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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林间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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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渐散,一只腹部萦绕着淡淡灵气的燕子快速地穿过雨幕,前方山崖峭壁也视而不见,径直扎进峭壁中——四周的空间扭曲了一瞬又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原样,在雨水的冲刷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峭壁内则是另有乾坤。
结界内四季如春,风景如画,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道沿山穿林而过,简易的亭台和竹屋依山而建,隐于山与山之间的桃花源正有炊烟升起,燕子便如疾电般钻入其中一间竹屋后消失不见。
此处桃花源藏身于十万大山腹地之中,山名百林山。因为地处偏僻,地势险要,又有灵气丰沛的无主秘境做障,唐随风偶然进入此处得到秘境传承,故布下结界隐居于此。
开阔的中庭里,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俊秀蓝衣少年手持木剑挥出一道如疾风的剑气,剑气白虹贯日般击向对面手持藤蔓的红衣少女,少女翻转手腕,藤蔓由下而上劈开剑气,剑气与藤蔓相接的瞬间断作几截。
红衣少女一个侧身避开,怒道:“褚观岚!”
一旁正在翻晒草药的黄衣少女见状立马捧着簸箕回屋,前脚刚踏进门就感觉背后一阵凉意,明明是晴天却忽然凭空降下一道水势湍急的水流,水流落地四溅,沾湿了少女的裙角。
唐拾笙看着怀里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药草叹了口气,就听见自家二师兄褚观岚提高声调十分欠揍道:“明明说好了是过招,你怎么又不守规矩用法术!”
唐拾笙透过窗户看到自家三师姐手里夹着一道引水符闻言冷冷一笑,刚开口想说什么就听见一声怒气十足的怒吼:“你们两个败家子——”
被淋了一身水的玄衣少年怀里抱着一个青铜鼎从院外走进来,表情凶得像是要吃人。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比二人高出一个头,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玄色的衣袍,衣袖和裤腿随意地挽了起来,腰间还别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算盘,形象看上去十分不羁,与他俊朗清秀的五官十分不搭。
唐拾笙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对少年招了招手,指着一旁没来得及收回来倒在地上的药材告状道:“大师兄,我的药材都被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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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青衣男子不慌不忙地在烹茶,仿佛对屋外的动静一无所知。
坐在他对面的玄衣男子侧耳听了会,问:“又开始了,你不去管一管?”
唐随风颇为头疼,“这山上若是没有这群孩子未免太冷清,如果只有一个孩子太孤单,可现在是有一群孩子,那跟一群泼猴没什么区别,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我是管不了了。”
“这动静都快把屋子拆了。”
“拆了便拆了,当年没想过会捡回来这么多孩子,那屋子早就是摇摇欲坠……”唐随风将炉上的沸水注入茶杯中醒茶,“恰好我要带他们下山游历一段时日,十八,修房子的事就麻烦你了。”
唐随风指尖轻扣桌面,一张图纸顿时出现在桌上,十八看了一眼,不满的“啧”了一声,不置可否。
屋外动静起此彼伏,十八打了一个响指,瞬间给整间屋子罩上一层充满剑意的透明结界。
十八问:“你这次打算带谁下山游历?可想好去哪?”
唐随风视线却落到一旁刚刚飞进屋里的燕子身上,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这次四只猴儿都带上,就去寿安镇。”
十八顺着唐随风的视线看了一眼那只燕子,唐随风抬手一挥,燕子顿时化作一缕轻烟,一张纸条悠悠落入唐随风掌心。
唐随风将纸条递给十八,道:“年少时曾欠了一人情,虽然故人已逝,但故人后代求上门也不能不管。”
十八拧眉接过纸条,只见不过二指宽的纸条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顿感头皮发麻。
对方先是一通莫名其妙的嘘寒问暖冰说明自己如何得知这只鸟儿与“前辈”唐随风的关系,这些年来家中如何供养这只鸟儿,如今家中突发变故,能用的办法都已经用尽,实在黔驴技穷又想起先祖遗言,这才厚着脸皮尝试放飞鸟儿向唐随风求助。
“这上面写着他的女儿被选为今年花神祭的花神……”十八微微挑眉,“这民间祭祀各有不同,大多数都是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祭祀花神倒是少见。”
唐随风道:“寿安镇的香囊和香膏远在京城都是一件难求的金贵之物,自然是要祭祀花神。”
“原来如此,那想来祭祀花神应该是一件好事,为何我看此人信上之意十分抗拒自己女儿被选为花神,甚至还说求助无门只能尝试来找你?”
唐随风蹙眉道:“我也不清楚,当年我在寿安镇不曾听说过有花神祭一说,只能先去看看了。。”
十八看了眼窗外,迟疑半晌,道:“不过,寿安离壶洲很近,壶洲有……”
唐随风笑笑不语,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无妨,我自会易容乔装,何况壶洲地处岭南,能驻扎在此的人也未必知道我是谁。”
“也罢,既然你已决定,那我也不便多言,山上有我,你自可放心去。”
忽的,屋外传来“哗啦啦”的倒塌声,唐随风与十八相视一眼,露出一个无奈又头疼的笑。
唐随风语气凉凉的道:“让我想想该怎么罚他们……”
*
太阳西沉,原本空旷的中庭变成了一片废墟,四个年轻的身影从高到矮的一字排列,站在院中个个头顶着比自己大两倍的水缸在蹲马步,旁边还趴着一只大黄狗在悠闲地摇尾巴。
蓝衣少年褚观岚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不着痕迹地往身旁个子最高的玄衣少年身上靠,被苍珩毫不留情地抖开。
“走开,就是因为你我们才被罚。”苍珩冷着脸道。
褚观岚没脸没皮地又要往他身上靠,撒娇道:“哎呀大师兄,让我靠一下嘛,我手都要断了。”
不等苍珩回答,红衣少女抬脚就往褚观岚屁股上踹,被褚观岚跳起来躲开。
“师妹,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易连桑冷哼一声,“哼,你少给大师兄添麻烦。”
“唉,你怎么光心疼大师兄不心疼心疼二师兄我,我也被罚在这站了两个时辰啊!”
说着将手上的水缸就要放下,一旁的大黄狗立刻站起来狂叫。
“汪汪汪汪汪汪!”
“嘘!臭铜钱快闭嘴!”褚观岚赶紧比了个闭嘴的手势,“你再叫我下次不让你吃鸡腿了!”
“汪汪汪,汪汪汪!”大黄狗根本不理会褚观岚的威胁。
苍珩和易连桑见状也将水缸放了下来,只有唐拾笙还呆呆地在原地闭眼举水缸。
易连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有些好笑道:“阿笙快放下来吧,时间到了。”
他们三个经常被罚,早就已经摸清楚什么时候要认真被罚,什么时候可以浑水摸鱼,只有唐拾笙是第一次被师兄师姐连累被罚,认认真真地举了半天缸,听自家师姐说可以放下才敢放。
唐拾笙不解:“这才两个时辰,师父不是让我们罚站举缸三个时辰吗?”
易连桑指着后山冒起的炊烟道:“救星回来了。”
褚观岚抱着被他用手捂住嘴的铜钱咂咂嘴:“不知道师娘和婆婆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们虽然从小跟着师父唐随风进入玄门修行,但是却并未辟谷,每日依旧同普通人一样通过进食五谷杂粮。
苍珩指着面前的一片废墟道:“比起吃什么,我觉得你更应该想一想今晚要睡哪。”
他们原本住的屋子只是唐随风和十八几年前用竹子随意搭建起来的二层吊脚楼,每日被他们四个上上下下的折腾早就已经摇摇欲坠,今日更是在被褚观岚和易连桑的摧残之下成了一片废墟。
褚观岚脸色一僵:“……啊?”
易连桑:“……”
沉默良久,唐拾笙讷讷道:“或许我可以去跟婆婆挤一晚上……”
褚观岚撇嘴,语气酸酸的道:“阿笙你都多大人了还要跟婆婆挤一间屋子。”
他们四人之中,苍珩十七岁,褚观岚和易连桑十六岁,而唐拾笙只有十三岁,十六岁在山下普通人家没准都能当人爹娘了,因此只有唐拾笙能说出去跟长辈挤一晚上的话。
唐拾笙不以为意,对褚观岚做了个鬼脸,“二师兄可别忘了赔我的药材,那些都是我炮制了好久的。”
因为褚观岚和易连桑没轻没重的折腾,唐拾笙炮制的药材不是被水泡了就是被埋在废墟底下,无论那些药材是否还能用,唐拾笙都不打算放过自家二师兄。
闻言,苍珩也没打算放过自己的师弟师妹,“还有我那些收藏了很久一直不舍得用的炭。”
苍珩对炼器一道兴趣浓厚,因此收藏了不少专门用于炼器的炭,目前也都被埋在眼前这片废墟之中。
褚观岚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易连桑,只见易连桑捂着额头一副就要晕过去的柔弱美人模样,褚观岚只能咬牙,“行!小爷赔!”
四人牵着狗一路打打闹闹向后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