前朝谋划争利,赢了享受好处,输了也只能怨自己不如人,她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清楚能拿到的好处和需要付出的代价。
唯有那个后宅的男儿,是全然无辜的。
凌薇从长公主处告辞后,一路走的很慢,想了很多。
其实想再多都没用的,无论她心中如何不忍,该做的事依旧要做。
就像陷害太府寺少嫔那次一样。
太府寺少嫔拉着她的衣袖,深深看着她,声泪俱下:“凌姬,你看到了对不对,你看的,我记完薄账后,便还回去了,从未篡改过条目!”
凌薇心中焦燥难安,面上半分不露,只淡淡瞥去一眼:“我并不知。”
她只做对的事。
她只能做对的事。
就像是这脚下的路,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
所以,幸好是崔知衍,换做旁人,她事后怕是又要愧疚许久,还得费神安置所谓裴家子。
若是崔知衍,那便无需多虑。
单凭他以前对她做的那些,利用他、蒙骗他一次算什么。至于罪臣之子将来的下场……
瞧他刚刚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便知祸害遗千年,到了这里他竟还不忘算计她。崔知衍尚有前世记忆,只不过沦落红尘与无数女人缠绵,倒也便宜他了。
凌薇之前被他所囚,心中对他恨意最浓的时候,可是每天都诅咒他被男人蹂./躏折磨。
落到女人手中,对他这样贪欲之人,算是嘉勉。
她刚被崔知衍身段所惑,情浓意乱时确实有过片刻心软,现在被冷风一吹,她心中的软下的地方又坚硬如初。
心软如何,心硬又如何,自己尚朝不保夕,哪有余力去管旁人。
崔知衍刚刚那句话说的很对,她不能有妇人之仁,既然来了此处,阴阳颠倒,她便应当学做个此处的女人,前处的男人。
有这个时间心疼别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如何在这件事中某得好处。
这么一想,便又想起崔知衍说的那两个筹码来。
可惜了。
本来倒是个很好的,能与长公主一搏的机会。
算了,这样的机会,以后多的是。她凌薇不会被公主府困一辈子,任人拿捏。
凌薇将马车驾的飞快。
太府寺令一职,她势在必得。
次日。
官府沐歇。
裴侍媛上门来访。
凌薇殷勤接待,裴侍媛面色冷峻。
凌薇将裴侍媛请入书房,命飞羽在外值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凌薇拱手:“裴大人今日突然造访寒舍,还言辞苛待,可是小臣不经意间得罪了大人?”
裴侍媛冷哼了一声,道:“装什么糊涂,你心里当真不清楚缘由?”
凌薇面露不解,无辜道:“小臣……就任方一个月,当真从未与户部有过交集,不知何时得罪过裴大人,若真的有怠慢之处……”凌薇拜道:“那小臣在此赔罪了。”
裴侍媛见她不似作假,语气缓和了一点:“你可还记得,之前你曾与一男子当街拉扯。”
“凌薇,你身为朝廷命官,却……引诱良家男儿,沾污……你该当何罪!”
凌薇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长睫轻颤,缓缓道:“是,可裴大人不知,此事实属事出有因……唉,说到底,确实是我的错。”
“究竟是什么因,你且细细说来。”
“我与那公子在礼佛时偶遇,一见倾心,回途路上遇见了劫匪,劫匪为逼我二人就范,欲喂蒙汗药却错喂了虎狼之药,因而,我俩逃脱时才……唉,我不知他姓甚,名字……恕我不能与裴大人告知。”
“后来我想再去寻他,却不知何处可寻,又怕大张旗鼓毁了他的声誉,我也……一直记挂着他。”
这套说辞,是昨日她与崔知衍商量好的。
裴母和凌薇前世的父亲不同,不是满眼只看利的商户,她对自己儿子倒是有几分感情,如果凌薇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她也不会将儿子嫁她。
所以他们需要一套说辞,既能证明凌薇无辜,又能洗清崔知衍的放.荡罪名。
说完之后,凌薇起身,急切的问道:“裴大人,您为何知晓此事?”
裴侍媛盯着凌薇的脸,半响,幽幽开口:“若是你知道了那公子的身份,你会如何?”
“自然是娶他。”
…
裴父激切问道:“所以,这事儿是定啦?她当真三日后便会来下聘?”
裴侍媛喝了一口茶水,缓缓道:“是。”
裴父眉欢眼笑:“太府寺主簿呢。”
“不过,她是璟公主派系,与官人您有什么违忤不?”
裴母喝着茶没有答话。
自然是没有。
否则她也不会去登凌家的门。
璟公主近日被派去负责太原府吏税督查,对她礼重以待,她料凌薇不敢得罪自己,也因此才敢放心登门拜访凌薇。
裴父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好,在屋子里来回转:“那要准备嫁妆了,凌少姬是太府寺主簿呢,我得多备些嫁妆,气死潘家人。”
潘母只有五品,潘家少姬尚无官身。
裴侍媛不赞同:“此事,本就是衍儿婚前失贞,裴家对不起潘家,你不要惹事。”
裴父靠到裴侍媛身边,俯下身,凑到裴侍媛耳边,小声问:“官人你说,她与衍儿说的失贞原由……是真的吗?”
裴侍媛专注的用茶盖撇去茶水上的浮沫,嗯了一声,似是对这问题兴致缺缺。
裴父叹了一声。
“是真是假又如何,男儿破了身子有红痕,女儿家一点也看不出。如今既然她愿意认,衍儿除了嫁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裴母跟着叹了一声。
是啊,没有别的选择。
就算是假的,她愿意配合演这出戏,给衍儿正夫的名分,已经算是诚意十足。
三日后。
日光灼灼,一抬软轿停在裴家门口,从中走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她虽年逾花甲,却精神矍铄,此人姓张,曾位高权重,如今在尚书省养老,虽无实权但依旧德高望重。
她身侧站着一媒公,身后跟着一排下人,抬着十几红漆铜锁的大箱子,尽显气派。
裴家早有掌事大管家等在门外,见了张姥,拱手笑道:“张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
裴侍媛已携夫迎至正厅。
宾主落座,张阁老开门见山:“裴大人、夫人,我有一小侄,才学出众、品行端正,对令郎倾慕已久,特托老妇上门提亲。” 说完给身旁的媒公递了个眼神。
媒公心领神会,立马眉飞色舞地将凌薇从头到脚夸赞了一遍,就好像真的是在给一对妻夫介绍女娘一般。
裴侍媛与夫对视一眼,按着时下的习俗推拒了一番,方才笑着答应了下来。
两边交换生辰贴册,合了八字,便算是订了婚,接下来又提到成亲拜堂的日子。
张姥的手指在媒公选定的黄道吉日上游移了片刻,指着其中一日道:“便此日吧。”
裴侍媛一看,两个月之后,觉得有些晚。
她仔细看了一遍,早一些的吉日都是在半个月之内,时间太短,不够男方置办嫁妆。再往后,最早便是张姥选的那一日。
成亲日子敲定。
张姥等人走后,裴父来到后罩房中儿子的小院子里,见儿子老老实实的拘在屋内刺绣,满意的笑了笑。
他今天心里高兴,便是见到儿子绣活乱七八糟不成样子,他也没说什么。
裴父将崔知衍手中的针线拿开,笑着说:“你呀,真是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