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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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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仰着头,远远望着天边的月亮,不发一语。
谭漓缓缓缩回脑袋,在心里无声地叹口气。这人竟然不走了,还一点包袱都没有,这样坐在地上,要是被人发现他现在的样子,就不怕别人传扬出去吗。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管别人的时候。
他这样坐在这里赏月,那自己要猴年马月才能离开呢。父亲和堂姐他们找不到自己,恐怕会大张旗鼓地寻找,那时候恐怕就不是被人发现让皇上责罚的事了。
但此时自己要是突然站起来,往其他地方走,恐怕会被当成刺客吧?
怎么想都行不通,谭漓现在真的很想给前面的人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谭漓心中有个主意。既然他留在这里不走,那自己悄悄地离开不就好了,只要不被他发现。
好。她心里有了主意,打定要实行,悄悄伸出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人,见他没有其他动作,心中不免赞叹自己简直是机智过人。
她轻轻深呼吸几下,放轻呼吸的声音,缓缓将手放在身侧,两只手悄悄抓紧裙摆,避免挪动的时候踩到裙角。整个人重心前移,她轻轻抬起一只脚,心中鼓励道:“很好,没有声音。”
滞留在空中的脚往前挪了半寸,脚跟先着地,之后再将脚尖轻轻放下。另一只脚也是一样,只不过运动的过程中难免会发出衣服摩擦的声音,这是不能避免的。
远处席地而坐的人耳力极佳,这点细小的摩擦声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一下就听到身后几丈之处的地方凭空发出细小的声音。
他心中一凛,浑身警惕起来,微握着拳头,站起身来。
他动作迅速,发出的声音并不大,谭漓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完全没有察觉远处的人已经知道她的存在。
一阵晚风恰巧吹来,吹动男子脚边的衣摆,头上发冠的珠链也被吹得微微晃动。随着晚风一起飘过来的还有一句冰冷的问话,“谁!”
谭漓被这一句凭空出现的话惊得一抖,整个人愣在原地陷入怀疑之中。她自以为做得很好,不会被发现,方才说话的人分明就是刚才还在安然赏月的男子。
随后心中痛恨,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原本紧张的神经随着自暴自弃的情绪而放松下来,忽觉方才的声音好像很耳熟,似乎听过。自己来这里见到的男子,能来给永亲王贺寿的十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正静下心耐心思索声音的主人。
远处站立的男子问完话在原地静待几秒,目光直直地透过栏杆,盯着被栏杆遮挡住大半身形的女子,见她一直没有动静,正打算上前一探究竟的时候,那女子忽然站起身来。
谭漓这边已经想起来说话的人是谁了,当即站起来,看向背光而立的人,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极力想要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猜测的人。
没有栏杆的遮掩,月光尽数照在她的脸上。她面上被吓得发白的脸色正在消退,眼睛透着喜悦,目光炯炯地看过来,嘴角还噙着笑。
是她。
谭漓。想起自己见过她,也算是熟识。
随即想到她方才躲在栏杆背后鬼鬼祟祟,眉头不由一皱,声音也冷了几分,“你怎么在这?”
谭漓的笑意僵持在脸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笑。分明是自己先来的,现在却变成他要质问自己的模样。
谭漓收敛笑意,撇撇嘴,站在原地,有些气恼道:“你问我怎么在这,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呢?怎么?只准你来,不准别人来?说起来这个皇宫是陛下的家,又不是你家。以前只觉得你高冷,没想到你还有霸道的一面。”
这些话带着怨气又十分拿捏好分寸,既解了自己的气又道出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解答了顾凌的疑问。
显然谭漓在顾凌到这里之前就在这里,在结合她宴会上的话,逻辑也过得去。只不过知道有人来却鬼鬼祟祟不见人,躲在一边想走,这一点在别人身上是十分可疑的,但在谭漓的身上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即使自己见过她几次,觉得她并不如传言中那般不愿见人,但传言或许有可信之处。她是因为不愿意见人才想要悄悄离开。
顾凌分析完,知道谭漓没有恶意,声音和气了不少,他道:“在宫中遇到人还是要见礼的,不然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谭漓撒了气,见他语气还算好,听到他话里的意思也没有要责怪自己,还正经地指出自己见到人该怎么做,现下心情好了不少。
明白他是在点自己,她远远对着顾凌行了一礼,之后便看着脚下的地面,不再说话。
两个人没有人说话,之间又安静下来。谭漓一直看着地面不说话,而顾凌一直远远望着她,也没有说话。
谭漓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想要试探一下顾凌的想法。如今既然他已经在自己面前,就不用特意找机会和他说话了。
她弯腰掸掸裙摆边上的灰尘,直起身,踏着台阶走下来,脚步越走越快,隐隐有些期待,最后停在顾凌的身前。
她心中激动又紧张,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攥紧衣角,无声地深呼吸几下,鼓起勇气抬起眼睛看向顾凌,眸光闪烁,故作轻松道:“你也觉得宴席上太闷,出来透气的吗?”
从谭漓走下台基开始,他就一直看着她。她的一系列举动自然逃不过顾凌的法眼,本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大事,竟然就是来搭话的嘛。
这也需要深呼吸?自己很吓人吗?
他看着谭漓的目光,想要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她眼眸里的水光在月亮的照耀下闪烁夺目,好似比天上的明月都要耀眼些,眼中真挚的期待更是看得人刺眼,他转身抬头,望向月亮,“宴席到末尾,大家都松散很多,随意走走,陛下不会怪罪。”
他话说得委婉,但基本意思谭漓还是听懂了。
她看着顾凌的后背,恭维道:“听说顾公子顺利平定章城的叛军,恭喜。”
他回答得很简单,“职责所在。”
谭漓见他现在的样子,心里有些泄气。
他忽然转过去是为什么?
谭漓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即使顾凌现在不配合,自己也要继续说下去。
“当初民乱发生,朝中无人前往,父亲因为这件事忧心许久。公子大义凛然,不惧生死,真是让谭漓佩服。”
顾凌闻言转过身,看着谭漓。月光照在他身后,隐藏了他脸上的表情。他正声道:“我奉陛下旨意,前去平叛。你说的那些品质封国子民人人都有,不值一提。”
谭漓在心中无声腹诽道:“谁说的。”
想到接下来自己的话,心里直打鼓,呼吸也错乱开来。她不敢再看顾凌的脸,绕过他往前走了几步,“封国内外不安,公子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继续效忠封国虽好,以公子的能力想要拥有丰功伟绩不是问题,但若是退出朝堂、偏安一隅或许有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呢?”
说完话后,谭漓站定在原地,不再继续前行,安静地等待着顾凌的回答。谭漓没有说得很直白,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回答。
他一直没有回答,耳边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声在提醒时间的流逝。谭漓等了一阵,还是没有等到回答,想要转身看看背后人的反应,心里这时候还是胆怯起来,纠结在原地没有动作。
良久。
身后一直没有声音,谭漓怀疑顾凌是不是已经离开,正要转身一看究竟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冰冷的声音,“你是在劝,一个对封国有功的将军退出朝堂、隐于山野吗?”他的声音陡然升高,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那番话,如果我呈报陛下,证据确凿,你到时候会如何?”
谭漓思及他话里的处境,急忙转身,辩解道:“你不……”不什么?不会吗?
谭漓抬眼看向顾凌,他看着自己的目光由警告转变为探究,她连忙垂眼,入目的是他腿上的衣摆。
谭漓有些心慌,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自己历经万险,好不容易走到他的面前,自以为安全、隐秘的试探方式,没想到成了明面上最显眼的阴谋。
现在自己和他的关系并不算亲厚,方才自己的那番话,在他眼里很可能就是一个对封国不利,劝告有功之臣不要效忠封国的可疑之人。
在他这样的人眼里,难道会允许这种不忠之人留下来吗。
想到这里,谭漓也没有了底气。
要说对封国最忠心的人,别人谭漓或许不知道,但眼前这个人绝对是可以排得上号的。他的家族,从开国时就跟随皇帝,此外所有的后辈基本都效忠皇室。他眼前就站着一个怂恿他不要效忠国家的不知身份的人,难道他不会将自己关进大牢吗?
谭漓很清楚,他会的。
理清楚思绪,谭漓方才脱口而出的断句也没有勇气再说出口。她真切地知道顾凌会那么做。
方才那句“你以为我不会呈报给陛下?”不知是警告还是质问,深深地落在谭漓的心里。
而顾凌看着眼前的女子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激动,好像是找到了目标。
朝中有人曾经在战乱前夕给父亲写信,这很有可能是导致父亲失踪的原因,这几日这个问题一直环绕在心头。
今日终于找到可疑的人选。
谭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看着头顶的床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