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晏河清》琅声雅集

75、屠杀(1)

　　侯青椒凤眉紧蹙，双目圆睁，脸上交织着惊恐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冥傲天全身颤抖不已。

　　冥傲天与侯青椒二人，满心期盼着奇迹的降临。

　　他们多么希望那些宦官能以确凿的证据，证明韩长益所言皆是谎言。

　　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尽管心中已预设了接受不幸的准备，但当不幸被证实的一刻，他们依然难以接受。

　　侯青椒近乎咆哮地喊出了一句话：

　　“本宫誓要将他们满门抄斩！”

　　冥傲天紧握双拳，浑身颤抖，紧咬牙关，极力抑制着心中的怒火。

　　林朗诵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悲伤与痛苦。

　　杨不凡等人则以哀伤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三人。

　　这三个人，无疑是中毒最深的受害者。

　　冥傲天坐在龙椅上，经过长时间的克制，终于平息了内心的愤怒。

　　“扶朕起身……”

　　冥傲天低声道。

　　侯青椒收起愤怒的表情，走到冥傲天身边，将他扶起。

　　冥傲天颤巍巍地站直身子，脸上满是哀伤与愧疚：“林爱卿，朕对你有愧啊……”

　　翟三土等人闻言大惊，而杨不凡则依然平静地站着。

　　林朗诵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纵横。

　　他没有拒绝，没有考虑后果，默默地接受了冥傲天的道歉。

　　论及悲惨，他甚至比冥傲天更甚。

　　冥傲天至少还有子嗣传承香火，而他却连儿子都没有。

　　冥傲天转头看向侯青椒，痛苦地说：“青椒，朕也对你有愧啊……”

　　侯青椒泪流满面，连连摇头：“不怪你，不怪你……”

　　冥傲天收起愧疚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放心，朕定会讨回公道。”

　　侯青椒扶着冥傲天重新坐下。

　　冥傲天重新恢复了身为帝王的威严，他面色冷峻，沉声道：“翟三土！翟三金！”

　　翟三金与翟三土闻声出列，恭敬地回应：“臣在！”

　　“朕决定派遣你们二人巡视天下，遍访名医，并另立冥医谷，以造福苍生。你们可愿意领命？”冥傲天问道。

　　翟三金与翟三土拱手齐声道：“臣遵旨！”

　　冥傲天微微点头，目光转向杨不凡：“杨不凡！”

　　“臣在！”杨不凡应声而出。

　　“朕命你即刻传召九大将军入朝，不得有误。”冥傲天命令道。

　　杨不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在冥傲天威严的目光下，他只能低下头，叹息道：“臣领旨……”

　　冥傲天此举调遣九大将军入京，掌管十万禁军，其意图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这是要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好万全准备，以防有人趁机作乱。

　　冥傲天再次点头，目光转向侯青椒：“侯青椒……”

　　“臣妾在！”侯青椒脆声回应。

　　“朕命你调动皇城司所有探子，全力追查此事。凡与此事有关者，不论身份高低，一律捉拿归案。如遇反抗，格杀勿论！”冥傲天语气冰冷而决绝。

　　“臣妾领旨……”侯青椒领命道。

　　最后，冥傲天的目光落在了林朗诵身上。林朗诵已从哀伤中回过神来，躬身道：“臣失礼了，请官家降罪。”

　　冥傲天摆手示意无妨，随后缓缓说道：“近年来，宫中几位供奉频频向朕提议册封国师。朕意已决，将顺应他们的意愿，举行盛大的册封仪式。朕打算在玉清昭应宫举办这一盛典，并召集天下道官前来观礼。林爱卿以为如何？”

　　林朗诵眯起双眼，语气中透露出浓烈的杀意：“理应如此！以彰显我朝威仪，震慑宵小之辈。”

　　“那此事便交由爱卿全权负责。”冥傲天说道。

　　“老臣定当竭尽全力，确保此事圆满成功。”林朗诵恭敬地回应。

　　冥傲天最后将目光转向翟寒锋，声音冷冽如冰：“你去刑部传旨，冥医谷众人涉嫌谋害太子，朕已查明真相，无需再审。冥医谷上下，除今年新入谷者外，一律斩首示众。其家眷，全部流放沙门岛。”

　　一直沉默的侯青椒，此刻咬紧牙关，插话道：“理应如此，株连九族！”

　　“那便依你所言，株连九族！”冥傲天说完，疲惫地挥了挥手，“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林朗诵等人施礼后，退出了资事堂，各自忙碌去了。

　　“噗！”

　　林朗诵等人刚离开，冥傲天便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吓得侯青椒惊叫连连：“官家！”

　　冥傲天瘫倒在侯青椒怀中，她慌忙扶着他坐下。

　　冥傲天面色惨白如纸，虚弱无力地说：“青椒……朕怕是撑不住了……”

　　侯青椒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哽咽道：“不会的，不会的……”

　　冥傲天惨然一笑：“朕修道多年，祈求长生，却反而害人害己。是朕害得你这么多年没有子嗣，你应该恨朕的。”

　　侯青椒拼命摇头，带着哭腔说：“臣妾有燏儿就足够了。”

　　冥傲天疼惜地看着侯青椒，叹道：“朕这身子骨已经不行了。韩长益说，朕已经毒入骨髓，无药可救。朕无法补偿你们母子，也无法补偿林爱卿。

　　朕现在能做的，就是亲手为你们讨回公道，也算是给你们一个交代。”

　　侯青椒泪如雨下，愣在了那里。

　　过了许久，她紧盯着冥傲天，声音颤抖：“官家，你……”

　　冥傲天点点头，“朕要服用虎狼之药，现在能帮朕的，也只有它了。”

　　“不行！”侯青椒坚决反对。

　　冥傲天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侯青椒的手，“娇儿……帮帮我，我不想含恨而终。”

　　“娇儿”二字一出，过往的种种在侯青椒眼前浮现。她心如刀割，嘴唇咬得鲜血淋漓，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她悲伤到了极致，却又不得不答应。

　　“好！”

　　冥傲天笑了，笑容中却充满了痛苦、悲伤、畅快与疯狂……

　　资事堂外，韩长益眼见翟寒锋一行人步出殿堂，连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爹，要回府吗？”

　　翟寒锋面色凝重，轻轻摇头，泪痕虽已拭去，但双眼仍显红肿，透露出内心的沉重。

　　“官家赋予了我一项重任……”翟寒锋声音低沉而沙哑。

　　韩长益心中好奇，却又不愿多问，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什么重任？”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可能不该多问，连忙改口：“哦，您不说也罢。”

　　翟寒锋斜睨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你真想知道？”

　　韩长益心头一紧，连忙摆手，脸色微变：“不不不，我只是随口一问。”

　　他心中已然有数，冥傲天交给翟寒锋的任务，定与杀戮有关，且规模不小，否则也不会劳烦翟寒锋这样的重臣出手。

　　韩长益不愿卷入这场风波之中，于是转而问道：“那您不回府，我该如何出宫呢？”

　　翟寒锋目光如炬，质问道：“官家何时准许你出宫了？”

　　韩长益一愣，反问道：“官家也没说不让我出宫啊？”

　　翟寒锋语气冰冷：“皇子们一日未能康复，你便一日不得离开皇宫。”

　　韩长益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翟寒锋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翟三土经过韩长益身边时，低声提醒道：“这皇宫之内，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此时留在宫中，最为清静，也最为安全。你揭露了仙丹有毒的真相，已经树敌众多。无论是官家还是父亲，让你留在宫中，都是为了保护你。”

　　韩长益喃喃自语：“可官家也没说让我留下啊……”

　　翟三土不屑地撇嘴：“皇子侍读的职责何在？不就是侍奉皇子读书吗？而你，除了这些，还要为皇子们拔除体内毒素。这两项职责，已经足够让你忙得团团转了，你还有心思出去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