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之痕》胧夜

34、疯狂的旋律

　　我怎么会把你忘记了呢？
　　明明如此深爱着，却又偏偏忘记了。
　　所以，当你从我指缝间流逝的时候，
　　在心底复苏记忆让我疯狂了。
　　·
　　突然笼罩住世界的月蚀，满溢在拜占廷的黑暗里伸手看不见五指。如同闭紧的眼，凉飕飕的耳边回荡着亡者永不停息的哀号。
　　降临在黑夜里的女王，高傲的矗立在黑暗中，一双幽深的黑瞳，轻蔑的扫视着周围的众人，却又凄凉的望着眼前的虚无。在钢铁的咒印掉落的瞬间，被禁锢记忆复苏了。
　　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染满血渍的掌纹上，清晰可见的纵横画出的，全是叉。
　　因为从一开始就错了，所以全是叉。
　　“我恨你，母亲。”
　　飞散在空气中的微粒里，还残留着曾经无数次抱在怀里的气息，柔软的温暖的，透着少许的清凉。然后，慢慢长大的他，一双轻柔的手，一次又一次轻抚下挂在她脸上的泪痕。
　　“我恨你，母亲。”
　　弑杀亲子的罪孽，永远洗不掉的，刹那间破碎在手心的永恒。
　　“对不起，”莉莉丝所道歉的对象，是在冰冷空气中沉浮的一粒沙。“对不起……”
　　沙飞进眼中，于是眼落下泪来。
　　“对不起……对不起……”无法抑制的罪恶感，夹杂着的也许是悔恨。唯一能用来表达的，只有那句不停重复的话语。
　　“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什么都不能表达的，那句不停重复的话语。
　　站在她面前摇摇晃晃的里昂，染血的嘴角微微抽搐着，喉咙中关不住的流窜着厚重的喘息。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居然亲手扯下了自己的手臂，即使它是个封印，却也是身体的一部分。而她却毫不犹豫的，一如她撕裂米纱的时候。
　　这样想着的里昂，突然喀了口血，站不住的身躯慢慢往前面栽去。
　　实力的差距太悬殊了。他自己所过的话，在身上得到了报应。
　　没错，是报应。
　　身体里流着不该流的血，拥有着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力量的虚假仿制品的报应。
　　颓然的倒在地上，他银白的头发逐渐变成灰黄，光亮的眼睛也慢慢的恢复到猩红的色泽。
　　心脏和脊椎这两个地方都被破坏，还活着就算是一种奇迹。
　　无力的半睁着眼，摆在地上的莉莉丝的右臂开始变的模糊，越变越多，密密麻麻的跳跃着，嘲笑般的正对着他的视线。
　　即使是不甘心，意识却缓缓的同身体抽离了，如同秋日小溪里的流水。流淌到最后终究也只能枯竭。
　　终究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低着头反复道歉的莉莉丝，心中不知道有着怎么样的想法。
　　光是眼泪是不够的。
　　跌跌撞撞的践踏过掠夺她记忆的那道封印，她猛然注视着里昂的双眼里，出现了可怕的神情。
　　杀亲的罪是她的，凶手却不止她一个人。
　　颤抖着抬起左手，猛然在掌心凝聚了黑月，她已准备将一切都做个了结。
　　“你，去给我的孩子陪葬吧。”
　　黑暗自手心迸发的一刹那，里昂的双眼骤然睁开，用从臂骨里刺出的利爪，做着最后的抵抗。
　　胜负是可以预见的，结局是可以预见的。
　　但是结局不一定就是先前预见的。
　　黑月并没有如他所料的落到他的颈项，他的利爪却刺进了湿润的胸膛。
　　另一个胸膛……
　　安娜雅的手指，紧紧的扣着里昂胸前的衣襟，自口中喷溅的黑血，将它濡湿了一片。
　　有些东西，被刻意抹去的东西，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罪孽，杀戮者的罪孽，终究是要偿还的。
　　“里昂……”黑暗中唯一能看清的哀怨的眼，消逝在夜风中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我怎么会把她忘记了呢？曾经捧在手心里想要细心呵护的，如此的深爱着。但是我为什么偏偏把就把她忘记了？
　　“里昂！你有完没完啊！”
　　直到失去的时候才想起来，似乎，有她的存在。
　　“我也爱你……里昂……”
　　似乎……
　　“我不是你的安娜雅，她已经死了，里昂。”
　　真的是……
　　“里昂，你在哭吗……里昂？”
　　存在过。
　　“安……娜雅？”里昂已经失去的心不知在何处剧烈的刺痛着，伸手欲接住她垂落的身躯，却只触到被侵蚀的细沙。从闭不牢的指缝间，转瞬既逝。
　　明明是我最想要守护的，我却亲手把她毁掉了。
　　“呜……啊啊啊啊啊！”不停从眼中涌出的鲜血，缠绕着罪恶的手指，滑过拉伸的颈项，继而死命的扼住，一圈圈收紧。
　　被扭曲的，命运的咽喉……
　　蔓延在地表的鲜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猩红旋涡，如同一张暴食者的口，将接触到的一切都吞噬到无边无际的虚空。
　　为了失去爱人的世界！所有人，都去死！
　　疯狂了……
　　“给以诺陪葬吧！！！”竭斯底里的莉莉丝嘶嚎着，剧烈飞舞的炎发带领着黑暗涌动的指尖，召唤着地狱的狂澜。
　　为了祭奠亲子的亡魂！所有的人，都去死！
　　疯狂了……
　　“可恶！”和伊迪安纠缠着的弦月，没有能对她造成丝毫的伤害。于是她们尖叫着，双重的声音中有着强烈的挫败感。
　　“你们这班阻挠荧惑殿下的蠢货！绝对不可饶恕！”伴随着光晕扩散的，她的身体声窜出黑色的火焰，仿佛是要把生命全部用尽似的剧烈燃烧。
　　“星之伤痕！”一颗巨大的星尘出现在夜空中，与大气摩擦产生的熊熊火光将整个拜占廷照着通明。
　　为了完成和主人的约定！所有的人，都去死！
　　疯狂了……
　　突然被火光印染的伊迪安的脸上，是最深沉的惶恐。令人郁悴的惨白，只为了即将被毁灭的世界。
　　·
　　在这近乎迷乱的夜色里，每一个人都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