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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观音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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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太说:“信我没错!这事现在不过几个人知道罢了。不过,你也别怕,这折子还没递到上头呢。”
乔越桐问:“到底是谁要弹劾他,还有没有机会劝住?”
刘太太道:“是袁御史家,他老婆偷看了袁御史的折子,要不然说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
乔越桐骂道:“不是我故意要说她!这袁御史的老婆可真够到三不着两的,自己男人的正事,巴巴地说给别人听。”
刘太太大笑起来,弯着腰扶着桌子道:“他老婆输了牌,又不想给钱,就讲些私密事儿给我们抵押,把他男人的那点事抖搂个光,一会儿我再告诉你别的。”
乔越桐气得想笑,道:“我也不认识她。还得劳你介绍介绍,无论怎样我得劝下来才行。”
刘太太道:“你费那个心做什么!回头告诉巩将军,他不过动动小指头就摆平的事。”
乔越桐摇头:“可不行!不能叫男人们去办,巩庆毓若是急了,什么也做的出来,到时候再落得个仗势欺人更不值了。这事还是悄悄的叫它胎死腹中为好。”
刘太太道:“也就是你了,若是换了其他媳妇,怕成什么样了,还亲自去办。罢了,你再等几天,我看看用什么法子给你们搭上线。”
刘太太走后,乔越桐又静心想了想,既然御史写了折子还没递上去,不是胆小怕事,就是罗列的罪名不大,心虚不敢上。
这当儿又是在皇上封禅的时节,料他再没眼色,也未必敢现在就把这乌七八糟的参奏折子捅上去。
这事如今看来,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乔越桐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从长计议。
但绝不能让巩庆毓那家伙掺和。
他表面上看着冷淡内敛,内里就是一个火炮仗,那是一点就着。若这个御史参奏的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事儿,巩庆毓急了揍他一顿都是轻的。若是御史奏一些重大的事儿,巩庆毓可能仰仗祖上的功劳,对他置之不理。
没过两天,乔越桐正在房里收拾香蜡供品时,巩庆毓没吭声走了进来,吓了乔越桐一跳。
乔越桐轻扫了他一眼,继续往篮子里装供品。
巩庆毓问:“你去干什么?”
乔越桐道:“明天去观音寺烧香。”
巩庆毓停顿了片刻,又问:“你去求什么?”
乔越桐看了他一眼,他面色发青,目光直直地投射过来,颇具谨慎。
巩庆毓见乔越桐不说话,便补充道:“你若是去求子,我劝你还是别张罗了,我这病一时半刻好不了,求谁也不管用。”
他声音很低沉,很浊重,最后像是赌气一样。
乔越桐突然想笑,用一种几乎安慰的语气道:“刘参将要赴任了,他太太约我去观音寺拜拜,不过是求平安。”
巩庆毓面色渐渐变白,声调铿锵:“明天我就护圣驾赴泰山封禅了,你给我收拾几件衣履吧。”
乔越桐摆手:“行行行,知道啦。”
巩庆毓走后,小萧又进来。
乔越桐对着小萧道:“你知道他刚进来说什么吗——让我给他收拾去泰山的行李,这么个小事早给他预备好了,值当他进来特地说!”
小萧抿嘴笑道:“奶奶这个把月了,也不理将军,将军到底是爱奶奶的,起个话头想和奶奶和好如初。”
乔越桐摇头:“提这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他。”
次日天还不亮,乔越桐就起床,把巩庆毓送走后,回来匆匆吃几口饭,便往观音寺敢。
一出城,便开始下雾,走不到二里路,竟白茫茫的一片,混混沌沌,连一丈远也看不到,往往是先听到人说话,再看到对面有人走来。
一路上,好多马车都撞翻了。
乔越桐只好叫小厮慢点赶车,路上吆喝着点。
刘太太打听到了袁御史的母亲今天要到观音寺上香,就特地告诉了乔越桐,约着一块过来,要装作偶遇到袁御史的母亲,看看是否有机会介绍他们互相认识。
小萧坐在马车里,皱眉道:“雾这么大,咱们能赶上吗?”
刘太太道:“都一样赶路,他们能快到哪儿去。”
小萧又道:“这么大的雾,他们老太太会不会怕凉不去了。”
刘太太笑道:“小萧姑娘,你就放心吧!我和御史家也算是熟的,这消息没错,每年他家老太太过寿前都会去观音寺烧香的。”
到了观音寺,大雾还未散去,刘太太问了老尼姑,说是今天雾大,香客来的极少,还没见到御史家的老太太。
原本想趁着御史家老太太烧香的机会搭上关系,看来是希望渺茫了。
乔越桐道:“既然来了,烧烧香也不坏。”
乔越桐灰了心,但还是拜了各路神佛,一直拜到龙王庙,站在山头瞭望四周,云海中露着几个山头,如仙岛一般。
拜完下山,雾已散去不少,走到正殿,依然只有星星点点的几个香客在烧香。
刘太太眼尖,穿过迷雾,一眼瞅见袁老夫人正在普贤殿门口站着。
她拉着乔越桐飞似的跑过去,万福道:“老太太吉祥,真是巧啊!你也来烧香呢。”
袁老夫人转过身来,看身后站着几位美妇人,半日才反应过来,道:“这不是他刘嫂子么,真是,我还不敢认呢!好些天没见到你了,怎么也不去家里摸骨牌了。”
刘太太笑道:“正说呢,你明儿过寿,我陪你打牌去。”
袁老夫人慢吞吞地点头,像丢了魂儿一样,说道:“好好好……”
刘太太瞧她模样不好,手里还拿着粉色的签纸,便缓声问道:“老太太求签了啦!怎么解呢?我给老太太看看。”
袁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道:“正是下下签呢,我们老太太在这儿发愁半天了,刘太太快给瞧瞧吧,我们也不识字。”
刘太太急忙拉过乔越桐,推荐道:“我这儿有一位读书识字的!最会解签了,比那些先生解的还好,快拿来叫她看看。”
她一面说,一面给乔越桐使眼色。
乔越桐哪会解签啊,根本没底,心想这娘们儿说谎都天花乱坠的。
刘太太接过签纸,递给乔越桐。
乔越桐瞅瞅刘太太。
又瞅瞅袁老夫人。
这袁老夫人灰白的鬓发上沾满了露水,一脸苦闷,像个僵死的人似的。
乔越桐展开那张潮湿的签纸,只见上面写道:
第四签董永遇仙 下下签
冲风冒雨去还归
役役劳身似燕儿
衔得泥来成垒後
到头垒坏复成泥
乔越桐轻轻眨了眨眼。
袁老夫人一脸紧张地盯着乔越桐。
乔越桐道:“这签文是燕子啄泥之象,寓意劳身劳力,往来重复,无功而返啊。其实这寓意倒不打紧,不知道老太太是求什么,给谁求?”
袁老夫人生怕听不清,凑近了,用颤抖的手掌护着耳朵在听。她听到乔越桐问,忙答道:“求仕途事业!夫人再给解解……”
刘太太在旁故意提醒:“这是都察院袁御史家的老太太,给她儿子求的。”
乔越桐沉下心来,仔细想想,语重心长道:“老太太,若要解此签也简单——就像你们老人家常说的,东边不亮西边亮,既然现在的仕途上走了死胡同,就趁早换条路走。”
袁老夫人点点头,久久不能说话,“谢谢夫人,你说的老身都记住了。”
她转头又问刘太太,“这是谁家的媳妇子,从来没见过。”
刘太太忙道:“这是燕国公家的大儿媳妇。”
袁老夫人苍老的眼睛闪了闪,说道:“难怪呢,看起来气质和你们不一样。”
刘太太哈哈大笑。
忽然,几阵风刮过来,天放大晴,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
刘太太指着太阳道:“老太太,你看天晴了,你这下下签变成上上签了。”
一群人都喜笑颜开,相互携手往山下走。
分开时,袁老夫人向乔越桐说道:“少夫人啊,你若是不嫌弃,明儿得空儿就到我们家里玩玩,我们那园子虽比不了你们那里,但世代修缮整理,倒也精致,趁着我过生日,热闹热闹。”
乔越桐道:“相识一场,自然要去给老夫人祝寿的。”
掌灯时分,回到家中。
乔越桐留刘太太一起吃饭。
乔越桐道:“说来也急。你说我明天给人家准备点什么寿礼?”
刘太太也皱眉道:“现在准备什么也来不及。”
稍顿一会儿,刘太太道:“那老太太可爱看戏了,迷得很。你们家养着一班现成的戏子,带过去几个给他们唱唱,也够意思了。”
乔越桐道:“这还算个法子。只是我都嫁过来两个月了,也没听几回戏,少不了还得求人。”
刘太太走后,乔越桐问小萧:“现在是谁管着那帮戏子?”
小萧道:“上回二太太说是姨娘管着。我私下也听过,说是纶二爷的生母季姨娘管着。”
乔越桐道:“难怪上次二婶子骂,这姨娘都有事管,她一个正室太太,还是长辈,在家里没一点实权。”
小萧道:“也就是纶二爷管着家罢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让自己亲生的娘管着,又省心又孝顺。”
乔越桐长叹一口气,说道:“看来这一家子里里外外都被他们把控着。”
小萧道:“听说咱们府里这些戏子们眼皮子很高,轻易不随便给人唱的。趁这会儿大家还没睡,应该到季姨娘那儿问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