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教室六》梦里烟花易冷

7、第 7 章

　　第十三章
　　宋醒这次仔细找了一整圈，从吧台到卡座还有舞池，他全找了一个遍。确定没有后，只能是在楼上。宋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保安不让上楼，他必须说明情况的严重性说服他们，实在不行，只能通过报警来威胁。再不济，只能真的报警了。那样，何婷的事是怎样都瞒不过学校。
　　宋醒这样想着，往来的方向走。他刚抬头，就看见林目森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自己。
　　林目森根本没走。
　　宋醒顿时醒悟，林目森大概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应酬的事。林目森没有相信他潦草几句应付的话，更甚，早看穿他来这里有什么难事。
　　宋醒重新走到林目森身边，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闷闷道，“对不起。”
　　林目森只道，“太吵了，先出去说吧。”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两人又走出大门。
　　“既然是急事，不妨说说看。或许我可以帮上忙。”林目森终于敞开天窗说亮话，不再和宋醒打哑谜装不知道。
　　宋醒把自己的手机调到他和何婷的聊天界面，递给林目森。林目森看的速度很快，宋醒在他阅览的同时加以简单的叙述。
　　前情就是之前提到的那样，何婷没再提喜欢宋醒的事，也明确告诉宋醒不用担心，自己情绪很稳定了。宋醒原本已经安下心，但就在今晚。没什么任务，他早早入睡，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根本听不到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直到何婷的第三个电话将他吵醒，他半懵半醒地接通，不知道来电者是谁。电话那边很吵，音乐声交谈欢笑声不绝于耳。何婷的声音明显不对劲，她怯懦小声地说，“宋老师，我是何婷。您能不能来鎏金会所接我，我想回学校。”
　　宋醒被她一句话彻底惊醒，但他还来不及问何婷这么晚怎么在这种场所遇到什么事了，就听到有男人的声音。之后电话被挂断了。
　　回拨回去，显示电话已经关机。
　　宋醒顿时起了一身冷汗，他换掉睡衣连衬衫都来不及换，套了件短袖就慌忙出门。他开车技术不行，还是打车赶往目的地的。期间一直催促司机快一点，另一边不停给何婷回拨电话。他打开微信，才看到微信一串消息。原来，在给自己打电话以前，何婷已经给他发了很多消息，甚至打了两个微信通话。但他因为睡得熟毫不知情。
　　宋醒和林目森叙述前因，话语中满是懊恼。要是真的出什么不好的事，虽然他没有责任需要承担，但那是他的学生，他不想看到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
　　宋醒说完，林目森也阅览完全部的消息。他将手机还给宋醒，沉思片刻，道，“问题不大，你别担心。”
　　林目森说的话，宋醒都相信。
　　林目森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宋醒，也不说话。宋醒和他对视一眼，没有拒绝。因为他只套了一件T恤，确实冷。他接过外套穿上，说谢谢。外套完全没有沾上烟酒味，能闻到恬淡的海洋的味道。
　　林目森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以后可以叫我名字。”
　　没待宋醒作出反应，林目森拿出自己的手机，翻阅大串的通讯录找人。
　　他拨通电话，背对着宋醒交流，称呼对方刘经理。简单和对面的人说明了情况后便挂断电话。之后，又打给助理小林，让他和司机都过来帮忙。
　　宋醒看着林木森宽厚的背影，心里很暖。
　　几分钟后，小林和王啸赶来。叫刘经理的人也匆忙从会所跑出来。
　　“林总，林总，抱歉，来迟了一点。”
　　“走吧，这里，公司就你最熟了。”林目森语调平静，刘经理却被吓的不行，这分明是在内涵他天天出入这些风流场所。
　　几人跟着刘经理走入。刘经理和前台一句话的功夫，就调出了何婷今晚的信息。而在此之前，宋醒一个人费了很多口舌也没用，都被一句“先生，我们要保护顾客隐私。”冷冷回绝。
　　查出何婷在405包厢，刘经理及鎏金会所的大老板带着林目森几人，直奔场地。一路畅通无阻，保安像变了一个人，看到宋醒先是惊讶，之后恭恭敬敬地鞠躬让行。
　　林经理尝试借此机会和林目森拉拉关系，鎏金会所的老板也一直替林经理美言。林目森不理睬，坐看两人唱双簧。
　　到了405包厢，也不问里面情况，林经理和会所大老板亲自弯腰推开门，场景一收眼底。
　　几个男人搂抱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喝酒接吻，但并没有做出格的事。何婷醉醺醺地躺在沙发角落，衣服完好，没有人管她。
　　宋醒长松一口气，想象中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林目森没什么情绪地说，“找两个女性工作人员来。”林经理明白，转头就去找人，丝毫不敢怠慢。
　　会所老板则打断几位客人的好兴致，向他们说明情况，也隐晦地问了一些话。得到的结果是，没碰小朋友，也没给她用什么奇奇怪怪的药。老板抹了一把汗，真要玩什么出格的事，他这店还开不开。左右都是祖宗，但林目森这种如来佛一般的人物总归是最不能得罪的。
　　老板礼貌清了场，把包厢的几位客人请到其他包厢，嘴上说着要免费提供酒水服务等抱歉的话。小林知趣地关掉包厢的音乐还有晃的人头晕脑胀的灯球，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桌面。
　　但林目森连门都没有进，还站在门口，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没几分钟，林经理带着两位穿着正常的女性人员返回。不用林目森再开口，两位女性入内摇了摇脑袋不清的何婷。
　　宋醒知道分寸，跟着站在身后没有靠近。他现在看着面前神志不清的学生，除去担忧的情绪以外有点生气。何婷不爱护自己，给宋醒带来了麻烦，也给林目森添了麻烦。
　　他当年家庭情况也很差，但他从来没有自暴自弃过。原本他对何婷抱有一点同情的因素，觉得她像当年的自己。现在看来，大错特错。
　　何婷缓缓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两位面容精致的姐姐，接着看到自己仰慕已久的宋老师。
　　“宋老师，你来了。”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哭了。
　　第十四章
　　工作人员给她递上纸巾，何婷哭的更凶了。宋醒不是会安慰的人，他不说话，安静等何婷的情绪止住。
　　不知道何时，林目森站在了宋醒身后。他看着这个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内心毫无触动。突然想起聚会那天遇到的夏家千金，还是成熟知性的女性好。
　　何婷哭了很久，小女生敏感又有点心理问题，现在身边围着这么多人，复杂的情绪全化作眼泪。
　　良久，林目森看了一眼手表，不禁皱眉。时间很晚了，他不是闲人，有时间在这里陪一个不省心的小姑娘浪费时间。
　　“A大的学生现在质量这么差吗？”林目森说的话不像问句，好像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宋醒被他这话惊了又惊，林目森大多时候温文尔雅，绝不会说一些刻薄的话。除非，除非他真的生气了。
　　何婷不知道站在老师身后这个高大帅气看起来就很雍容华贵的男人是谁，但轻易被他一句话唬住了。
　　“你是一个成年人，哭解决不了问题。”林目森又接了一句。他没有再往下说，否则太残忍。公司几十岁的；老油条都遭不住他的训话，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更不要提了。
　　“对不起。”何婷安静下来，擦干眼泪，说起来，“我最近心情不好，网上认识了几个网友。今天她们约我出来玩，说要带我见见世面。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新奇。但我没想到那些男人灌我酒，还想亲我。我想走，他们不让。我太害怕了，又不信任室友和辅导员，只好找宋老师来。但他们说不到时间不让我走，还把我的手机抢走关机了。”
　　宋醒不想责怪她什么，事情搞清楚没出什么事就好。他现在也很累了，闹这么一出，给林目森添了麻烦还惹人生气，他心情很糟糕。
　　“没事就好，你缓一缓，我们回学校。”宋醒语气温柔。
　　“谢谢你，宋老师。”何婷扭捏道，“但现在已经过门禁时间了，回去会有不良记录。”
　　宋醒越来越不懂面前的学生。来这种场所玩的放肆，竟也害怕学校晚归的不良记录。“好，那送你去酒店，明天早上再回去。”
　　宋醒说完，回头看林目森，小声说，“都解决了，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林目森点点头，说，“让两位工作人员陪着她，你不用跟着了。”
　　如此最好不过，他一个男老师送女同学去酒店，动机再清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于是，何婷被搀扶着出了会所，林目森把开车安全将人送到酒店明早再安全送到学校的任务交给小林和王啸。不用嘱托，两人了然，保证不会出任何差错。
　　于是，何婷坐上这辈子没坐过的最贵的车，在四个人护送下前往酒店。
　　会所老板和刘经理狗腿地陪着林目森在马路上吹风，直到出租车来接走这位大佛。
　　闹剧至此终于结束，宋醒晚上睡了会现在还好。林目森结结实实从早上八九点忙到晚上十二点，这会儿属实困倦。
　　“要不要先送你回家吧，我不着急。”宋醒看他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很倦怠的模样，有点心疼。
　　“不用。”林目森眼皮都没动，淡淡道。
　　宋醒便不打扰他闭目养神，选择闭上嘴。可他一安静下来脑子就不觉想今天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心里难受。
　　宋醒小声叫了林目森的名字。半天，林目森回了一句，“怎么了？”
　　“对不起。”宋醒想了半天，谢谢说过太多遍，只好说对不起，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说什么。
　　林目森闻此，抬眸，困惑地问，“为什么说对不起？”
　　“你刚才是不是不高兴了？我知道耽误你太多时间。”宋醒抱歉地说，“何婷她平时不这样，今天做出这样的事确实过分。但我们A大学生质量没有下降的，学生们都很好。”
　　很好，今天这么长一句话也没有磕绊停顿。
　　“没有生气，别多想。”林目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真的没有生气。
　　宋醒点点头，接着道。“何婷住酒店的费用你方便的时候发我一下。”
　　“然后呢？你替她付？”林目森有些好笑。宋醒真的太没有脾气了，处处替学生着想，第一时间收拾烂摊子，出钱又出力的。
　　“也就这一次”宋醒解释，“以后这种事不会再有了。”他向林目森保证，他不是软柿子或老好人。对自己没益处的事他不会做第一次还做第二次。
　　“不用你付。”林目森语气不容置否，“回去打算怎么办？”
　　宋醒想了片刻，语气不坚定“当做一切没有发生吧，我也不知道。”
　　“把所有的聊天记录以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她的辅导员，删掉她的微信，剩下的与你无关。”林目森冰冷冷地吐出一番话。
　　“会不会太过了?”宋醒问道，“那样她……”
　　被林目森不礼貌地打断了，“你对谁都这么心软？”
　　宋醒坚决地摇头。他从来不是心软的人，要不然不会十八岁就决绝地和家庭断绝关系多年没有回去过。
　　林目森看着他一双纯净浓墨色的眸子，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觉得宋醒没说实话。“你肯定对谁都容易心软。”他喃喃道。
　　宋醒没听清他的话，顾自道，“听你的，我回去会把这些告诉何婷的辅导员。何婷的心理问题还有家庭问题我帮不了，不该逞能。”
　　确实如此，宋醒因为老师的身份又因为何婷对自己的男女之情注定不可能给何婷什么切实有效的帮助。隐瞒起不到任何帮助，相反，可能会在未来引发更大的问题。
　　林目森看他下定决心的样子像要赴死一般目光坚定，忍不住发笑。宋醒，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和他过往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林目森想着，伸手摸了摸宋醒的头发。“头发乱了。”他对惊慌失措瞳孔皱缩的宋醒平淡地说，手上的动作没停。
　　心软不软不知道，头发倒是真的挺软的。
　　宋醒任由林目森将自己的头发理顺，温热的触感在他头顶停留的片刻，他飘飘然，恍惚自己在做一场和林目森谈恋爱的不切实际的梦。
　　等到林目森收回手，宋醒清醒过来，脸上红色一片。
　　他偏头去看林目森，林目森却已经又闭上眼睛，呼吸清浅。
　　宋醒维持着一个姿势，歪着头，偏着目光看林目森。他觉得，他还可以看林目森一辈子都不厌倦。
　　这世上或许还有比林目森更帅气更优秀更好的人，但宋醒不会再喜欢上林目森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如果是十八岁那年，有人问他为什么会喜欢林目森，宋醒能滔滔不绝说很多原因。可是现在，宋醒喜欢林目森，就像“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自然。
　　喜欢，是一种背弃自我的无条件倾赴。
　　到了A大，宋醒依依不舍地收回黏在林目森身上的目光。
　　林目森没有睡着，车停下来时他就醒了。
　　“A大到了，我先下车了。”
　　林目森慵懒地“嗯”了一声。
　　“你的外套我回去洗干净再还给你。”宋醒指了指自己穿着的外套。
　　“好，忙的话我的助理可以过来取。”
　　宋醒先点头很快又摇头，“我不忙。我会很快洗好还给你。”他藏着一点小心思。下次还外套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他想请林目森吃个饭，毕竟帮了自己很大的忙，也不愿意收何婷住酒店的钱。
　　林目森没有告诉他自己很忙，也没有直接告知自己其实不着急甚至并不再需要这件外套。他只是说“好”，然后和宋醒告别。
　　林目森的留有余地，是他的一种待人的温柔，却冥冥之中给了宋醒很多期待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