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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空头支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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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闻,你可有不适?”
酒楼内,虞柠给客人上完菜后,见闻溪仍然一脸怔怔地杵着下颌发愣,连柜台前来点单的食客也忘了招呼。她走过去轻抚着闻溪的背,语音轻柔关切,“你歇会儿罢?我让荷香过来替你。”
“啊?好……”闻溪下意识地应声,声音略嘶哑。虚空的眼神回焦,这才看清柜台前站着好几位食客。她回过神来,又忙拉住虞柠:“阿柠姐,我来罢,我无事。”
“小闻……”
虞柠还欲再劝,看到她眼下的一片乌青,心疼不已,只默默叹口气,遂由了她去。
距离那日发生在酒楼的变故已过去五日,大堂内的血渍、混乱已被清理、收拾干净,柜台后甚至放着两个钱袋,许是那位妇人留的工钱,连阁楼里被砸碎的物什也置了新的。
一切都恢复如初,就好像那日的变故只是一场梦罢了。除了……除了江樾舟。
自那日后,他再没出现过。
“……明日午时送到我家即可……掌柜的?”
“啊?哦哦。”闻溪甩了甩脑袋,再次撇开脑中纷杂的思绪,暗恼自己怎么一直在走神。她歉然道:“我记下了,明日定准时送到。”
待客人走后,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酒楼开始有了固定回头客,听说推出外卖服务后,也有很多人纷纷表示愿意尝试这种方式。包括范五七在内的五名外卖小哥斗志昂扬,送得既快又准时。生意超出她先前的预期,按理,她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心里头却始终提不起精神劲儿,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焉焉地耷拉着。这种情绪难以言状,似空落落的,又有些着恼。
却找不到发泄出口。
“掌柜?掌柜的?”
混沌的思绪再次被打断,她深吸口气,忙挤出一丝笑来,抬头看去,柜台前趴着一只脑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声音难掩好奇:“听说,几日前有官爷来过酒楼?”
闻言,她并未显出太多惊诧之色,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问题。接连五日,几乎每日都有不下二十位食客过来问一嘴。而她每回也都是微微颔首与他们解释,那日酒楼被包下,确实有官爷过来,只不过中间出了误会。
她只得如此解释,对那日衙差的搜查、景王的断臂、惨叫呼痛、晏二爷等人的身份潦草带过。
抬着景王出去时,衙差们许是顾及着他的身份,遮掩了他的伤势,行人大约只听见了惨叫但并不知究竟。
“就这啊?”客人难掩失望之色,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大八卦,最后只得点完菜悻悻地走了。
天儿越来越热,午后人也变得神思倦怠、昏昏欲睡。
闻溪走近厨房,手捧一把凉水,净了净脸,似乎想冲洗掉心上无来由的烦闷。
骗子。
她暗骂道。
那句“等我回来”就是一张遥遥无期的空头支票。
她拭去脸上滑落的水珠,眼眶微酸,她再次垂首捧了把水,把整张脸浸在凉水中。
骗她很好玩么?谁要等他!
待指缝间的凉水流干后,她才缓缓抬起头。
斜里递过来一张干净的巾帕。她转头,孟玉兰正一脸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嘴里嗫嚅着,几次张口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闻溪唇边牵起一抹笑意,已然明白她想说什么,不知第几次重复道:“我无事。”是了,她无事的,他就算不回来又能如何。
“小闻……”孟玉兰神色歉疚,怜爱又心疼地用巾帕擦去她脸上挂着的水珠。
那日樾哥儿出门又去了趟酒楼,本以为他会回来,结果从天黑等到天亮,连续五日都不曾见他露面,孟玉兰焦心如焚,急得嘴角都起了脓疱。她属实不曾想过,樾哥儿怎么就不告而别了?当真是跟着晏二爷去京城了吗?
她呐呐开口:“小闻,樾哥儿他去京城……”
“去便去罢。”闻溪呼出口气,情绪已不再低沉,“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孟玉兰替她擦脸的动作一顿,又听得她问:“可我们还未和离,会不会被判重婚罪?”
“哈?”孟玉兰手一抖,不懂什么是重婚罪,只听见“和离”二字,吓得心里头咯噔一跳,急问:“小闻,你莫不是想与樾哥儿和离?他……”她语速快了些,咬到了嘴角边的脓疱,登时疼得龇牙,哎唷一声,也不禁气道:“樾哥儿也忒不像话了!哪有说走便走的道理!”
话说着,又想起和离一事,更觉对不住眼前之人,她拍拍闻溪的手背:“小闻,这事儿的确是樾哥儿做的不对,都说夫妻同心,他本不该瞒你,如今又撇下你不管……”她絮絮道:“不过当初瞒着你,也是担心你知晓真相后反倒招致性命之忧……可如今你既已知晓,他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不管怎么说,他这般撇下你就是不该,可是小闻,实话不瞒你,我早已将你当成了亲闺女一般,你若真想同樾哥儿和离,我……我作主答应了便是……”
闻溪听得她前面一番话,鼻尖酸酸的,听到这最后一句,又忍俊不禁,和离这种大事单是孟玉兰做主同意了也作不得数啊……
孟玉兰心怀愧疚,又道:“你放心,纵是和离了,这家酒楼还是你经营。你若是不想回家,就跟着我同住也无妨。樾哥儿不管你,我定会管你的,到时我再请宋媒婆,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闻溪几番欲言又止,心头如缠着一团乱麻,听到“宋媒婆”三字,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我不嫁。”
“啊?”孟玉兰怔愣着未反应过来。
闻溪:“再等等吧……”她也不知等的是什么,只含糊道:“如今酒楼正忙,我暂抽不开身……”
孟玉兰又惊又喜,这回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暂不和离,忙应了三声“好”,两行热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抱着她的背:“好闺女……”
……
晚上回到家后,房间里空荡荡的。
闻溪抿了抿唇,又阖上门,朝正堂走去。
“阿柠姐?”
虞柠正抱着睡着了的远哥儿回房,见她进来,把远哥儿交给陈锦英后,才轻声走过来问:“怎的了,小闻,可有何事?”
这会儿正堂内没人,烛火微弱,虞柠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揽着她的肩头往里走,一边道:“这几日我瞧着你瘦了不少。”
闻溪沉默片刻,只说是酒楼这几日太忙的缘故,待坐下后,她方说明来意:“阿柠姐,如今咱们酒楼有了盈余,我想着,明日咱们便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吧?”
虞柠错愕一瞬,没料到她过来是提这事儿。
“你们现下住的屋子太过窄小,当初酒楼刚开业,我手头也没有钱,这才委屈你和锦英婶、还有远哥儿,三人挤在一处,委屈了你们,是我先前考虑不周。眼下生意转好,手头也宽裕了,合该找一处宽敞些的屋子住着。”
“小闻,我们初来橘宁县,有个住的地方,还能做个活计,哪里谈得上委屈,该是我们感谢你才是。”虞柠沉吟道:“我之前与娘亲提过,恐一直住着怕给你们添麻烦……赁房的钱,可否当作是我借你的?我会写下欠条,待日后有了工钱就还给你……”
见她坚持,闻溪也不好勉强,心里思忖着以后可以提高她的工钱。遂答应下来。
回房躺在床上后,那抹熟悉的甘松香似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闻溪辗转反侧,直到近鸡鸣时分才稍稍阖眼眯了会儿。
……
听说去找新的住处,远哥儿兴奋不已,闹着要一起去看看。
三人连续看了好几家,综合下来,定了北兴街东面一条巷里的住宅。此处离酒楼不远,上街买东西方便,租金也合适。
从房东手中拿过钥匙后,远哥儿当先推开了大门,立即惊喜道:“柠姨!小闻姐姐!你们看,这里也有一颗橘树呢!不过没有玉兰婶婶家里的高。”
闻溪顺着看过去,院子不大,进门右手旁栽了一颗橘树,才不过一人多高,显然是才种下没几年,橘叶稀疏,上头开了几朵零碎小花瓣。
两间房干净整洁,明亮通风,家具仅有几张方桌漆凳。
虞柠拦住了打算出门购置家具的闻溪,道:“家中就我们三人,这些已足够了,到时若缺了什么,咱们再买便是。”
“好罢,阿柠姐,若缺什么你只管与我开口。”
“好。”
“柠姨?我们以后不住在玉兰婶婶家里了吗?”
“嗯。”虞柠蹲下身来摸了摸柳远志的头,“远哥儿可是不喜欢此处?”
柳远志嘟着嘴摇摇头,又点点头,跑到闻溪身边抱住她:“可是住在这里,是不是就见不到小闻姐姐了?”
闻溪被他逗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远哥儿可以来酒楼里啊,小闻姐姐给你做好吃的,这样就能见到啦。”
“好耶!”
简单看过一遍后,接下来便是回家收拾行李,一齐搬过来。
闻溪牵着远哥儿的手站在门外,等着虞柠锁上门。
远哥儿忽地挣开她的手,朝左边跑去,童音欢快。
“序安哥哥!你也是来找房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