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白月书窗

12、第 12 章

　　“你得给我一点奖励，”陈亦弛眯起眼睛，打着小坏主意，“要是我月考考到班级后十五名的话，我要你陪我打游戏。”
　　陈亦弛这么说还是思考过的，他们的班级并不是按照成绩划分，虽然季君珩作为年纪榜首常年稳居第一，但中间咬分很松，而且他保证这次把卷子都写满，再也不在上面画画，肯定提分飞快，所以这个任务，应该也不至于很难吧？
　　还是孩子心性，爱玩很正常，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何沈言略一思考，同意了。
　　陈亦弛心情大好，“讲题吧。”
　　何沈言晚上回到宿舍，舍友一个外出，吕泽在跟女朋友通视频，王文松带着耳机在打游戏，听见门响了，只抽空瞅了一眼，又迅速把视线收回到屏幕上，随口打了个招呼，“沈言回来了？”
　　“嗯，”何沈言应了声。
　　草草洗漱，他点开微信查看未知消息，盯着男朋友发来的一堆爱心，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他说，“我最近要考试，好烦，给我一个鼓励嘛!”
　　“亲你一下，好不好？肯定没问题的。”说完，何沈言自己都侧过脸去笑了，脸红成一片。
　　他说，“爱你。”
　　？爱我？
　　何沈言有点怔愣，手指小心翼翼触到屏幕上的这个字，爱我……
　　他看了好多遍，才恋恋不舍地退出这个消息框。
　　换一个账号，一个一个清理小红点，才看到陈亦弛的好友申请通过了。
　　聊天框只有一句自动打招呼的消息在。
　　不过……
　　他看着这个头像，怎么这么眼熟呢？一想，几分钟前，他还在跟拥有这个头像的另一个人聊天呢。
　　他有点不确定，切了号去看，果然一样的。
　　这两个人居然喜欢一样的头像。
　　这……可能吗？
　　他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不会吧……”
　　他点进去看昵称，一样的。去看朋友圈发的东西，同样的游戏，球鞋……
　　一颗心悬着很重的东西沉沉地往下坠。
　　他不死心，复制了陈亦弛的微信号去搜索，直接找到了自己通讯录里的联系人。
　　事实胜于雄辩，这下是不信也要信了。
　　他放下手机，有点木楞地呆坐着，一连串的信息来的太突然了，他眨眨眼，久久不能消化。
　　不对，这怎么会呢？
　　陈亦弛不是有女朋友吗？看起来感情很好啊，他很喜欢她，那……
　　何沈言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恍如雷击，他不会把自己当成女生了吧？
　　怎么糊涂成这样？等，这似乎不是最要紧的……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跟陈亦弛谈恋爱，未成年的，还是自己的学生……
　　他没有焦虑症，但现在也要急得抓头发了。
　　另一边，陈亦弛并不知道何沈言的内心正经历天翻地覆，宛如波涛骇浪，他的月考平静地来了。
　　何沈言知道他要复习，虽然以他现在的这个水平，用临时抱佛脚更准确一点，趁热打铁背一点平时懒散地不去看的东西，也并不太需要他做什么，于是给他放了一天小假。
　　月考过后的周六，陈茂典发消息，说要给陈亦弛请一天的假。
　　何沈言也同意了，毕竟他最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他。
　　不过陈亦弛请假，倒不是贪玩或者偷懒什么的，是被邀请去季君珩外公的寿宴。
　　他跟季君珩也算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陈亦弛自己的祖辈几乎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唯一有记忆的是奶奶，到五六岁吧，依稀记得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印象也逐渐磨灭，不再清晰了。
　　陈亦弛带了陈茂典准备的礼物，到场的时候还算早，他也算自家孩子，放下就去多少帮点忙，当然，口头上是要占季君珩两句便宜的。
　　老人家退休前大小是个领导，七十二岁，是个整寿，人年纪大了，爱热闹，寿宴虽然低调，但气氛很好。
　　老人家身体还算健朗，拄着小棍走得挺利索，支着小棍打人也挺利索。
　　场上几个亲戚家的皮孩子，陈亦弛也不认识，不过他跟他们倒是有的话聊，战绩一摆，收获一片小孩的膜拜。
　　毕竟挺高兴的日子，家长们就算不大乐意，也不好说什么，放他们去玩了。
　　气氛原本还挺好的，直到一家人出现。
　　季俟先挽着一袭紫罗兰色礼服的万绮云，身后跟着也被认真打扮过的沈昭，“爸爸，生日快乐，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老人家看见他，堆满笑纹的脸一下子淡下来，冷笑着说，“好一个今日今朝，你们听听，大好的日子，搁这儿咒我呢。”
　　季俟先脸上的笑容震了震，很快又稳住，“爸，你这是说得哪里话？”
　　老人并不买他的账，“怎么，你这是当我把你干的破事都忘了？”
　　“嘉宜刚走才多久，尸骨未凉，你就光明正大地让这个女人登堂入室，好心态啊！你们两个奸夫□□早早地勾搭成奸，我人老了，眼睛不瞎，她就是被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气死的!”
　　万绮云略一抚鬓边秀发，“伯父，我看您是有点误会……”
　　老人不吃她这一套，“你也有脸开口？你爹妈没教养过你，只让你学会了给人当二奶？”
　　万绮云堆笑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季俟先事业有成，在外面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一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指着鼻子骂，也是在难堪，恼羞成怒，“爸，你这话太不公平了，她命薄，我也是中年丧妻死了老婆!”
　　“你死了老婆，我死了女儿！”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后便受不住了，连连咳嗽，季君珩和陈亦弛连忙上前帮他顺气，他颤抖着指着他，“还有脸带着你这个姘头来我这里耀武扬威！滚！不欢迎你！滚！”
　　有季俟先在生意场上的朋友看到了，连忙上来劝和，“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以后就会想开了，现在正在气头上，先避避吧……”
　　“是啊，以后再来……”
　　一群人连忙递台阶，连哄带劝，这才把人劝走。
　　沈昭搞不清状况，茫然地看向季君珩，却没有被眷顾，只能跟着一起离开。
　　陈亦弛不禁啧啧。
　　他以前只对季君珩的家事一知半解，大人看他是个孩子，都不告诉他，季君珩呢，又不是一个会把伤疤摊给别人看的人，他也只能是靠猜，现在才逐渐摸到了门道。
　　他们扶着老人坐下。
　　男人们大多在外面应酬，碧云天，绿草地，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女人在这边陪着，沙发上成凑一堆一堆，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我命不好。老伴死得早，就一个姑娘，费心费力拉扯大，也走在我前头。”
　　“当初我劝着她，这么个一穷二白的小子，你跟他干嘛？不知道要吃多少年的苦。她说爸爸，我图他人好，结果呢，哼……”
　　女人们或是想到了自家的那位先生，或是她们也有婚姻的难言之隐，戳到了伤心处，开始大骂特骂起来，公婆，小三……说着说着，略一感叹，又转了风向，谁家的老公会赚钱，孩子的成绩，新款的衣服包包……
　　外面的男人依然谈笑风生。
　　日子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下去算了。
　　陈亦弛融不进去这种场合，找了个借口就跑出来，去看消息，女朋友也没有回复。
　　陈亦弛思衬着，我是不是乱说话吓到她了？
　　他又打了字去问，“还在上班？”
　　何沈言手机响动的时候，有点犹豫，拿起来看，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所幸他帮自己找了借口，就先不回复了吧，等他把这一团乱麻弄清楚想明白之后再处理。
　　陈亦弛久久看着屏幕，没有消息传来，委屈地扣手机。
　　怎么不理我？
　　他敲出几个字，又一个个删掉，怕她在忙，自己这么黏人讨她烦。
　　他郁郁闷闷地被叫去参加了下一个活动，吃了蛋糕，待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再看，依旧没有想联系的人的消息。
　　没关系，陈亦弛强颜欢笑，没准明天她看到就会联系我了。
　　第二天，依旧沉默。
　　陈亦弛眼眶里已经开始蓄泪了。整个人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
　　“哟，这是怎么了？”陈茂典看他一反常态，“今天也不用上学啊，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
　　陈亦弛扔着叉子玩，也不理人。
　　“爸爸猜猜，”陈茂典说，“为什么心情不好？这样，我们去买一个小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你喜欢的，什么都可以，不限额，怎么样？”
　　陈亦弛完全提不起精神，木木地摇头，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啊！我想到了，谢谢爸！”
　　“哎？”
　　陈茂典还没弄明白他突然振奋起来的原因，人就已经跑回自己房间了。
　　何沈言周日会去在图书馆待一整天，把平时落下的功课赶一点，有时间的话，也会准备给陈亦弛的教案。
　　这时，他会把手机调成静音，有消息进来也只是震动不会发出声音，何沈言等写完手边的笔记后才去查看。
　　是陈亦弛的消息，何沈言有点犹豫，还是点开来看。
　　“我给你买了件礼物，就寄存在XXX，如果你方便，可以去取。”
　　他说，“希望你会喜欢它，也希望你会高兴一点，不要不理我。”