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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似是故人来 ...

  •   外面风霜雪冷,这帐篷却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密封性极好,竟隔绝得温暖如春。风灯燃了起来,照见了那人不苟言笑的凛然面孔,刚才的怒气都已经消失在这张大理石般的面容下面,不见半分端霓。那人年龄不会太轻,也不会太老,面貌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骄傲冷俊,服饰都已换过,每一个衣扣都系得一丝不苟,黑色的冰冷,金色的奢华,在灯下张扬到几近令人眩晕。帐篷内无一物不精致,所有的东西明显都是定制而成,市面上从未见过,仔细看,几案上分明有金色貔貅印记。欧阳霏眼角一个劲地在抽,大略是在提醒她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物。楚楚一向深居简出,从不招摇过市,更加不喜跟权贵打交道,是以她看人家觉得陌生倒是常事。但欧阳霏表情如此怪异,不由得她多看了这个刚才差点被她剥光的男人一眼,大略-------会有一点麻烦。

      那人旋转着手里几乎透明的玉杯,冷冷开口了:“本座并不知道两位姑娘打哪里来,也不打算知道。至于刚才的-------打劫行为,本座也可以不予追究。”

      楚楚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坑蒙拐骗那是艺术,打劫完全不需要天赋,两者怎么可以相提并论?请阁下莫要随意贬低我的智慧。”

      旁边的小兵忍笑到了面容扭曲,那人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总算是按捺了下去:“姑娘此来是为了-------”

      楚楚摇头道:“岂不闻欲以取之,必先予之,这样,叫我怎么说呢?”

      那人额头的小蚯蚓又扭曲了一下,就像大理石蓦然有了纹路,令楚楚看得十分欢乐。那人忒是好涵养,沉吟了片刻,断然道:“我想跟姑娘谈一笔交易。”

      楚楚哈欠了一下:“在商言商,那要看阁下给什么条件了。”

      旁边人都不禁侧目,那人缓缓道:“本座有个侄女,正是如同姑娘这般的青春妙龄-------”楚楚奇道:“哦,你很老吗?”

      欧阳霏的眼角又抽了一下,那人怔了下,扫了她一眼,半晌回道:“本座已近不惑,想来可以忝居姑娘的长辈。”楚楚眉开眼笑,道:“可见年龄最作不得数了。哪里来的这么年轻俊俏的叔叔,我可不是赚了?叔叔,再往下讲罢。”

      已经不大有人敢出大气,那人长吸了口气,好容易将握紧的拳松了开来,语气平和,道:“本座这位侄女,她天真烂漫,不懂人间险恶,此处本是她的封地,却被她一时心血来潮,竟然送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楚楚点头道:“郡主啊。”换来了对面那人几近凌厉的眼神。她连忙打了个哈哈,赔笑道:“我也一样不懂事,您继续。”

      那人淡淡道:“原先家里人都宠着她,想想她大略是一时新鲜,也由着她玩。只是女孩子长大了,总得谈婚论嫁,世家子女的姻缘,向来父母作主,我这个侄女不争气,她居然-------居然非要嫁给这个-------”口气蔑视至极,竟然是连人字都省略去了。

      楚楚抱不平道:“叔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世家女子难道不算人么,人家男欢女爱,你夹在中间,算什么?”

      那人冷笑了声,闲闲道:“幸亏那人识趣,居然躲了起来,不见她了。可惜儿大不由娘,我这侄女大概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离家出走了。”

      楚楚撇嘴道:“你将他杀了?”那人哼道:“人都找不到,怎么杀?”

      楚楚有些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就在里面,你这侄女,是找他来了?”瞟了瞟左右,道:“这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兵强马壮,我们不过两个弱女子,只带了百来号人,里面还有个瘸的,能帮你作甚?”

      那人冷笑道:“敢来孤身闯离宫的女子,还能对本座上下其手的,恐怕不是一般的弱女子罢。两位通身气派,非富即贵,本座只不过想奉劝两位一句,离宫的男子,虽然貌美如花,却是心如蛇蝎,是不值得托付的。我很欣赏姑娘的胆识,所以不吝将家务事相告,也希望姑娘能够幡然醒悟,大家通力合作,共同将这座魔宫,一力铲除。”

      楚楚心中电转,重重叹息了一声,道:“不瞒叔叔,我们确实,是来找人的,他-------唉!”捏了衣角出神,这一声叹气,可真谓是荡气回肠。

      那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道:“姑娘来寻何人?”楚楚吞吞吐吐了半晌,眼睛盯着地面,好久才咬牙道:“不敢再隐瞒叔叔,我想来找的是一位道长,他------名叫霜凝。”

      那人面上第一次有了真实的笑容,点头道:“红叶观的霜凝道长,久仰大名。”

      楚楚帷幕早已取下,面上只覆盖了面纱,大眼睛此刻红了起来,看起来就是个泓然欲泣的模样,半垂了首,轻轻道:“叔叔自然已经知道我是长安人,至于名讳-------说出来只怕辱没了祖宗,就不便告知了。那霜凝,他--------他----------”

      那人饶有兴趣地看她,道:“据本座所知,红叶观虽然不是个清净的所在,但那霜凝道长,却还算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欧阳霏瞪得眼睛快发直了,看楚楚又是凄然叹了口气,幽幽道:“叔叔难道不知道,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么?”

      那人点了点头,又摇头道:“霜凝道长的年纪,似乎与本座相仿,可以作姑娘的父辈了,应该不会与姑娘发生什么牵扯了罢。”楚楚低声道:“总是我不好,我从小------爹爹就不在身边,不要说是霜凝道长了,就连叔叔,我都觉得-------格外亲切些。”

      那人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与她隔开了距离,神情很有些尴尬,半晌道:“你和霜凝真有这样的事?”楚楚拿袖掩了面,声音似已哽噎,凄然道:“我一个女孩子家,这种事-------总是难以启齿的。千辛万苦来了这里,总不能叫我空手而回,连个面都见不到罢。”

      那人瞧着她,嘴角突然有了丝古怪的笑容,猛地挥了挥手,向外叫道:“霜凝,你进来,与她说个明白。”

      楚楚的心脏咕咚就是一个急跳,下意识抬起头跟他看去,只见帐篷外已缓缓走入一个黑衣人,虽然周身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宽肩窄腰,线条舒展流畅,每一步都端的是优雅无比,面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带了点不太明显的褐色,似枝头熟透了的紫葡萄晶莹欲滴,又似顶极猫眼在那里流光溢彩,顾盼之间,若有情又若无情,那风姿,怎一个动人了得?

      旁边欧阳霏整个人似已定住,昭告了那人的身份。没等楚楚酝酿好表情,那人已抬起头来,笑容微微,给了她极深的一瞥。那目光宛如一汪清泉,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既矜持又亲切,温柔却又疏离,给人一种错觉,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今日才见面的陌生人,而根本是某一位失散了多年的故交。楚楚有那么一瞬想向前走去,问一声:“我们见过吗?”

      骤然间,风云突变,清清泉水,顿化作巨浪滔天!

      身体在一瞬间发出告警,使楚楚猛然清醒,只觉本来风淡云轻的空气,突然拧成一股巨大的压力,柱一样直扑而来。谁能够料到,这样温雅雍容的男子,一瞬间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逼人的寒气透骨而来,简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是志在必得的杀气,满溢得到处都是,周遭的一切都在瑟瑟发抖,眼前仿佛是具弑神。

      这样的力量,显然是她不能够抵挡的,所以,只能够向反方向急速后退。在这空气的巨大压迫中,她眼前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亮,仿佛是流星一闪,有什么以难以启极的速度在空中划了个奇异的弧度,叮的一声,是欧阳霏的剑来不及拔出,已被深深地击入了地下。

      若不是亲见,难以想象这世间会有这样的剑法,是速度和力量都拿捏到了最佳的配合度,来去竟然都叫人难觅其踪。只见得那点亮光消失的地方,青色宽袖长长摆动,有个男人正站在欧阳霏背后,捂了嘴轻轻咳嗽,仿佛病得不轻,露出的半张面孔容颜清隽柔美,宛如女子,鬓边却已有了淡淡一抹银白,犹如雪山顶峰那抹常年不融的积雪皑皑。两个头扎冲天辫的小童,一左一右,正把刀架在欧阳霏的脖子上。而后面,一排排刚歇在那里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指着,只要一个不当,楚楚毫不怀疑,他们顷刻便会变成一只只刺猬。

      还是太大意了。楚楚来不及自怨自艾,立刻抛剑于地,很干脆地道:“道长要我弃剑,怎敢不从?只是,既然合作,何必兵戎相见?”

      面前人很温和地笑了,宛如一个知心大哥,淳淳道:“姑娘身法惊人,我并没有一击而中的把握,所以只有逼你推开些了。”手指如风,点上了她周身要穴,转身向中间施礼道:“如何发落,还请王爷示下。”

      貔貅是猛兽的标志,而王爷---------楚楚来不及细想,只见那人挥了挥手,淡淡道:“把其他人押下去,再支一个帐篷。”再来打量楚楚,面上突然又出现了一点标志性的微微笑容,道:“看看她身上有些什么。”

      这个人一笑都没好事,楚楚突然有了种不好的感觉,头皮都在隐隐发麻。面前的男子还是那副宛如邻家兄长的模样,仿佛正向她征询天气,以一贯亲和的语气,柔声问她:“姑娘是自己脱,还是在下帮你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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