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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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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越桐回到自己的房中,也有些犯呕,只是吐不出来,便倒在床上。
她微眯着眼,朦胧瞧见一个虚脱脱的身影站在床前,一身象牙白的袍子,仔细一瞧,是巩庆毓。
乔越桐断断续续地嚷道:“小萧,快……快给他弄药去。”
小萧听见,急忙出去叫老嬷嬷去烧水。
巩庆毓见小萧走了,他便坐在床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乔越桐,今天晚上苦了她了,又是张罗,又是陪酒,那烧酒劲儿很大,男人喝了也是要醉的,何况她这种娇弱的肠胃。
乔越桐一身衣服还没来得及脱,额头上,鼻尖上全是小汗珠,密密麻麻的。
巩庆毓伸出手来犹豫了半晌,还是伸出手来,把她脸上的汗珠擦去,为了不把乔越桐惊醒,他动作之轻,如同猫行。
他从她手中拿出的团扇,给她扇风。
此时乔越桐已然睡着,浑然不知巩庆毓在照顾她。
巩庆毓又见她腮边长长的水鬓黏在脸上,一定很痒,便想给她的水鬓拨开。
他放慢呼吸,伸出食指去拨她的鬓发,就在他那微微抖动的食指要碰到那缕鬓发的时候,他听到小萧的脚步声。
他迅速收回手指。
小萧放下药碗,看巩庆毓拿着扇子,好像在隐瞒什么似的。
小萧道:“药好了,请将军喝药吧。”
巩庆毓扔下扇子,道:“你少奶奶热了,你给她扇吧。我今晚就不在这里歇了。”
小萧疑惑地看着他。
巩庆毓端了药碗,回到书房,望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汤,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如此这般,喝了月余。
乔越桐每日监督他喝药,像是酷吏一样,药碗里绝不能留下一滴。
他也不知道这药到底管不管用,只是比以前更觉得热了,偶尔洗澡时他会热得浑身发红,他便会在水里看它,甚至动动它,但也就是热热痒痒而已,并无其他效果。
他从来不狎妓,更不做嫖客,所以从女人身上也不曾尝试,更不敢去唐突乔越桐。
这药他只当是例行公事了,也不再奢望有什么回春之力。
堪堪中秋,一连几天都在下雨。
清晨起来,凉雨潇潇,走到书房,桂花落了一地,不免牵动巩庆毓的秋兴。
他在家赋闲已有九个多月,自去年平定黔州土司叛乱之后,便调任回京,之后再有什么边患叛乱,皇上也没有再委任他去平定。
不免叫人起疑。
他祖上从兵,世在边陲,到他父亲时,已做到蓟辽总督,总揽地方财政大权,节制一方军事。
后来他姐姐选进宫中,一路晋封至贵妃位,他父亲加兵部尚书衔,封为燕国公,巩庆毓封为昭国将军。
真是位极人臣,满门勋贵。
他父亲在世时,已经开始克制自己,仍落得个居功自傲,奢靡不检的罪名,兵权便被拆分殆尽。
巩庆毓这一代,更加谨小慎微。因为他屡建军功,军中人脉渐渐恢复,皇帝似乎又开始忌惮他们家。
巩庆毓低头捡起一朵湿润的桂花,手指捻了捻,放于鼻端轻嗅,竟然是苦涩之味。
两个小厮突然跑来书房,说道:“将军,刘参将的太太派人送了三篓螃蟹过来,怎么处?”
巩庆毓道:“抬进去叫你少奶奶收了便是,什么大事,也跑来说。”
两个小厮低头出去,跑到里面,向乔越桐道:“少奶奶,刘太太送了三篓大螃蟹过来,说是送你的,我们抬进来了,你看放哪里?”
乔越桐掀开篓子一看,都是巴掌大的螃蟹,用茅草绑着,整整齐齐码着,下面铺着稻草,很是用心了。
乔越桐忙道:“这都还活着呢。快去抬到厨房给各房分了吧。”
小厮刚抬走螃蟹,小萧来说:“刚来个管家娘子说,少奶奶娘家那边的中秋礼,姑姥姥那边的中秋礼都备好了,叫奶奶过去看看。”
乔越桐叹口气,“这都八月十三了,才准备好,再不送过去都过十五了……”
乔越桐来到库房前的花厅,只见王鸾和几个管事媳妇打着伞像是在清点东西。
她们见乔越桐来,便让路出来。
王鸾忙道:“嫂子来了。你那边的两份礼早就备好了。只是咱们家有规矩——先送王公大臣的,再送自家亲戚的。”
王鸾又假意笑道:“嫂子不会怪我吧。”
乔越桐转着圈看了一会,偌大的厅堂,也只剩下她这两份礼了。
她又粗略翻开看了看,都是时下的水果糕点,姑姥姥那份比她娘家那份要贵重一些,这也是应该的。
乔越桐道:“我看都挺好。那你派几个老成的嬷嬷去送吧。”
王鸾道:“我这就让人拉车过来。”
乔越桐忽又想起刚才刘太太送的螃蟹,随口问道:“刘参将府上,你有送中秋礼吧?”
王鸾讥笑道:“他又不是京官,谁能想到他们家。顶多升官调任时送个饯行礼也就罢了。”
乔越桐道:“今年他太太一直在京城,巴巴地送了三篓螃蟹过来。既然人家送了,定要回礼,不然就显得我们巩家狂妄自大似的。”
一个管事媳妇插嘴道:“那螃蟹像是送大少奶奶一个人的。”
小萧道:“那是指着我们奶奶的名送给巩家的,而且那螃蟹不是给各房都分下去了嘛。我们奶奶怎么能吃的了三篓螃蟹。”
王鸾不搭小萧那一茬,面带严肃说道:“若真是独自送嫂子的螃蟹,恐怕得嫂子自己出钱送礼。我们这都是官中的钱,不能随便用的。”
乔越桐道:“当然不是!这是官中的关系,不是我个人的关系。我平白无故和刘参将拉扯什么,难不成这关系处在我自己身上?还不是给巩家做关系。”
管事媳妇便围了起来,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有说:“往年都没这例,开了这个口子,只怕以后都拿官中的钱送礼了。”有说:“也就是个参将,巴结上来的,理他们做什么。”等等怀疑之心或不屑之语。
乔越桐刷一下冷了脸,“小萧,去把将军叫来,我倒要亲自问问你们将军,看看这礼该不该送!”
王鸾眼珠转起来,抱住乔越桐胳膊道:“嫂子怎么生气了,一份礼值什么,就是嫂子再要十份也送的起。”
这话裹来裹去,还是把这送礼的名头安插在乔越桐头上,像是便宜她做了人情。
乔越桐都没了耐心,很清晰地说:“不是我要送,是我们巩家应该送。”
王鸾苦笑,心不甘情不愿,“罢了,快叫管家到街上,无论什么买一份礼送去就是了,不值得生气。”
乔越桐立刻叫住:“不行!按照姑姥姥这份礼的样式,置办一套一模一样的,买回来后搬到我院里,我看了没问题之后,再送去。”
乔越桐临走时又道:“现在就让管家去买,我在房里立等着,今天必须送到。”
乔越桐一走,众丫头管事媳妇都迷瞪着眼害怕了,想到这女人可不容小觑,那副发号施令的模样,真是大少奶奶的款,不容置喙。
反观王鸾,像是霜打了一样,都蔫了。
这时,管事媳妇儿把王鸾围住,帮腔道:“这大少奶奶忒不说理了!”
有人附和:“对呀,任性极了!”
王鸾白了她们一眼,说道:“闭嘴吧!这会子有工夫背后嚼毛,刚才都哑巴啦。”
过了中秋节,刘参将的太太来串门,看着竟年轻了些。
刘太太一来就吵着饿,乔越桐让小萧把新炒的油面茶给她冲了一碗。
刘太太说很香,乔越桐说是做月饼剩下的苏子炒的。
刘太太一连喝了两碗。
刘太太道:“我相公调到漕督下面的军队了,这说话就要动身,我也跟着去赴任。我急着来告诉你,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再见呢。”
乔越桐道:“那恭喜啊!这么说,刘参将和我男人是要分开了。”
刘太太急忙点头,轻声道:“只怕以后都不能一起共事了……听我相公说,皇帝把巩将军旧部都拆开了,说是怕结党营私,死灰复燃。”
乔越桐心里一震,这么大的事,巩庆毓从来没给家里说过,憋在心里,一天天装作没事人一样。
刘太太看乔越桐眉宇间透着不安,便安慰道:“你也别怕,听说巩将军是要留在京营了,也好,守着娘娘守着家,不会出什么大错。”
乔越桐干叹气:“这也是早晚的事……说句不好听的话,也亏我公公死的早,不然骂他的折子都堆成山了,只怕巩家比现在还糟糕。”
“到现在巩庆毓还只是个将军的封号呢,他姐姐这都是贵妃了,把燕国公的爵位承袭过来谁又能说什么。这不是皇帝在敲打他,还能是什么。”
刘太太点头,“谁说不是!我们老爷子那时也在巩将军父亲手下办事,就常说,当年巩老爷那手腕有多大,蓟辽五品以上的官都是他提拔起来的,整个蓟辽就是巩老爷的天下似的,皇上能不忌惮么。”
两人交往以来,很是投缘,见面就很亲热,说的也都是体己话。
刘太太趁屋里没人时,低声说道:“八月十五那天我和人摸骨牌,偶然听一个女人念叨,说她男人要弹劾巩将军。”
乔越桐忌惮的事出现了,她连忙问道:“怎么又要参他!这消息准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