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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追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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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之后,阴暗的角落里,隐约浮现着赵顺那张阴鸷而邪恶的脸庞,他将刚刚秦烟和秦之行谈话暗暗记在心中,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桌边细细思索。
听到门外的声响,秦卿回来了,赵顺一改之前的懒散模样,拄着藜杖走出去:“娘子,这段日子苦了你了。”说着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忙拿进厨房。
秦卿见他一反常态,嘴里也和抹了蜜一般,只当是他的丈夫明了事理,抿着嘴,不敢表现得太过开心,心里却欢喜得很。
张鸢自是对他不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顺收拾好东西,又倒了一杯热茶给秦卿,拉着她的手坐下:“我虽然伤了腿脚,手没问题,以后你别做饭了,我来准备,你好好在家歇歇,”说着挽起袖子,“今中午我来露一手。”
姐姐笑着饮下一小口,暖意填满心扉。
秦烟在院里掰着白菜,听着赵顺说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并非有意听人墙角,只是这院子不大,门都大开着,想听不到都困难。她回忆了一下刚刚秦之行来时,赵顺一直在屋里坐着,如此距离她听得到,赵顺自然也能听到秦之行的话。
赵顺才会如此转变,还是变着花样不放秦卿走罢了。
秦烟对赵顺已经厌恶至极,姐姐心软又善良,该如何带她离开这里呢?
秦烟不自觉地想着,全然没顾及手里的菜,只撕得越来越碎,待她发现时,已经撕完了,看来中午的白菜豆腐汤要临时改成清炒白菜和煎豆腐了。
“赵顺,还钱!”
门外来人大喝一声,秦烟抬头去看,门外站了七、八个人,个个都很精壮,为首的人披着一件深色大氅,头戴狼皮皮帽,穿着厚实的棉靴,腰间的红宝石腰带璀璨耀眼,肤色偏深,额头宽阔,眉宇间透露出一种不加掩饰的野性与不羁,一看便是山匪模样。
秦烟把菜篮放到一旁,跑去墙脚摸了个长木棍,握在身后。
来人一脚把门踹开,大步走向院中,踩着桌子,大喊道:“赵顺,给爷滚出来。”
赵顺方才在屋里听到外边的声响,已经吓破了胆,前段时日他路过隔壁池上县,来了兴致,就去赌坊玩了会,没成想输了五十两银子,他抖了个机灵以为自己是外县,追不到家里,便也没在意,又忘了这五爷就是当年县里调皮的小豆子,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躲不过,他委屈认怂地看着面前的秦卿,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卿出门去看,秦烟见她出来,走到她身旁,赵顺自己则缩在屋里当乌龟。
左五自小在清平县长大,年龄虚长不了她们几岁,小时候就皮得很,后来得了机缘去隔壁池上县开了间赌坊,乍一看倒没有半分老板架势,活像个土匪头子,他自是认得秦卿她们,而且一向看不惯赵顺,他把棍子往地上一杵:“秦家姐妹,我不为难你们,这姓赵的欠钱不还,怎么还躲在屋里当缩头乌龟,滚出来。”
说着给了身后两个人眼色,那两人进屋去抓赵顺,不久的功夫,赵顺就被拖着扔到院里,怕他跑了,又用几个木棍把他叉在地上,犹如被困在网中的鱼,动弹不得。
左五亮出字据:“五十两白银,你签字画押,白纸黑字,你还想抵赖,”他目光略过旁边的秦烟,“看在秦家姐妹的份上,利息就免了,你今日把钱还了就行。”
秦卿跑回里屋,去翻自己存钱的木盒,但里边竟只剩下一些碎银子,秦烟和秦安自然不会拿家里的银钱,她心冷了三分,把木盒里所有的家当攥在手中,走出屋便看见左五手里握着一把刀。
刀刃泛着寒光,削铁如泥,左五把刀一横:“道上的规矩,若还不上钱,就拿家里之前的东西抵,若钱还不够的话,”他盯着赵顺,“便卸你一只胳膊。”
秦烟看见姐姐从屋里走出,快步走过去将她护在身后,生怕这群人真动手会伤到她,如今虽然自己没了武功,但是招式架子她不会忘,他们也并非习武之人,只是有些蛮力,真打起来自己应当能抵挡一二。
左五很有深意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秦烟,挑了挑眉,这丫头,小时候就胆小如鼠,看见毛毛虫都会吓哭,他嘴角一扬,把刀一收:“胆小鬼长大了?还会保护姐姐了?”
秦烟挺拔如松立在原地,她余光扫到瘫在一旁的赵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长棍一甩,扫过的风吹起地上的细小枯叶,指向赵顺,“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秦烟抬眼对上左五,那眼里闪烁着凌厉的寒气:“但是,姐姐和秦安你不能动,这是秦家不是赵家,这里你也不能动。”
秦家分家之后,秦仲得了两间房子,一间他自己留下,另一间本是给秦安的,后来秦安脑子糊涂,也需要人照顾,秦卿他们成亲后,并没住在赵顺家宅,为了方便照顾秦烟和秦安,就留在了这里,赵顺知道这房子大,心安理得地住下,他脸皮厚又不在乎街坊邻里的看法。
看着面前十几岁的女子,虽然脸上还带着稚嫩,但这眼神却宛如一把利剑,穿透四周的喧嚣,仿佛经历了世事沧桑,带着压倒一切的霸气和不容挑战的威严,一股寒意不由得涌上左五心头。
他嚼了嚼嘴里的干草,把头一偏,吐向旁边,放声大笑:“秦烟,有意思,”身后的小弟为他擦了擦长凳,他大跨步坐下,“这样吧,我大兴赌坊倒缺个像你这样泼辣、剽悍的老板娘,你若跟了我,这五十两就算了,你看如何?”
秦烟的“休想”还没说出口,赵顺就忙应和着:“好好好,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夫,你先让我起来吧。”
左五翻了个白眼,一棍打在他胳膊上,疼得他一抽:“有话好好说啊,妹夫。”
“没和你说话的时候就闭嘴,小爷我和未来娘子说话,有你什么事。”
秦烟懒得和他们扯皮,观察着周围的人,布局一会如何下手可以一招制敌,擒了左五。
身后的姐姐跑上前,把积攒的所有银钱和自己仅有的几只珠钗放在桌上,往前一推,秦烟去拉她已是来不及,她冲上前,抓起银钱往她怀里放:“姐,这钱你不能帮他给,他做任何事你都要接受嘛?若哪天他杀人放火,你要如何护他,这是纵容,他不长教训不会改的。”秦卿笑着摇摇头。
身后传来赵顺气急败坏的声音:“嘿,你这个小贱...”话还没说完就又挨了一棍,打得他不敢说话。
秦卿冲左五比着手势,秦烟在一旁猜了个大概,叹了口气,说给一头雾水的左五听:“她说会想办法,希望可以再宽限一段时日,钱会还给你的。”秦卿冲她点点头,告诉她就是这个意思。
左五动了旁的心思,对她们自然不会硬逼,他转转眼珠,带着笑意看向秦烟:“也可以,但是你得先叫我声夫君。”
秦烟把手中长棍一挥,左五低头躲闪,差点让她打中,大声道:“我喊你大爷。”拿着棍子准备动手。
左五抬腿抽身,带着人跑了,桌上的钱也没来得及拿,边跑边喊:“走走走,我改日再来看你呀,娘子,下次要不让你姐姐姐夫把钱还了,要不你跟我走。”
秦烟气鼓鼓地站在门口,秦卿过来拍拍她的肩,把木棍拿走,笑着帮她把鬓边的碎发缕到耳侧,秦烟见赵顺还在地上,拉起秦卿就往河边跑,两人跑累了,笑着靠在树边坐下。
河面结冰,树木凋零,一片荒凉破败,秦烟却觉得今天内心无比畅快,她还是张鸢时,没有父母亲人,师父赵呈年捡到她,教她武功,把她打磨成一把锋利的剑,一把杀人的刀,她的伙伴更是死得比认识得还快,上一次任务的生死之交,可能下一次任务便阴阳相隔了。
曾经她很不解,她不想杀人,更讨厌阴谋算计和尔虞我诈,甚至也曾在心里讨厌师父,她想过普通百姓的生活,想有平凡的一生,直到后来看着梁惠帝登上皇位,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那一刻她明白了师父和皇上的算计,但她内心也向往父母安好、姊妹情深、好友相伴。
庆幸的是,她变成了秦烟,认识了秦卿,曾经她最讨厌的武功变成现在她最想拥有的东西,她想尽自己所能保护他们。
虽然这次赶走左五,有些奇怪的原因掺杂在其中,但自打来到这里,她一直深受秦卿照顾,这次终于痛快一回,她冲着远方大声喊着:“啊~我一定要尽快恢复武功。”
坐在她身侧的秦卿也张大嘴巴大喊,发不出声音她也不恼,依旧眉眼弯弯地看着秦烟。
两个人发泄了一会,秦烟犹豫地伸出手,攥着又松开,然后一下揽住秦卿的肩膀,秦卿从未见过秦烟这样,她怔了一下,看向她。
秦烟不知道姐妹之间如何相处,之前她和左士的兄弟都是如此,她学着之前秦卿的样子,一下一下慢慢拍着她的肩:“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秦安,我们可以一起照顾他,但是赵顺真的不值得你这样对他,秦之行想让你和我一同去县衙帮他,你愿意去吗?”似乎是怕她不愿,她又劝道,“哪怕你是真的为了帮赵顺还钱,那我们也得去呀,否则这么多钱我们怎么换得清。”
她计划着先把秦卿引出去,不能让她整日和赵顺耗在这里,慢慢劝她和离,然后另寻他处,安顿好秦卿和秦安,她再回来杀了秦之行,回到大梁。
秦卿看着眼前的妹妹,总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明明还是那个样子,但是在她身边总安心许多,她认真地想了想,无论为了生计还是还钱,她都必须挣钱,她看向秦烟,点了点头,给她比划着自己可以去。
秦烟反复确认地问道:“你是答应了?”得到了多次肯定的回应后,她一蹦三尺高,拉着姐姐转圈圈。
她们刚走一会,赵顺就捂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一脚把木棍踢到一边,完全不再假装,脚底抹油去追左五爷。
左五一行还在县里转悠,一群人围着一个卖花的妹妹调笑,妹妹被围在中间脸羞得通红,又不敢得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赵顺喊了一声五爷,急急跑了过去,把他拉到一个角落。
左五盯着他的腿,抬脚踢了一下:“哟,你这腿不瘸了?刚才不装得挺像的嘛。”
赵顺弓着腰,一脸谄媚:“还得多亏五爷,神医啊,你一来我就好了。呸呸呸,瞧我这张嘴,什么五爷,以后就是我妹夫了,是吧妹夫。”
左五故意把瓜子皮吐了他一脸:“我要有你这巧嘴,早找着媳妇了,快说,什么事!”
赵顺从怀里摸出一包媚药,四下看看,背着人塞到左五手中,一脸□□:“今夜定要那秦烟成为您的新妇,如何?”
左五明了地点点头,满意极了,把药放回到他手里,用手点着他:“还得是你机灵,今晚我有事,明晚亥时,你把人送到河边,我在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